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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鬼笛林霄
若是当年将这标志公诸于世,怕是风语楼会大展神威,令江湖上风靡起诸如“震惊!铁证如山!鬼笛竟堕落至此”此类的言论。
当然,这只是宋酒心中戏作。事实上,能明了此标志含义的不过区区几人尔,亦无怪其有恃无恐招摇过市。
若他是江湖上旁人,此中蹊跷便应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枭雄,怎会隐匿身份来镖行寻黄级镖师护送货物?
然此人疑点并不在此。
此人名曰林霄,江湖过去人称“鬼笛”——之所以是过去,是囿于此人五年前于江湖人睽睽之下公然而赤裸地宣称,愿俯首称臣于魏姚。
而魏姚竟未反驳其言论。
江湖上这可炸了锅。
江湖人,向来以快意恩仇恣肆不羁为荣,以投效各朝为耻——当然亦非不可,只是若要掺和各国朝政,尤是林霄这种在江湖上闯出名堂、以一身邪功闻名遐迩的,总是要粉饰一番,起码有似于“与魏姚皇族交情甚笃”或是些什么“家国之情难自禁”——如果林霄真本就是魏姚人的话,的言论。就算是真投诚,也应是偶尔一坐的客卿一类,怎会如此舍弃自由给自己套上名为“魏姚”的枷锁?
总之,起码是应有些交代的。最忌讳的,便是林霄这样一声不响忽然铿锵有力赤裸裸的向世人宣布,江湖的那个鬼笛林霄“俯低作小”投诚了魏姚,虽然俯低作小有待考证。
江湖人还是护短的,内部矛盾大多内部解决。林霄仇家多,江湖内外均有,算下来还承过江湖人的情免过江湖以外的麻烦。而这样,算是打了江湖人的脸。这与他们所标榜的大相径庭。
而接下来发生的,于他们而言更是“离经叛道”。
翌年,林霄弃了朝臣身份。他并非“迷途知反”,而是“自甘堕落一错再错”,甘作魏姚皇族贴身侍卫。
这就足够江湖人不屑他。
并且,林霄仇家真的不少。若是伴于魏姚皇族,他的仇家还会顾及一二,而若落了单——
那是可预料到的群起而攻之。
而其潜出魏姚之事若是为人所知,与林霏一路,宋酒与叶尘霏二人将面对的无疑是四面埋伏。
宋酒心中暗恼,她昨日怎就没再谨慎些呢?对于林霄……宋酒阴沉了脸,她是深为厌憎的。
宋酒很少去厌恶一个人,但林霄于她确是例外。
她那本就无甚表情的脸上此时冷若冰霜,抱起沉在睡梦中的叶尘霏便欲离开。
“别走啊。”
宋酒抬眸,不知心里为何有“果然如此”之感。
面前那人一身华丽绸缎长袍,剑眉星目但却略显平庸。手执一纯白羽扇,似是一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那人眼是墨绿的,倒是漂亮地足够令人沉溺,此时正流露出浓浓的戏谑。
但这并非林霄原貌,他显然易了容。
他身后还有四人。那四人的脸掩于兜帽之下,动作些许僵硬,却极有纪律性,牢牢护住林霄后方。
对四人身份,宋酒心中已有猜测。
她掩住自身的厌恶,绷着冷冰冰的脸:“不知阁下为何拦我去路?”
林霄抬眉,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为何拦你去路?”
他冷笑讽道:“时辰已到,难不成……大陆镖行的镖师便是如此言而无信?”
他特意扬了声调,一时间一客栈的视线皆投向这边,紧接着便是渐起的对她们的切切察察私语声。
“小人不正给大人引路?””
宋酒亦提了调子,不卑不亢。镖行古来便提倡“人在镖在”,接镖后基本不可反悔。宋酒知,此事事关大陆镖行声誉,若是处理不好,不仅会丢了镖师一职、被大陆镖行所惩治,出尔反尔的“芳名”便可能在江湖中人尽皆知。
“大人就算不敲打我二人,我二人亦将尽心尽力。”
宋酒垂眸看向眉头微蹙将醒未醒的叶尘霏,心中微叹。
是阳谋。
“大人这边请。”
宋酒应对林霄的不怀好意之辞时,语气是少有的辛辣。
却是状似无意地抱怨:“若不信大陆镖行,又何必托付?”
