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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之翼(一)
第一节 画展
阿夏穿过长长,长长的廊道。
廊道,寂静肃穆,光,从未知的预设处流出。
跟随光的指引,尽头转弯,上到楼层。
随后,就豁然宽阔出,几百平米的展厅。展厅装置简素,但独具一格。白色墙体挂着大幅大幅的画。
展厅中央位置,进行了装置设计,第一印像是,从遥远南极漂移来的,莹莹如玉似的白色冰山和冰川。
大大小小的冰山和冰川周围,穿叉挂着画,画是直接吊挂在天花板垂下来的线上,随冰山和冰川的高低,有致的错落,有的在空中,有的接近地面不远,有的紧挨着冰山一隅。
这样做装置设计的人,一定是一个极富魅力的人!阿夏,完完全全被整个宏伟气氛惊喜和兴奋了!
最醒目的,是那两幅近三米的组画,《燃烧》。
《燃烧》的画里,有一直沸腾到地平线的火烧云,在舒展的云霞里,一轮醉人的金黄色的太阳,一片尽情撒欢在大地的蓝莓果,覆盆子、和许多说不清楚的果实,铺向远方,铺向地平线尽头,铺向看画人没有尽头的想象!
画面的0.618比例处,有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似乎端着篮子,望着远方。
另一幅画中的女人身影,则像是漂流在河流之上,恬静的闭着眼睛,像文学作品里女主角苔丝,静静安息在水面之上,顺水漂流。不同的是,眼前的这幅画里水面之下,有无数的果实。
在画面前,阿夏思虑着画的寓意,生命中,每一颗果实,是不是都弥漫着一朵花的枯萎?
不,或许画家,表达的不一定是这种浅显的意思,是别的,那么,别的是什么呢?
这两幅组画,非常类似印像派手法。只是,印象派的小笔触手法,在这里,换成了许多密集的彩色色点。
色点组成的画面朦胧迷幻 ,似流动又似飞翔;象科教频道播出的显微镜下的胚胎干细胞图,带着生命的基因密码,神秘而丰富、扑朔迷离、幻影般、歌唱着、舞蹈着、激烈着、火山一样喷发着……
这是女画家舒之兮的个人画展。
阿夏惊叹,画家把这暖色调呈现得如此壮观,确切说,是有让人哭泣的悲壮感。
站在画的面前,你甚至能够感受到大地喷张的血脉。它们是激昂的,同时又幽远的。
它们的激昂不是华丽舞台上的歌剧表演,是象远方原野,在荒蛮的边缘,被时间忘却和抛弃的寂静中,独自燃烧的沸腾,和波澜壮阔。
它们 ,像凝固着,可以抓住的,却又嗖的一下离散消失了,无法抓住什么。
你可以说,那是熟透的果汁,也可以说那是一颗果实的血液;或者裂开了秘密的缝隙,光通过裂口穿越到果实的身体,刺透内部和外表,果实通体被重塑成一个光的载体……
你说它们是果实也可以,你说它们是一条河流一个湖泊一片海洋,都可以,甚至是一群有太阳光泽度闪闪发亮的武士。
阿夏,被电击一般,深深震撼在这,复杂的情感构成中。
阿夏,对女画家有种倾慕,倾慕让阿夏极其渴望,渴望能见到这位女画家,面对面聆听她拜读她。
接下来,一幅《身体》,锁住阿夏。
《身体》的右下角,有一行题字,致建筑师雅。
这幅画,全图由不同形状的、圆形的、三角形的、矩形异形的……各种几何体图案,无秩序的,有秩序的,扭曲着,或弯来拐去,交叠起伏着,组织在一起。有隐隐约约的洞穴和窗口,出没在建筑体上。
阿夏思索,或许,用“身体”二字,做这幅画名,是象征比喻这是建筑的身体吧!画家太深邃,阿夏不由得在心中叹服起来。
近看,几何体们姿态各异,变幻莫测,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和想像空间。退后远远望去,却发现,画面整体,太像一张立体派风格抽像画的女性面孔。
