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道

　　琦山做了一个梦。

　　他感觉自己飘浮在空中，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他动作非常浮夸，却又缓慢。他慢悠悠地抬起头，看见夜空有一轮圆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还有他前方的道路上。

　　他沿着那满是光辉的路一直慢慢地向前飘动。他看不清周围的景色，仿佛隔了一层一层的雾。但他却开口，缓缓地感叹了一句：“啊，好美。”

　　飘着飘着，那一轮圆月，就变成了蓝色，路也跟着变了，自己也已经在空中，飘在那路上，一点一点地靠近月亮。

　　“好美。”琦山不自主地称赞。
　　但称赞完，他便开始疑惑：明明只看见了月亮和光之路，为何会有这样的赞美？琦山茫然地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十指纤细肤色白皙的手，看起来柔软弱小。

　　“这是……”

　　琦山顿了一下，“这不是我……我这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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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琦山，醒醒。”莫辰掐住琦山的脸颊，用力拉扯。

　　琦山依然没能醒过来，甚至没感觉到脸上的疼痛。

　　莫辰感到无奈，便看向身后，对着另一个人说：“我觉得他的灵魂已经出窍了。”

　　这是一个宽敞的宫殿，墙面是光亮的，虽然有一点点粗糙，但是人们站在前面的话还是能看清自己的样子，就像一面面镜子。

　　在最中央的是一个很大的水池，而那个人则跪坐在水面的中央。她是一位衣着华丽的端庄女子，双手作着特殊的姿势，一动不动。

　　听了莫辰的话，她开口说道：“也许是的。让他先保持这样的状态吧，事情的转机也许会到来。”
　　莫辰觉得她说的对，便同意了，那女子便招来侍女：“来人，把那位道长送去云润殿。”

　　一位衣着朴素的侍女飘了过来，将琦山抬起，然后带着他飘了出去。

　　若是普通人看见，早已被侍女吓死了。但莫辰自己就是鬼魂，她不觉得还是活人的侍女会吓到她……她看着琦山被带走后，再转身对着那女子说：“谢谢。”

　　女子保持着那样的姿势，露出笑容：“你我有缘，举手之劳。”

　　莫辰点头。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和她也算是相像的。尽管她感觉到，理由不止这么一个。

　　“宫主，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先醒过来？”

　　当莫辰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实际上距离现在，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救下她的人是这个水音宫的宫主。

　　不过宫主救了她，却没救琦山。

　　“莫辰，你没有肉身，是为极阴。水音宫的法术，也属极阴，治你自然轻而易举。只是那道长却不行，他的阳气太重。”

　　莫辰点头：“原来如此。此番是多谢宫主了。”她暗自在心里记住：水音宫，功法属阴。

　　只是不能确认琦山是否无事，她还不敢就此安心。

　　她甚至，连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都不太清楚。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受了很重的伤，但这种伤非常奇怪，是魂魄受了伤，她没感觉疼痛——但即使是鬼魂，若是魂魄受了伤，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她感觉自己像是缺了一段记忆，却没有任何不适。
　　水音宫的宫主倒是热心，二话不说就救下了她和琦山，还给她治疗了。想到这里，她从锦囊中拿出了数百张灵符，再把一块刻着奇异花纹的古玉放在上方，交与宫主。

　　宫主将这些收在自己的面前说：“如此，我们已然两清。现在起，你二人便是我的客人。”

　　莫辰行了一礼。这就是为什么莫辰觉得两人有些像的原因，受给恩惠，必做交换。

　　宫主微笑地对莫辰说：“莫辰，你也去休息一下吧，顺便换身衣裳。”

　　莫辰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心中一惊。

　　她这身衣裳，是在昆仑山时明怀给她的，她不想耗费灵力去编织，便把它烧了穿在身上。但现在，它已经是破烂不堪。所幸的是只是破了，没有把躯体裸露出来。这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只能暗自庆幸，明怀给她准备的是层层叠叠厚的不行的衣衫，不然这会怕是尴尬极了。

