偶然关系

　　陈主任值班是到12点半的，可昨晚过了10点就一直没见人。夜班护士想问问他和21床谈得怎么样了，也没机会。直到早晨才看见神采奕奕来查房的陈述。
　　凭心而论，陈主任不算是个帅哥，顶多是不难看。只有严厉起来的时候，才能平添几分魅力。可今天的陈主任，似乎有些不同，眉目之间都比平常更——有味道。
　　好象得了魔镜的回应，突然发现自己竟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走路的姿态都轻盈、潇洒了。
　　夜班护士疑惑地看着他一路迤逦走过来，抓紧时间问昨晚的情况。
　　“哦——”陈主任笑了笑，“聊过了，他就是一个人住院闷，编故事玩儿呢。又怕扰到别人，才躲到那儿的。”
　　还没进病房，就听到20床在讲故事。“可晚才回来，大半夜吧，吓我一跳，走路一瘸一拐的！我还问他你是摔着了还是崴了脚，他说是去吃了顿夜宵！”
　　夜宵——怎么说，也是我吃了顿夜宵吧！陈述撇撇嘴，查看完20床的屁股，扫了一眼21床。
　　床上干干净净，夏被叠得整整齐齐，上面摞着同样整整齐齐的一套病服。
　　“走了！走了！一大早就走了。还把买的水果都送我了！”20床得意地显摆。19床听他讲完故事，冷冷地“哼”了一声，说：“水果有什么好的，吃多了得糖尿病！”
　　“已经走了吗？”陈述疑惑。
　　“哦，昨晚要和您说没找着——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没打您电话。”夜班护士赶忙解释，“出院证明和诊断书赵大夫昨天下午就开好给他了，病人自己去退了押金就没事了。”
　　主要也不是陈述的病人，护士没必要和他交待这些。
　　“他退了吗？”陈述合上夹子往外走，后面跟着的几个人看陈主任这么关心，开始交头接耳，“这是要移交给我们组了？”“不知道呀！”“不可能！移过来也做不了！”
　　护士急急跟过去，到电脑上查——“退了，早上刚退的。”
　　余生，手术你别怕，到时候有我在呢——陈述想着昨晚再三犹豫也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这句话，找不到可说的地方了。

　　几个月之后，赵德伟忽然和他说了件事：就那个瘤子包住血管的病人，本来他们院约了专家，可还没等专家有空，人家自己去北京找人联系上了，做了。也是个有心人，出院后告了赵大夫一声。
　　“哦，恢复得怎么样？”陈述下意识地问。
　　“看着还行，还去旅游了呢。”赵德伟打开微信，找到余生发的朋友圈递给陈述。
　　最近一条是在骑行，往前一条是在潜水，再往前——陈述一路划下去，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在其中留下些许印迹。
　　朋友圈内容不多，陈述很快翻到了他想知道的那天，只发了一条，还和他无关。
　　照片上灰黑色大理石碑下放着一捧花，碑面嵌着一张黑白照片，一个男人温和地笑着，下面刻着的名字是“李同”。
　　“哟，这谁啊？”赵胖子凑过来看了一眼，“是个墓碑吧？”
　　“他男朋友。”陈述尽量淡定地说：“他和我提起过，没想到——”没想到是个亡人。
　　“男朋友？他是——”赵胖子忽然一惊，喊道：“我的天！他可是问我要了你的电话呢，联系你了吗？”赵胖子还有点儿内疚。
　　“没有啊。这些都是出院之前聊的。”陈述并不介意，还有些遗憾。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纳闷儿呢，可他说万一情况紧急联系不到我，也好有个备用的，陈大夫他也认识，我就给他了。”
　　“应该的。”陈述忽然想起在“夜色”那个下午，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他翻出号码，试着微信添加好友。头像的确是余生，朋友圈可见的那几条也和赵胖子手机上看过的一样，但陈述的好友申请始终没有被通过。
　　再后来，陈述偶尔也试着拨过那个号码，却从没打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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