不远处,是另一幅超现实主义《午夜之舞》。天空和海面做背景,天空和海面有无数月亮,半月,满月,弯月,月亮中间一个芭蕾舞者的背影。
舞者被拉长,廋长到在海面和天空之间,舞者用剪影的手法,头侧偏,倾腰,双手掌微开,双手臂弯曲度各异的朝一个方向呼唤,一个精美绝艳的姿态,一种跃出画面,呼唤的姿态。
正要走过冰川地带,去看下一幅画时,阿夏被人撞了一下后背。转过身,回头看。
“不好意啊!”一位穿白色西服的女子,正用戴着腕表的右手,对阿夏摆了摆,做了一个表示歉意的手势,跟她重复的说着:“抱歉!” 大约她正在慢慢退后远距离观看画面时,不小心碰到了阿夏。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阿夏对她微笑说道。
那女子 ,优雅的朝她点点头笑笑,然后朝右挪步,继续观看别的作品。
阿夏,悄悄回望了一下那女子的背影 ,白色上衣和高级灰的裤装 ,那背影如此美好。那是一个属于职场女人知性、简约、干练、从容、清爽的背影,一个淡淡幽香,带着几分洒脱,一个优雅的背影。
去到冰川地带。一副叫《空·谜》的画,让阿夏,停住了脚步。
一半天空,一半大地,全部由色点
构成。关于主题内容的判断,其实是凭着感觉,依稀辨认出,它们分别是天空和大地。
大地上匍匐着一只展开翅膀的深色大鸟,鸟的整个身体和翅膀与大地完全贴合在一起,这就是画的全部内容。
油彩浓烈而沉重 ,算是低长色调性的画吧,画里充溢着一股神秘的宗教气息,一种空空如也的禅意,一片可以摄取你呼吸声音的静寂。
至少阿夏是这么感觉,这么认知的。
这幅画,它传递出无言以述,它传递出,在这空空荡荡,寂寂寥寥,浩瀚无边里,鸟,在天空和大地之间起落的命运是个谜。
这鸟,就像暗夜的精灵,被落在了大地,按照某个神的旨意,降落、守候、等待,等待黎明的钟响起,等待天神将咒语解锁。然后出发,去完成天空之上的使命。
第二节 城市的痕迹以及灰雅
阿夏,在画展中看见的那个优雅的女人,就是尚灰雅。后来,她们成为姐妹挚友。
司徒林,在脑海里翻阅着他的来访者灰雅,灰雅和她的建筑生涯,以及这座城市的记忆。
那是,十月一天的晚间新闻。
电视里正在播出,省委一高层要员,匡书衡书记被双规的画面。
新闻中报道:
匡书衡因一境外北美洲医药大集团kksiwin,被曝出的一种叫沙汰宁的药品出现危及患者生命引起死亡,而被牵扯出这家公司出口到蓉都行贿一案引起司法公诉,案子由邻省最高司法部门立案调查。
新闻里一边根据来自欧洲的BNC报道,kksiwin集团的脑部药品沙汰宁,含有的成份pentiqiuying(中文呠汰球荥)会导致心脏功能弱的人不良反应产生相关迸发症,这种成份会引起脑部神经介质神经元细胞过度兴奋,原本心脏功能弱的瓣状组织,因血管强烈加速引起心动过速,导致破裂缺氧死亡。
医生面对这种情况首先会在临床报告上,判断归结为心血管问题,错觉的医学判断,导致这些临床状况,很难联系上是由这种脑神经的药物引起。
所以,药品问世以来在多个国家和地区持续运用于临床已经长达十一年。
五年前的冬天的一个下午,华协的分院,华仁医院院长接到匡书记办公室的电话,说:
“这种药物是世界最先进的研究成果,一定要用。济世救人,是大家共同的希望,我们都要为天下病人做实事,去解决他们的困忧,给他们的生命带去希望。”
这种药物,于是便不可阻挡来到华仁医院。对于海外学成归来,在医学上研究颇高的有着严谨医学态度的尚泽麟院长,曾经数次递送过,这个药物可能引起的后患报告给上级医疗部门,但迟迟没有具体后续的反馈信息发文下来。