　　她再行一礼，表示多谢，便随着飘来的侍女离开宫主的宫殿。

　　侍女给她带来的衣裳是水音宫的服饰，她等侍女离开后便把它烧了，换上。随后也按照宫主所说的，入定养伤。
　　约是过了六个时辰，她才睁开双眼。她垂眸凝视自己的掌心好一会儿，才从床上起来。
　　这里是云润殿中的一间房，跟初见宫主的地方一样，每一面墙都像是冰蓝色的镜子。她走上前，在墙面上看见了自己。
　　莫辰伸手，手掌却是碰到了这墙面。
　　她甚至能感觉到这墙冰凉冰凉的。
　　良久，她才往门外走去。她看着这地面，也是比较光滑，却没有墙面那样过分。地面画着一只漂亮的冰晶鸟，她以前在师尊所给的古籍上见到过。
　　开门后，她问站在门边的一位侍女：“请问，与我一同来的道长在哪里？”

　　侍女便带着她去找了琦山。

　　与莫辰所在的房间不同，琦山的房间明显地更为窄小，而且位置也比较难找到。莫辰四处张望的时候发现，在云润殿大大小小的房间里，她的房间可能算是最大的了，而琦山的也很可能是最小的。
　　莫辰：……

　　侍女给她打开了琦山房间的门，她道谢后走了进去。

　　琦山躺在如同镜面的床上，跟前一日见到的没什么区别，身上的衣衫跟她之前差不多，也是破破烂烂的。
　　莫辰想到房间的差距，有些无奈。

　　她上前再次掐了琦山的脸颊、人中，还是没有效果。“你到底跑去哪里了？”

　　她看向琦山的衣衫，伸手摸了上去，反复揉捏后确认了：“这的确是灵器。”
　　接着她探查了一遍琦山的身体，确认上面没有任何新伤。

　　修士所穿的衣衫，并非用的凡人衣料，而是通过特殊的方法制成的，与许多武器饰品一般被叫做灵器。明怀给莫辰的，便是相当高级别的灵器。而琦山身上的，也是灵器，只是比较低级。

　　她觉得很奇怪，他们的衣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若是遭遇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是魂魄和灵器出了问题，而肉身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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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莫辰不知道的地方，琦山继续向前飘着。

　　他觉得，路的尽头，不是月亮，是他很想看见的。他要往前，一直到月亮的背后。

　　虽然这个想法完全没有道理，但是他的身体这么执行了。

　　琦山喃喃道：“好奇怪，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想不起来，不一会儿，也没有了心情去想。

　　他来到了月亮面前，巨大的蓝色月亮很漂亮，然而却给了他不真实感。他伸手过去，然后整个人跌了进去。

　　“碰咚——”

　　他感觉自己撞倒了什么东西，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咚——”

　　一个像是花瓶的东西砸在他头顶，然后掉下去。

　　他睁开眼，看见的是地面上的一个太极符。

　　“这是哪？”他不禁问。从月亮跑到了这个地方，怎么看都好奇怪。他不会是来到广寒宫了吧？

　　于是他抬头，起身，环望周围。
　　“不是，广寒宫怎么会有太极符……”

　　这是一个充斥着修士气息的房间，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太极八卦图，它的下方便是一桌一垫，桌上是一叠书，和纸墨笔砚。地面是纯白的，像是汉白玉，上面有规律地布着许多太极符。他还看见有一面墙就是架子，上面放的全是书。

　　他把花瓶抱起来，发现连花瓶上面的青色花纹也是太极符。

　　他眼角抽了抽：“这，这是谁的房间？”

　　这时，门打开了。

　　一个白衣若雪的道长走了进来，他看见了琦山，面上表情未变，却是站在那里沉默了。

　　琦山看见了他，起身把花瓶放在桌子上，非常诚恳地行礼道歉：“实在是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就来到这里了。甚至还撞翻了东西……”

　　道长看着他，许久才道：“你是琦山？”

　　低沉的声音令琦山浑身一抖。这个人实力绝对很强，仅仅是说了一句话，他都感觉到威压。

　　但是……

　　“道长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琦山抬头，面上的表情是诧异得不得了。

　　道长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明怀。”

　　琦山顿时愣住了。

　　明怀又问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而且……你这是，灵魂出窍？”

　　“灵魂出窍？”琦山顿时睁大了眼睛，他突然看向自己的手，再看向自己的胸前。

　　这是一个小女孩的身体。

　　“我——？”

　　“琦山？！”

