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王

　　山西晋阳，晋国都府。李存勖在此出生，在此成长，也在此将他的军事才能发挥到淋漓尽致。

　　王郜与王丘梓被安排住到了晋王宫中的偏殿——绮罗殿。不日，晋王李克用便召见了他们父女俩。

　　大殿之上，李克用端坐正中，目露威严，道：“卿一路奔波，甚是辛苦——王处直谋逆之事孤曾有预料，只是未曾想那贼人竟如此迅速，与梁贼勾结刻意打败仗，倒戈而来篡位夺权——”

　　王郜道：“我那叔父的狼子野心我竟未曾识得半分，也是我用人不慎，自讨苦吃——今日能到晋国避难已是上天格外恩赐，大王于我父女二人是救命恩人，他日若有用得上之处，大王只管吩咐，赴汤蹈火，郜在所不辞——”

　　“卿不必心忧，他日时机成熟，我大晋自会助你一臂之力，替你擒拿乱臣贼子，重夺政权。”李克用道。此话当真，也不全真。北克燕国，南平魏博，吞并北平国，再一举拿下梁国这是李克用多年的谋划，然则师出无名，今得了王郜便有了北平正宗，他日拿下北平国时便有了极好的出兵理由，且这王郜现时在自己手中，那王处直若敢出兵助梁国朱温攻打大晋，那晋国便有最好的理由拿了北平。

　　王丘梓自是早已将李克用的用心洞察的一清二楚，姜还是老的辣，此番救人不仅落了个救助北平正宗的美名，他日拿下北平更是有了名目，一石二鸟之计用得淋漓尽致。只是，自己若想亲自拿回北平政权，为母报仇，如若被当作金丝鸟一般养在这晋国深宫，过那锦衣玉食的日子是万万不可的，她细细思量，便大胆对李克用道：“大王在上，王丘梓有事相求——”

　　李存勖一惊，这公主胆子颇大，居然敢直接跟父王提要求。

　　王郜转头看向王丘梓，不知女儿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北平公主果然有胆识，孤洗耳恭听——”李克用捋了捋胡须。

　　王丘梓心道，自己在这晋王宫，李克用自是要保我平安，此刻若以报效大晋为由向他要求学习骑射之术和兵家之法，他必定不好拒绝，她道：“丘梓刚失去了母亲，悲痛难忍，誓要将那乱臣贼子手刃，只是丘梓一介女流，又无功夫底子，希望大王能应允丘梓学习骑射之术和兵家之法，待他日晋军杀入北平时，丘梓便要取了那贼人狗头——”

　　李存勖惊觉这小公主身体里住着个男人般的性子，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结束逃亡日子，居然不愿吟诗作赋，而想着上阵打仗，实在很不一般，见李克用还在考虑，李存勖便主动上前道：“父王，儿臣亲眼所见阮夫人被北平叛军射杀，梓公主想为母报仇实在令人敬佩，儿臣愿领了这个差事，亲自教习梓公主骑射之术。”

　　“只是——”李克用若有所思，道：“梓公主一介女流，如何吃的了这般苦头？”李克用本意只是将这父女二人软禁起来，如今王丘梓这要求，恐让他的计划生了变数。

　　“丘梓虽是一介女流，然坚毅之心性不必男子少，望大王成全——”王丘梓道。

　　李存勖心想，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小公主还有什么本事，便对李克用道：“父王放心，儿臣教习自有分寸，不会伤了公主——”

　　李克用见王丘梓坚持，不便在殿上驳斥，且由李存勖教习他，想必也可监视他父女一举一动，便不再坚持，只道：“梓公主一片孝心可歌可泣，那就允了吧——勖儿你可得把握着分寸，务必小心谨慎，不得伤了公主——”

　　“是——”

　　马场。

　　只听得马儿此起彼伏的嘶鸣声，似都要跃跃欲试围着马场跑他个一大圈方才歇气。

　　李存勖背着手走在前方，王丘梓东张西望地观察着这马场的布局，随行几个小厮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

　　李存勖围着马场转悠了好几圈，未曾有所交代，也未曾表明心思。王丘梓按捺不住了，上前拉住李存勖的臂膀道：“喂喂喂——李司空什么意思，晋王允了你教习我骑射之术，可你干嘛一圈一圈地转，转的人头晕——”

　　李存勖偷偷一笑，心想我就是要看看你的耐性，旋即又板着脸道：“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不熟悉熟悉马场布局，不仔细观察马儿的习性，谈何骑射？”