几年里,根据医院的跟踪显示报告,有数位患者死亡。这事,给了尚泽麟院长极大的心理压力,他被这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灰雅,每次与父亲谈到移居之事,父亲总是背过身,望着窗外,思索良久,缓缓说:
“你爸爸,我是属狗的,习惯了这里,得看好这里的家门。”
灰雅在几年后才恍然明白过来,明白了父亲的言语,那么凝重、无奈和艰难。他用了生命守护他的医学事业。
当时,他放不下,他不愿离开,他说:他担忧的东西太多太多。他看得太清楚,那些一直觊觎利益权利,为各种利益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人,摒弃医之根本的人,如果来替代他的位置,会变成的什么样无法思量的境地?所以他唯一要做的是坚守到力所能及的最后。何况,这一切是他多年经营的心血。他没法轻易舍离,去海外世外桃源。
第三节 灰雅的父亲
灰雅的父亲,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医者。
他曾经,任职国内顶级大医院华仁精神康复中心院长。
匡书衡事件不久后,他从医学大楼顶层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悲剧震惊海内外业界。
阿雅不明白父亲为何走这条路,悲憾中不得其解,只深深的记得,网上一篇措辞包含惋惜和褒奖的纪念性文章:
尚泽麟接管华仁院长以来,淘汰了旧的管理制度,旧的硬件设备。在网络初期时代,就敏锐的判捕捉到它的重要性,并运用过来,建立起了华仁医院先进现代的网络管理系统;在优才技术和资源管理上 ,他用优越的条件引进国内外人才,制定研究生以上职位的医生必须进行科研性实习;在经营上,他扩建了医院场地和床位,向省内医院实施分级制医院合作,增加各个渠道患者源;同时和国内外建立病例研究与合作……等等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把医院从负经营状态中建设成国内外知名医院。
……
力挽生命狂澜的他,为何作出这样的轻生选择,这样的决绝,这样的让亲人顿足捶胸?
这是一位,有着献身与拯救人类精神体系复苏众生心理健康的使命感的仁心医者。
一位有着立志与社会人类的大情怀、勇气、责任担当,和精湛医术的医者,同时是一位有高超天分,的管理者。
他离去,他人生厚重而悲怆。
这是一个理想主义与现实的厮杀,独行灵魂在夜的旷野的歌唱。
可能,他的大刀阔斧可能步子太快太大,他的凛冽锐利象一把双刃剑指向了反对者,同时此时刺伤到自己的胸膛。
他寰转于现实迷离的灯火,在反对和支持两种声音里,在无数纷繁复杂的牵扯和纠缠里,这位成长于医学世家的传医道士,断翅在了曾经高昂飞翔的天空。
这位精神学研究、心理学研究、神经学科分析顶级的资深专家,研究生博士生导师,在一个盛夏之日,殇逝。
他胜利在了自己器质性研究的医学科研里,却止步于蝴蝶飞不过沧海的悲剧。
那么,他,有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可能性?一路金戈铁马为理想献祭,是否能唤醒沉睡的夜?
那一篇纪念尚院长的文字里的慷慨激昂,和动容的惋惜遗憾,久久的盘旋在灰雅的脑海,可文章中的纠缠和牵扯又是鞋什么呢?
父亲,为何离去,是灰雅,暂时无法理解的,在她眼里,父亲,一向,是气宇轩昂 ,眼神明亮如剑,熠熠生辉的。
灰雅无法把那一地鲜血和父亲联系在一起。父亲是一座山,是她的山,山,怎么可能变成一地红色的液体!
那一地鲜血,漫山遍野,像杜鹃漫天翻飞,像蓝色的魔焰,惊雷炸裂,也像星辰象流弹般滑落飞溅!
