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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
04 逃跑
姜炎发现,这两日,水秋颜待他有些不同。
虽算不上柔情蜜意,但总归没那么针锋相对了。
第二日晚,姜炎一直到深夜才回府,愁眉不解。
靖国与大燕形式严峻,现已在边境开战。可惜靖国国力薄弱,连年战争消耗,百姓叫苦不迭。
朝内主战派和议和派分庭抗礼,奈何圣意不明,至今未有决断,两国边境便只能力战不休。
等姜炎进入房内,水秋颜竟还未入睡。
她坐在床头,用薄被裹着自己,一面喝着小酒,一面津津有味看那些不入流的坊间话本。
不知是裹着被子太热,还是小酒暖胃升温,她脸蛋上浮着薄薄的红,眉头一时松一时紧,显然是看得动情了,跟着话本里的故事哭哭笑笑。
姜炎走到她身旁,她才后知后觉慌促抬头,眼角挂着泪光。
一见来人,便噘着嘴,娇声娇气喊:“姜炎……我要哭死了……”
姜炎被她一声唤,心都要化成水了。
他徐徐坐到榻上,拿开她手里的话本,又轻轻拍她的背,非常直男地哄她:“都是假的。消遣的乐子。”
水秋颜抽泣着点点头,抹掉眼泪,可想想还是被虐得肝疼,猛扑到姜炎怀里,抱紧了他:“姜炎,这里头的公子死掉了,小姐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姜炎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出了会儿神。
一片云飘来,挡住了月亮。
天地皎皎,唯不见月。姜炎心底有些悲凉。
他轻轻蹭了蹭她发顶,嗓音极淡:“夜深了,睡吧。”
时间很快到了第三日。
水秋颜心血来潮,摇着姜炎的袍袖,巴巴道:“姜炎,今晚有灯会,我们一块儿去玩吧。”
姜炎虽有些奇怪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但他不可能不答应。
灯会甚是热闹。
流光点点,人群熙攘,歌舞一片。
水秋颜从不梳妇人髻,也不认将军夫人的身份。
今晚为了同姜炎出来,她特意换了一条鹅黄色罗裙,还染了粉嫩的口脂,脚步轻盈跑在前面,看起来像个十六七的少女。
她平日极少出将军府,今晚一路瞪大了眼,看什么都新奇。
姜炎在后头静静跟着,一路沉默。
除了无法移开的目光,他半点不打扰她的兴致。
水秋颜图新鲜,买了不少玩意儿,全丢给姜炎提着,自个儿走前面,逍遥自在。
一路走马观花,听到卖糖葫芦的叫卖声,她一愣,回忆起一桩旧事。
当年姜炎在宁王府当质子时,曾告诫过她:“宁王父子都是狼子野心,不可轻信。”
她不信,同他置气了几天。
可最后主动求和的人还是她,还带了她最喜欢的冰糖葫芦。
姜炎咬一口,勉强算是和好。
她这才安下心来,旁敲侧击道:“这是狼子野心的若风哥哥给我买的,我自己舍不得吃。你可得多谢他呢。”
谁知,姜炎当场就把还没咽下去的糖葫芦吐了。
气得她生了一夜的闷气。
岂料次日醒来,她闺房内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口味的冰糖葫芦。
记忆回笼。
水秋颜也不知是不是诚心捉弄姜炎,她买了两串糖葫芦,难得热情:“请你吃。”
姜炎一愣,眼底逐渐溢出光彩。
可他还来不及欢喜,便被双手满当当的东西难倒了。
他再厉害也不过两只手,实在腾不出手来拿着糖葫芦。
姜炎甚为沮丧,干巴巴叫她:“秋颜……”
他不善言辞,很快又把话吞了回去,敛着眉自己想法子。
水秋颜畅意一笑:“把买的东西扔了吧。”
姜炎也不管那堆东西花了多少银两,二话不说松了手。
他只顾低头盯着那串糖葫芦瞧,也不吃,嘴角带着点儿孩子气的笑。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满脸邋遢的小孩,正歪着脑袋远远看他们,手指绞着衣角。
小孩一见姜炎把东西扔了,便飞快冲过去,从里面扒拉出一盒糕点,狼吞虎咽往嘴里塞。
水秋颜瞧着小孩,收敛了笑容。
姜炎目光放远,突然道:“两国开战,近日,京城多了不少从边境逃难来的流民。”
京城繁华辉煌,边境苦不堪言。
这太平盛世当中,多的是看不见的荒唐。
水秋颜忽然上前,她摸出几两银子,递给小孩,“拿着吧。”
想想还觉得不够,她又将姜炎手里的糖葫芦抢过来,一并塞给小孩。
姜炎眼睁睁看着她的霸行,眼里流露出无措,轻声道:“这是……”我的。
“怎么?”水秋颜一脸无辜。
姜炎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悬在半空的手。
他最后只是摇摇头,不吭声,默默将空了的手藏到背后。
小孩又惊又喜。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草编的蚱蜢,眨巴着眼,战战兢兢送给水秋颜,“给你……”
水秋颜爽快收下,“谢了。”
她不嫌脏,想摸摸小孩的脑袋,可刚碰一下便被姜炎扯回了手。
他黑沉着脸,也不解释,只是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虎视眈眈瞪了眼那不到他半人高的小孩。
小孩被他吓得打摆子,忙不迭跑了,怀里的东西掉一地也没敢捡。
水秋颜笑得花枝乱颤,“小孩好可爱。”
姜炎脸色愈发不善,闷闷不乐地松开她的手,把脸扭到一边。
他独自生闷气,默不吭声,垂着眼看地。
水秋颜发觉气氛不对,试探着叫他:“姜炎?”