　　王丘梓知他是强词夺理，便道：“转也转了，看也看了，选马去吧？”随即自顾走向马厩。

　　数十匹五颜六色的马整齐划一排列在一起，李存勖走到一匹黑得发亮，鬃毛却纯白的马旁边，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道：“这匹叫长风——取李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之意，它跟随我打了大大小小数十场仗，没有它，我李存勖犹如少了一只臂膀。”

　　王丘梓见那马毛色均匀，胸膛宽阔，眼大如铜铃，耳朵小巧又如削尖的竹片，确实是好马，便道：“那我要了你这马如何？”

　　李存勖一惊，心想这公主未免太不客气了吧，别说送了，多少人想骑这马，自己都未曾相借，便道：“万万不可——长风跟了我好几年了，我俩早已认定彼此，这儿尚且还有这么多骏马，公主随便挑——”

　　“哼——小气鬼——”王丘梓信步走到一匹白马前，那白马微微吐了吐舌头，甚是可爱好玩，王丘梓道：“就要它啦——”

　　“梓公主好眼力，这白马眼睛大、耳朵小、胸膛宽阔、马腿长且强壮，必是“善走”良马。你既然要了它，今后它可生生世世赖着你了，你得管吃管喝，保它吃得饱又不能吃太饱，长得壮又不能长太胖——”李存勖道。

　　“你这马场是没马倌吗？还得主人亲自喂养？”王丘梓不置可否。

　　“别人的马倒是不用，你的马你得自己管。”

　　“为何——”

　　“你初学骑射，若不与马建立感情，马儿又岂会在战场上与你共同杀敌，你若不亲自喂养，马儿又怎会生生世世认定你一个主人？”李存勖似乎颇有道理。

　　王丘梓见他头头是道，便道：“那好吧——自己喂就自己喂，不就是喂马吗？喂狗喂猫我都喂的，喂马不也一样，哼——”她顿时想到自己现代的父母家中喂养的猫和狗，不免生出一些怀念，也不知父母是否安好。

　　“那你给你的良驹起个名字吧——”

　　“嗯——”王丘梓思索片刻，道：“我就叫它破浪，你是长风，我是破浪，长风破浪会有时，这寓意多好——对吧，我的破浪——”说罢，依偎在那白马身旁，甚是可爱。

　　李存勖觉着她歪理一大堆，便道：“也可以叫直挂吧，或者云帆也可以嘛，再不济叫沧海？干嘛非得跟我的长风挨着，难道——你喜欢我？”

　　？？？王丘梓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的马——还没说完呢——”李存勖大笑道。

　　“我是喜欢你————————的马呀——可是你又不给我，借破浪以思长风，未尝不可。”王丘梓古灵精怪道。

　　李存勖见她鬼点子多，便不再分辩，只道：“破浪就破浪吧，但愿你的破浪有朝一日也如我的长风一般，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那是当然——”王丘梓自信满满。

　　俩人沉寂了片刻，李存勖望着王丘梓，见她看了看自己，又迅速转过头去东张西望，空气里氤氲着不知该谁开口说话才好的气息。

　　片刻，王丘梓又道：“你这师父也不主动教人家，这马怎么喂嘛。”

　　李存勖连忙缓过神来，道：“古人有云\"马逢君子，胜活十年\"，马自是要吃草料和草籽的，但也不可尽吃草料，还得配着诸如粟梗、稻草一类喂养，方不至于使马儿失了平衡。隔几日再掺杂些黄豆、黑豆在草料中，豆子味甘能厚肠胃、长肌肉还能解乌头毒；间或喂养它粮食，籼米味甘性温，补脾脏长脂肪；糯米味甘性平，能充实肠胃；大麦煮熟了之后用井花水淘过一遍后喂马能够宽胃助消化，生吃能化宿食消腹胀；小麦麸味甘性温，能厚肠胃护肌肤......”

　　王丘梓只觉李存勖如念经一般叨叨叨叨叨不停，自己愣是没把该吃啥记住，只好打断他道：“李司空真是博学多才，丘梓只知你是博闻强识，好学之人，爱读《春秋》，微言大义，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连怎么喂马都区分的这么一清二楚，丘梓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如这样，你每日喂马时，我都跟着你，你喂长风吃啥，我就喂破浪吃啥，如何？”

　　李存勖只觉这个公主鬼机灵得很，便道：“我可不是每日都来，毕竟长风与我已万分熟悉，无需我每日亲自喂养，马倌自会照料，你的破浪嘛——你且看着办吧——你先喂养几日，待熟悉之后，我自会教习你骑马之术——”

　　“你——”王丘梓只觉计谋没得逞，便道：“放心，我必定每日都来，一定把我的破浪喂养成天下第一白马，到时候可比你的长风更威风呢——”

　　“哈哈哈哈——那存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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