那些画面,无数次围堵灰雅的睡梦。
失去父亲,灰雅常常自责是自己的无能。生死之间的绝望无法逆转的绝望感,让灰雅,自虐的拿针扎自己的身体。
逐渐的,灰雅,对死亡充满恐惧感。
她看见别人拿着盒子,会联想到骨灰盒,看见别人神情沮丧的话,她会认为他可能遭遇亲人故去,觉得他的身上铺满火化时的烟尘,死亡人体的粉尘。
她觉得,每个角落的人他们身上都带着那些粉尘。
机场过安检,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的那双手,足可以让她有晕厥的可能。那些关于死亡的气息让她窒息,她必须立即去换掉衣服,进行洗涤。
灰雅来到了司徒林的心理工作室。
司徒林在给灰雅做治疗前,告诉灰雅说:
“灰雅,你完全摒弃工作中,公众视线里那个自己,放下强悍和盔甲。在这个空间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吗?你待着那个空间,它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你放松成天使和撒旦都可以。跟随自己的内心。”
然后,让灰雅走进一间隔音室里。隔音室空间很大,屋子的上空,是透明的,可以看见天空。整个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声音。
比如,清脆的鸟叫声和缓缓流动的水的声音,或者一些从空旷寂静里沉淀下来的,有些遥远空濛的声音。
灰雅闭着眼睛,只用耳朵跟随空间里的一切。
司徒林站在灰雅背后。对她说,请你跟随我的话:
“灰雅,我亲爱的女儿,我爱你。我知道你更爱爸爸。相信我,我没有离开你,也不会离开你,假如你真的想哭,你可以看看天空,用力的看,我就在那里,记得,我一直在那里,看着你。你可以跟我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笑话你的。”
司徒林,说完后,安静退出屋子。
回来!爸!回来!回来!我想你回来!灰雅每次都会泪流满面,她不停的重复:
“爸!对不起,我应该带你走的,我会保护你的!爸,我没有保护你!怎么办?你多久再给买积木,给我买房子模型?爸?……”
灰雅,浮现出儿时的情景。她不象别的孩子喜欢漂亮的布娃娃,她喜欢积木。有次,父亲偶然给她买了一个彩色的房子模型,她兴奋的拆来玩,给房子周围放上花和树,摆上假桥、草坪、放上小天鹅……
父亲逗她,问她:“这是谁的家啊?真美啊!你的吗?”
灰雅,说:“是我和爸爸的家。长大以后,我要在白雪公主待着的那个森林里,给爸爸修这样的大房子,让爸爸住在里面,再把白雪公主接来跟我们玩。”
“好呀!我的宝贝女儿会修房子了!”父亲被惹得哈哈大笑。
儿童时代的记忆,是成人的一根拐杖,它会让自己多一条腿站立。
想到没有看护好父亲,这种痛楚,灰雅会自责的打自己耳光。反复述说同样的话:
“爸,我真的对不起你!”
激动时还会捶打屋子里的墙壁,最后疲倦的躺在地板上,在声音里,逐渐睡去。
这期间,司徒林,就不再管她。等她醒来,给她递过去一束干花,他让她闻闻,说,那花有干香的气息。而且,每次的干花,都不一样,还说:
“灰雅,你看,这干的花,算不算已经完成了生长,直白点,它们已经没生命了,但我和你肯定还是喜欢它们的,对吗?”
然后,司徒林紧一紧嘴唇,和蔼可亲的拿微笑着的眼神,朝灰雅,点点头,说:
“你看,这花很淡定自己的生和死,对它来说生死只是她存在的形式不同而已。花也是有灵魂的,它知道你依然喜欢它,这就足够了。”
灰雅觉得司徒林美化了生死的诗意气质。目的很明确,给她一个开导意识。她习惯了瞬间在任何事情上做出精密分析推理。
司徒林,当然也同样能了知他的每个来访者内在的反应。他并不理会,依旧笑着说:
“我们有时可以试着,换一种柔性的态度去看生命。你说,除了硬性的从具象方式来看待以外,谁能保证,我们所看见的人和万物的生死,只有存在和不存在两种绝对的形式?”
司徒林,放慢了语气,始终带着微笑的说到:
“他们也可能会象花一样,被宇宙中我们未知的一种方式保存在另一个空间。能量没变,形式变了而已。相信,你和你父亲之间,依然是有能量链接的。你的爱他能接收到。”
灰雅,点点头,转过身去,望望窗外,笑了。
灰雅,每次回忆父亲时,就有不可救赎的愧疚感。没能发现父亲的内心变化,以致没有给予他安慰。
她忽然在恍惚中,看见父亲象一个可怜的孩子蹲缩在屋子的角落,头埋在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里。
父亲再高大,旁人不可企及,其实再大的年纪,他身体里同样有一个小男孩影子:稚气、理想主义、感伤、失落,灵魂里无依无靠。
灰雅,此刻觉得,自己应该早一点反过去,象父亲的母亲那样,去守候在他身边。
他们父女,很多时候,那么象知己象朋友。但她却没有深沉意义上走进去,观看过父亲。父亲坠楼事件,她极度后悔埋怨自己,她没有成为父亲灵魂的臂膀和搀扶,没能早一点接他去海外某个大海边,她为父亲设计的庭院安度余生!