客栈中的声音停下一瞬,接着便是更细碎的话语声。若仔细听,便可发觉宋酒几句话效果还是不错的。
林霄耸耸肩,却是似不大在意,抱拳,又圆滑笑道:“冒犯、冒犯,只是此批货物于我实在重要,故而一时情急,还请镖师大人息怒。”
宋酒面色无变。林霄的算计已成,此时纠缠根本无甚意义。
此番经过,想必已俱撰成文稿,摆在夜行长桌上。毕竟是新镖师,为了声誉,大陆镖行自然是会关注的。
而宋酒于众目之下为维护镖行声誉所说的话连一盏茶功夫都不到,若是放弃之言传出,恐怕此事便不是能轻易解决的了。
好一个鬼笛。宋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与她面无表情的面容格格不入的标准假笑。
“不敢。”
门口方向,是已备好的镖车,镖旗端正插于车头,于似有若无的微风中摆动着。紫底黄字,“宋”字清晰可辨。
宋酒取出镖单,抱着叶尘霏同林霄一行人走去。见此,客栈中的目光终于四散。
林霄身后四人将其车拉来,有条不紊开始搬运车中货物。
此时,叶尘霏终于悠悠转醒。
“小祖宗,你身体当真无事?”宋酒即刻注意到她已醒来,微嗔道,心中却已有所疑。
寒卿尘可不像个不考虑叶尘霏身体情况就由她乱来的人。
叶尘霏琥珀眸潋滟,嘻嘻笑着撒娇道:“只是近日颇为疏懒罢了。”
二人毕竟相处颇久,这样的表现宋酒自是知叶尘霏确是有所隐瞒。宋酒故作不知,挑挑眉,放下叶尘霏,将镖单递给林霄。
“盖图书。”
图书,便是特殊印章了。
林霄并未因宋酒的态度发作,只是盯着宋酒,盖后交还于宋酒。
“青山不改,绿水长留,嗯?”
他危险地笑了。
宋酒无视他,回身便坐到车前掌马,而叶尘霏则飞身上了车顶,盘膝而坐,极为默契。
转过那条路,宋酒便驾镖车驶向东城门,那是出魏姚都城并驶向目标蜀夜的必经之路。
林霄站在原地望着镖车,眸中戾色一闪而过。
东门,是魏姚都城最隐僻复杂的一个出入口。与北、西、南三门只连魏姚辅城不同,东门连魏姚郊野与明泸岭,少有人烟。
然此门某种意义上,对于背景够硬的特殊人士而言,比如大陆镖行的镖师们,却是最便捷的路。
明泸岭外围少有高阶灵兽,且山脚土地异常平旷易行。又况此路虽僻,却依然连着魏姚皇都内城,不主动招惹麻烦多半不会有大错。
东门愈发的近,宋酒驾车的同时亦打量着四周——人倒是与从前相仿,一样的少。
一样的少?
宋酒不禁皱眉,察觉到些许异常。
她唯一到东门的那一次是四年前,魏姚战事将起之时。东门在紧急情况下,会首先限制出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今日何事紧急至此?
如今身份不比当初,宋酒亦不确定出不出的了这个门,但此时依然忧虑起了魏姚。
终是到了东门。宋酒不抱期望地递上镖单。出乎预料,守卫开了门。
“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
宋酒似乎不经意地道,收回单子,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是因林霄的图书才开的这门。
“恕不可说。”
守卫板着脸,公事公办道。
宋酒点点头,面色不变,取出一块银锭递上,“何事机密至此?大人知我镖单上图书。”
宋酒红脸白脸俱唱上了,以钱为引又以图书来源压制,然守卫却面有些许为难,但仍纹丝不动:
“小人丝毫不知。”
见他说的坚定,宋酒便知问不出甚么,只得心中记下此番诡异情景。
行于明泸岭边缘,宋酒、叶尘霏二人俱起了警戒。
叶尘霏依然静静盘坐,纤长十指间银光点点——银针。那长针尖端蓝光幽幽,显然毒性不容小觑。
这般行了十里左右,宋酒慢了行车。眼前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阔叶林,连绵数十里,生于坡缓丘陵之上。
此处名为临康冈,彻底远离都城所辖之内,地形最适伏击。在此栽跟头的人数不胜数。
果不其然,虫鸣鸟叫声忽的消隐无踪。
二人神色一凛。
有埋伏。
密林之间蹿出排排黑影,俱蒙面只余双眼在外。
当是时,叶尘霏伞剑灵影已起,伞面上灵纹浮现。
然宋酒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古怪间夹着厌恶,右手一挥,向叶尘霏示意道:
“慢。”
只见黑衣人中一人走来,扯下面罩——是墨绿的眸,以及与先前相似却又不同的五官。
赫然,是林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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