　　琦山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莫辰等了许久也未能想出结果，琦山也不醒来，原本就想先行离去。她即使被宫主救治了，却也还是受着伤，魂魄的痊愈和肉身不一样，无法随着时间自然修复。

　　但她突然感到了一阵暖风飘过。

　　“这个感觉……琦山？”她回头，就发现琦山动了。

　　她身手探去，也确实感觉到了琦山的灵魂。

　　“果然，是灵魂出窍了。”莫辰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轻轻呼唤琦山。琦山也慢慢地醒了过来。

　　“这里……又是哪里？”

　　他看见了凑过来看他的莫辰，一些事情就突然想起来了。

　　“莫辰？我，我们这是在哪里？我们被吸进石头之后发生了什么？”

　　莫辰见他问题不大，叹了口气：“没事。我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现在很安全，就是我们都受了很重的伤。不过我还好，你可能需要休养。”看情况应该是琦山被迫灵魂出窍，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琦山想起刚才的事情，便说：“我……我刚才灵魂出窍，好像看见了明怀。”

　　莫辰略微讶异：“明怀？你刚才，原来在昆仑山？”

　　琦山点头。“是啊……是昆仑山……我到了明怀的房间，刚好被他看见了，他还一眼认出了我。明明那时候我——”他突然停了下来。

　　灵魂出窍变成了一个女孩这句话，他怎么都没法说出口。

　　那也太尴尬了。

　　好在莫辰没有纠结这个，她思考了一下，便告诉他不用过于担心：“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没事了。你可能是受了重伤之后被什么牵引了过去……昆仑山若是你从未去过，可能是跟明怀有关。”
　　但那山壁……莫辰心里隐隐有个想法，且打算去证实。

　　琦山想到了那一轮蓝月，他问莫辰：“昆仑山那里的月亮，是蓝色的吗？”

　　莫辰看着他，点头：“是的。你看见了？”

　　“嗯……好奇怪，我们当时不是在月泽吗？”

　　莫辰也不知道，便说：“昆仑山地处极西，按道理来说，月泽去昆仑很远。有机会，我们去问问明怀就好了。”

　　琦山点头，既然看见了明怀，自然是与明怀有关的了……吧。但是明怀看见他的时候好像也很惊讶，而且明怀那时候到底怎么认出他的？明明他当时在一个姑娘身上。
　　想着想着，他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衣衫，被它破烂不堪的样子惊住了。
　　他有些苦恼，这可是他花了不少功夫弄到手的灵器，这就坏了啊……他经历了什么？

　　他看向莫辰，想跟她求助。

　　哪知这一看，他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莫莫莫莫辰！”

　　莫辰看过去，发现琦山用惊恐的表情看着她。她疑问：“怎么了？”

　　琦山面色煞白，指着她的衣服说：“你怎么穿成这样了？！这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奇怪的衣服！”

　　莫辰低头仔细看了看，再看看琦山，好像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身衣服，材质是丝滑光亮的，与宫主的有几分像，像在……几乎把整个肩膀露了出来，下半身也没能把腿完全遮住。

　　虽然说她并不排斥这种服饰，但是这绝对不是莫辰的习惯。莫辰只是对这身衣服不怎么在意罢了，但是琦山似乎非常介意……
　　于是她只能解释：“这是这个地方、也就是水音宫的。我的灵器坏了，她们便给我换了一身新的。”说着她还补了一句：“这里的姑娘都是这种衣服……你……”

　　琦山十分恐慌，抱着头：“不是吧？意思是你还没得换？！”

　　莫辰：“……你冷静一下。”

　　琦山摇头：“不行我冷静不了。为什么会有这种衣服的存在……我的天啊……”

　　接下来的话越说越过分，莫辰面无表情地上前，用力掐住琦山的脸颊，琦山只能“哇”地喊疼。

　　“修道之人，这都能大惊小怪？活了一千多年了，什么样的服饰没见过，何必如此？不过既然你暂时没办法冷静，你就先自己好好休养一下吧。我先回去，不打扰你。早点养好，我们也好早点离开。对了，等会换上衣服，你去拜见一下宫主。她救了我们，你知道的。”
　　说完她就快步离去了，琦山看着她的背影，愣愣地说：“哦。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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