灰雅再次回忆。
母亲从小就离开她和父亲。母爱,父爱,全部由父亲来完成。父亲,让她自由选择兴趣喜好的职业与发展,送她去英国最好的建筑大学留学,鼓励她心怀要天高地阔、博大胸襟,瞩目于地球人类文化宏观视野……
所以灰雅,极具男人意志。当然,她也有,浓浓的女性气质。
灰雅眼里,父亲是宽阔的,清风明月般理想主义的,智慧的,可以和灰雅谈天下,谈两性关系的人性哲学。父亲 ,是灰雅的海洋和山川,是她生命的赐予者,分享者和牵引者。
被灰雅仰望,崇拜的父亲,却弹指一挥间就消失了。
灰雅常常通宵达旦坐在父亲的屋子里,点燃一根烟,在烟里看夜色缥缈舞动。一丝微光落进来,她看见父亲坐在灯光里微笑,给她递来一个个不同形状的建筑型体,父亲的面庞,一直微笑着,浓郁的眉毛,高大的额头,慈辉的双目,挺拔的鼻翼,雕刻般的嘴唇,犹如一尊雕塑。父亲,成为灰雅的全部爱,爱恋,甚至未来恋人的范本!
灰雅,感激父亲,自己今天能成为知名建筑设计师,能有一股强劲的对建筑的意志力和激情,在群雄逐鹿的高楼林立世界去拼搏追逐,全部来源于父亲的爱。
父亲的离去,让她跌入一个断层世界。
第四节 招标
灰雅的公设计事务所参加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易生公司的建筑招标。
灰雅在一半的沉重中,一半的工作激情中,开始她的招标方案设计。
在她和设计事务所几个伙伴的共同努力下,招标的方案终于在五个月后,出炉了。
反复修改整理设计出了一个出色的设计作品《晶》。作品《晶》新颖独特的光芒一下子成为记者会后的社会热议焦点。
这个取名为《晶》建筑设计作品,是以晶细胞为设计灵感的群建筑。
从生命的细胞中找到设计的想法,这一灵感是灰雅从父亲的笔记本电脑封面最先启发到。
像无数个异性几何体,大大小小的细胞形体,构成在白色的难以扑捉的异形屋梁上,屋梁和屋脊旋转的线条,时而如漩涡,时而如缀满飞散蒲公英的伞形斗篷,造型如科幻中的飞碟、星系,如此跳跃的抖动的,音乐般舞蹈般错综交叠的拼搭,建筑在光影中交错,呈现出如同生命微观细胞的复杂、深邃、神秘和奥妙!
一个早晨,灰雅在电脑里看到一则吐槽:论灰雅为何拿到易生生物科技的建筑招标?答案——黑色暗易!
这条贬义到极致的吐槽,让灰雅坐在电脑前冷静思虑,她突然想起,这次招标似乎出奇的顺利。
一周后,约定的见面时间到了,为了弄懂谜题的灰雅和易生董事长林正熙分别落在落地玻璃窗的软椅上。灰雅知道了父亲跳楼的真相。
那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匡书衡用权利压制自己的父亲,采用国外医药公司的药品。而父亲,不堪承受这种药品的负面效果,才导致他自杀的。
在林正熙赎罪般的忏悔里,显露无遗的呈现着,一个儿子为他双规父亲的所做的亏欠、歉疚。他坦诚相待的说道:
“因为我从小和离异的母亲生活长大,所以父亲出事后,易生庞大集团的一切工作事宜还没受到波及和影响。但父亲多年来一直在弥补父爱,送我留学并帮助我的事业。对于父亲的帮助,我会深思熟虑的考虑,不超我的原则中的,我才会接受。”
灰雅看得出,成熟稳重的林正熙,懂得只接受父亲不违背底线的帮助。
“我去看过父亲,他老了很多。看见他,心思很复杂。”
林正熙说,在匡书衡出事后,去监狱看过父亲。最终,他宽恕了父亲为仕途抛弃母亲,必定血浓于水。
“尚小姐,我之所以选你的标书,其一,是作品,其二是替我父亲赔罪。当然,”
灰雅,听完后,支身起来,用力咬了咬嘴唇,飘过浅浅的应酬笑意,淡淡道: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先告辞。”
灰雅撕毁了招标合同。助手不解的问她说:
“雅总,何必和效益目标过不去?这是我们大家千辛万苦换来的心血啊!”