他不作声,还将半个身子都扭过去,只丢个背影给她。
水秋颜绕到他面前,扒着他的双臂,仰起脸看他,“姜炎?姜炎!”
姜炎得寸进尺抬高下巴。
——她方才不仅抢了他的糖葫芦给小孩,还想摸他的脑袋。
水秋颜仿似玩上瘾了,上半身都挨到他身上,又轻又软地在他下巴下方喃喃:“姜炎、姜炎!”
姜炎正想不满“哼”一声,下一瞬却感觉到有只手忽然落到他头顶,小心翼翼摸了两下。
温温柔柔在给他顺毛。
水秋颜想起方才那个小孩。
她用大人看小孩的爱怜眼神,望着姜炎:“摸摸。”
姜炎心跳漏了一拍,愕然垂下头,一瞬不瞬望着水秋颜。
她嫣然一笑,弯弯的杏儿眼里,映着天上月的影子。
姜炎用力闭了闭眼,心底形容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他知道,她是在哄他。
……
玩累了,水秋颜将姜炎带去了一处客栈,稍事歇息。
姜炎今晚心中欢喜,什么都依她,痛痛快快喝下了她递来的酒。
放下酒杯时,他听见正在把玩那个草编蚱蜢的水秋颜,忽然眼神一亮道:“小娃娃当真可爱。姜炎,等你死后,我想再嫁个良人,快些生个乖崽。”
姜炎瞬时脸色铁青。
他的手还没从酒杯上撤开,这下子,他直接将酒杯捏碎了。
眼底的怒气一压再压,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字眼,还是冷硬如刀剑:“你可以给我生。”
水秋颜今晚倒知道讨巧,紧忙收声,寻了个借口出来透口气。
为掩人耳目,她先是绕了一圈,最后走进了隔壁厢房。
盈盈小姐就在里面。
她安排的人,已提前将盈盈小姐药晕了。
水秋颜今晚就要逃走,白一会助她引开监视她的暗卫。
她原只答应了盈盈小姐,替她制造机会与姜炎独处。
奈何她是菩萨心肠,不仅盘算着让他们独处,还要替他们一举坐实了名分。
这是她送给姜炎的临别之礼。
毕竟她连他的命都不要了,岂能不讨点好处?
等水秋颜扶着昏迷的盈盈小姐回到姜炎的厢房时,他已经晕倒了,安安静静趴在桌上,面色薄红,身上酒气稍重。
水秋颜一走,姜炎借酒浇愁,多喝了几杯。
也晕得更厉害了。
这倒正好方便了水秋颜。
水秋颜将盈盈小姐丢到榻上,粗手粗脚扒了她的衣裳。
随后又将姜炎扶过来,睡在她身边,依样画葫芦褪了他的外衣。
当姜炎的胸膛露出来时,水秋颜摸出匕首,对准他的心口。
这也许是水秋颜此生唯一一次,能够杀了他的机会。
然而她并没有一刀捅死姜炎,而是在他心口上刻了个“水”字。
原本她是打算刻“颜”字的,奈何笔画太繁,麻烦。
水秋颜满头大汗才刻完字,眼神无意扫到那位盈盈小姐,她警惕着,又替姜炎将外裳合好。
她心知姜炎不会惦记别的女人,但保不齐别人惦记他。
不止这个蠢货盈盈小姐,还有那个讨人嫌的白一。
一群讨厌的臭苍蝇。
想到这个,水秋颜徐徐蹲下来,将下巴搭在姜炎床头,近在迟尺地盯着他。
她探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脸,又欢喜,又故作惋惜道:“姜炎,以后……我们最好就此生不见了。”
她想起了昨晚看的那个话本。
公子死了,小姐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哭得悲不自胜。
可今后她再也见不到姜炎了,反倒是满心欢喜。
果然,姜炎说得不错,话本都是假的,胡诌的。
水秋颜凑过去,亲亲姜炎的脸,莫名眼眶酸酸涨涨的难受,却不见泪。
她也不管他昏迷了听不见,絮絮叨叨叮嘱他:“不准把我忘了。”
她在他心口上做了记号,以后他的妻或妾见了,都得怄死。
水秋颜不要姜炎,但姜炎必须是她的。
临走前,她将姜炎身上的银两全卷走了,还顺手牵羊拿走了他的一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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