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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
妖是不可能被惊醒的,被惊扰的只能是安静坐着温书的徐大公子。
徐昔年背对着他们坐着,像是从未听见过外面的吵闹声,脊背挺直,长长的发用烟青色的发带束起,只留下一两缕随风垂在耳边,而就连这一两缕碎发都是风雅好看的样子。
有一缕光打在他流瀑一般的长发上,反射出淡墨色的光晕,纵然是在这种简陋之地,也只让人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抱歉,昔年,”薄暮开了口,他知道徐昔年最讨厌旁人打扰他看书,幼时他吵到了昔年温书,徐昔年就一连好几天冷冷的不理他,好在小胖死皮赖脸的功夫够深,徐昔年才“回心转意”。
“无碍。”
声音清澈,像山间幽幽的泉鸣。
“是我招待不周,让你们在门外久等了。”
徐昔年的脊背依然挺直到孤傲,即使维持到姿势僵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这是薄暮从小认识的徐昔年,这是徐家用尽几世繁华才积淀下来这么一个的徐昔年。
可是薄暮又觉得陌生,好像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拼了命用劲追赶,也只能看到一个遥遥背影的那种疏离又陌生的感觉。
“如果没有急事的话,可否让我把这章看完再招待你们,过段时间要参加科举了,时间有些紧凑。”
薄暮还是道了是,在替徐昔年掩上门时,薄暮恍惚间看到了桌角边的一抹红色,泛着丝制品特有的光泽,似乎还绣了金线,看面料是极为华贵的丝帛。
徐昔年一向喜欢极为清淡的颜色,从衣物到饰品都是浅淡的天青色,这抹红色红到妖艳,甚至出现在徐昔年的卧房都带着浓浓的违和感。
徐昔年背影清冷孤傲,依旧是散不开的疏离,薄暮却恍惚了一下,隐约间觉得徐昔年像是离他很远很远,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少年,却好像把自己隔离在了一座孤岛。
薄暮敛了眉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了眼中的情绪。
他没有告诉徐昔年,他带了宋舒白过来,这个人可能治的好徐夫人的病。
他关上了门。
赵七七呼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放下了心,她压低了声音道:“薄暮哥哥,你下次站在门口和昔年打声招呼就行了,他为了今年的科举,不怎么希望别人打扰。”
“恐怕不只是因为科举吧。”薄暮接着说到:“我带了了然大师的弟子过来,或许能看看徐夫人的病。”
赵七七差点惊呼起来,好在她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你是说,徐夫人有救了?”
薄暮摇头:“只是可能。”
赵七七眉眼却都鲜活雀跃了起来:“如果真的可以……那昔年哥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薄暮哥哥,你说的那个神医在哪,能不能现在请他来看看。”
少女的眼里满是惊喜与希冀,让人不忍心去戳破她周围那些幸福的泡泡。
薄暮点了点头:“他就在这。”
薄暮指了指赵七七的背后,原本站在屏风背后的宋舒白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徐家“饱经风霜”的长凳上,不染纤毫的白衣覆在长凳上,让人不知该心疼白衣染了俗世,还是该羡慕长凳能沾染到仙气。
如玉一般精雕细琢出的侧颜,宋舒白侧身垂睫,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深深的阴影,薄唇微启,竟然是在和水烟讲话。
水烟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说话均是轻声细语,薄暮站在远处听不真切,走近了,宋舒白却转过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瞳。
远山含黛,苍山负雪,都悉收眼底。
连带着一起入眼的,还有一个十三岁茫然又无措的少年。
少年玄衣墨发,眉眼已经初初长开,已经看得出俊秀少年郎的影子,再不似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怯生生的样子,只是眉宇间还的残存了一丝少年的稚气,还一如当初模样。
宋舒白敛了眼中的情绪,大概是知道要去治病救人了,起了身,白衣飘渺,声音舒缓:“走吧。”
赵七七面露惊艳之色:“薄暮哥哥,你是哪里请来的神仙……”
小胖冷哼一声:“你也知道原来世上还有比徐昔年更好看的人啊,神仙可不是你能染指的。”
赵七七急了:“赵小胖你这是什么话,昔年哥哥又怎么了,我只是想着,如果是这个神仙的话,徐婶的病也许能有好转……”
赵七七越想越气,冷着脸不看赵小胖,气鼓鼓的带着薄暮一行人进了内室。
内室稍微好一些,但仍然称得上萧条,正中的木板床上侧卧了一个妇人。
妇人的头发居然还是如墨漆黑,长长的撒在塌上,身上却是红衣曳地,金丝银线,端得富贵漂亮,只是在这空荡荡的居室中,产生的却是说不出来的妖异。
七七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徐婶,妇人便侧起身,长长的黑发掩了半张脸,却是红唇黛眉,一如少女。
妇女先是慵懒的一瞥,随后却仿佛失掉了魂,声音凄厉,遥遥划破寂静。
“六郎,六郎!”
声声泣血。
水烟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旁边靠,徐婶居然挣扎着起身,枯瘦的手牢牢的拽住了水烟,瞳孔溃散,声音仍然尖厉的不可思议。
“六郎,把六郎还给我!”
水烟吓的要哭起来,七七见此忙从屋子中的角落拿出了婴孩大小的木雕,木雕雕刻的极为精细,刻了一个按比例缩小的男人,容貌五官无不栩栩如生。
七七拿出木雕,一边递给徐婶一边哄道:“没事没事,六郎这不是在这里吗?”
徐婶的脸色转悲为喜,竟然浮现出了恋爱中的少女特有的模样,两颊泛出了红晕,害羞的应了句“六郎”。这才放开了水烟的手。
即使是薄暮这么少年老成的人,看了也忍不住心里发怵,水烟更是急急躲到了薄暮身后,不肯探出头来。
七七无奈的笑了笑,轻声说到:“这几个月,徐婶的病越发严重了,几乎没有几日是清醒的。”
薄暮低声道:“昔年不让我到他家来,许久才来一次,想不到徐婶的病情已经这样严重了……”
一旁的小胖已经拉了宋苏白在他耳边嘀咕,无非是徐家之前有多富裕,徐婶以前是赵家镇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美人,自从徐家破败之后,徐家那不靠谱的爹一走了之,徐婶就犯了癔症,这个病发起来有多瘆人之类。
前前后后嘀咕完,小胖还忍不住补充一句,徐婶在徐父走了之后发了相思病,可以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是狠心的徐父却再没有回来看她一眼,真真是红颜命薄。
“相思病?”宋舒白好似想到了什么,微微蹙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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