“这个招标我不想继续了,接手了,可能比犯罪还难洗刷!”灰雅纤细的神经镶嵌在深邃的眼睛里,忧伤而决绝。她是如此纤细的神经,与她宏观硕大的建筑群成为反比。她打算放弃,世上有些事,能走过时间,却走不过自己。
易生公司接到通知,灰雅终止了招标合同。易生公司管理层,发出两派声音。一方,继续招标,一方要求灰雅履行合同,否则赔偿损失。
易生集团的林正熙出国考察。作为公司代责的普罗总经理,决定把灰雅的long公司告上法庭违约一案,让他们公司面临投资竣工的巨大损失。
这一切事情使灰雅难以抵对。如果案子输了,几个亿的巨额赔偿,是她无法承受的摧毁性打击。这事件在林正熙回国后得到转机缓解。
“我了解你的个人情结,以及你对父亲的情感。我希望,我们之间抛开法律来面对事情。”
林正熙递给灰雅一杯花茶,继续说:
“尚灰雅,我很欣赏你比男人还从容的自信。任何问题,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情结问题。我一个朋友曾经代表国家意志去解决纷争,他用他独有的文化自信,人格魅力,把棘手的国际纷争问题用感性的社交方式得以消融化。”
他看着沉默的灰雅,用求和的语气说到:
“ 我相信,我们之间也同样可以。相信你一定能你平衡好,你的个人情节和这个招标的客观事件,能在这座城市展现你的作品,让这座城市多添一个风景,增加一个有人性厚度和宽容度的故事,一个从本不应该我们来承担的仇恨里升华出来的艺术建筑!不好吗?”
林正熙是招标者,灰雅是中标者,作为一个有实力易生集团的董事长,林正熙的和平解决态度,包含着复杂的多重意义。
这个商人用了极其艺术的方式和灰雅进行了长谈:
“希望你重新定义、考虑我们合作的可能性。”
林正熙一边把煮好的咖啡放在灰雅面前,一边笑着自嘲:
“在这件事情上,之前普总经理的方式请多包涵。我原来觉得公司离不开我,否则没法转动,这是一种虚荣心,现在我真的希望公司能离开得了我,这才证明,我足够真正影响了他们,但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事只有我来处理。”
对于林正熙的言语,灰雅,用五百米短跑的快速思维在脑海里思量: 他是骨子有高贵境界修养情操,还是仅仅是社交礼仪的一种修辞手法?或者是两者结合?
既喝了茶又喝了咖啡的灰雅,心底轻松了一点。双方初步协议继续合同。
离开时,她看见了一位先生走进来。这张脸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她立刻想起,在父亲的告别仪式,这位先生 ,在父亲的灵台前放过一朵白菊花。
林正熙介绍道:
“这是我同学,市政府的书记办公室乔秘书。你看墙上的字就是他送我的”。
灰雅朝乔秘书微笑着说了声你好,然后顺着林正熙的示意,灰雅看见那四个字:大风泱泱,墨笔雅正酣畅,清隽俊逸。
接着告辞了繁忙应酬的林正熙,离开。
《晶》在两年半后成为这座城市的新地标建筑。
它经历过两公司之间的法律诉讼,人事纠缠。但最终感化在林正熙和尚灰雅宽阔的人性里,真实的人格魅力里。
《晶》是一座关于较量与牺牲,重生与修补的建筑故事。
更是一座我们千辛万苦寻找的精神家园,和生命家园。
——灰雅曾在教堂里被牵引祷告,宽容是最好的永恒的建筑。所以灰雅,最终跨过了自己愤懑的仇恨,把她从生命细胞里挖掘出来的作品送给了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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