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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时,见花不见叶(三)
韩庆登基后两年,对国家管理的事情都已经熟悉起来,在父亲去世后不久,其他3个兄弟还企图攫取他的皇位,但因为有跟随父亲的几位老忠臣的鼎立相助,巩固了属于韩庆的王朝,韩庆也为了平复那三兄弟对于权利与欲望的渴求,分别分了三块水草丰美的领地让他们自治,纵使他们分别有对当地财政的管理权,但在政权上,还是要从属他的王朝。
其实韩庆也划出一块领地给彗星,但彗星拒绝了,他说,只想当朝鲜王朝的五皇子,对于国家政治,他不想干涉,就算是以后的史册上,对于他的记载只有吃喝玩乐也无所谓,他只想图个心安。
韩庆也知道彗星的脾气,他不想要的东西,硬塞给他,他也不会要,所以没有勉强彗星,依旧让他住在宫里,韩庆也舍不得让彗星离开,如果彗星走了,自己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了。
这年的小满刚过,天气正是刚刚热起来的时候,京城的气氛也跟着天气热闹起来,因为听说老将赵将军带着儿子赵容真又在关外打了胜仗,人没回来,消息先传回来了,国内上下无不喜气洋洋。
韩庆在一收到胜利的消息后,就跑到明清宫去告诉彗星这个好消息,因为这是他坐上王位以来,打的第一个胜仗。
“……那恭喜皇兄喽。”彗星也替韩庆高兴,“等他们回来,你就宴请一下赵老将军吧,他是我们的老忠臣了。”不过说到“赵将军”,不问政事的彗星却好像觉得在哪里听过,只是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了。
“那是必然要宴请的,听说他们3天后就进城,到时候我想通宵宴请,你也来参加好么?”
“好啊,到时候我带着琵琶去。”彗星欣然答应了。
“不用,你人去就好了……”父亲死后,国内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高兴的事情了,韩庆其实只是想让彗星也来分享他的喜悦。
“没关系,我也好久没弹琴了,这次就当帮你庆祝好了。”
韩庆见彗星坚持,便也答应了。
三天后,赵将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进京城,京城人民都夹道欢迎,平时从城门到皇宫不到半个时辰的路,他们却觉得走了好长时间,韩庆等不及地到宫门口迎接,等看见大队人马的时候,韩庆已经在宫门口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见韩庆等在宫门口,赵将军和儿子都下了马,单膝跪地,“老臣叩见皇上,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韩庆见这架势,赶紧跨进两步,把赵将军搀扶起来。
“老将军,快快请起,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容真,快过来,见过皇上。”赵将军转头,把儿子赵容真叫过来,“皇上,这是老臣的大儿子赵容真,二儿子因为在战役中受了伤,就送到离战场不远的老家去调养,等过些日子回来,定来拜见皇上。”
赵容真走到父亲身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皇上。”
“好,等二少将军回来,朕再给他补办一次庆功宴!大少将军也是一表人才,听说这次战役很多战队部署都是你做的,以后也仰仗你多多帮忙朕啊。”韩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第一次见面,比他高出半头的赵容真,如果单看这张长相精致的脸的话,算是美男一个,只是比起自己的弟弟彗星是差了点,但听说在战役上很多部署是他做的之后,韩庆不得不佩服这个少年成才的少将军了。
韩庆把赵将军和赵容真,以及他们的军队请进皇宫,让所有人都入座,在韩庆一席慷慨激昂的感谢之后,宴席就正式开始了,坐在韩庆旁边的彗星一直看着下面那个气宇轩昂,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莺歌燕舞的少将军,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在云云众人之中,让彗星觉得很显眼,好像不管那个人在哪里,都会被人注意到一样。
看上去有点眼熟,但他却真的是陌生人,彗星确定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
“他叫赵容真,赵老将军的大儿子,很有带兵的能力。”彗星被韩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心理一惊,原来自己观察那个叫赵容真的人都被韩庆收到眼底,“我估计这次回来,赵老将军就要告老还乡了,而他,是接替赵将军的不二人选,我很看好他。”
“如果是真的,皇兄应该多拉拢拉拢他,没事的时候可以让他在宫中多走动,让他在百官中树立威信。”彗星缓过神来,他忽然间想起是10岁那年自己的生日宴,赵将军曾经给父亲敬过酒,提起过他有两个儿子,如今坐在下面席中的便是其中一个。
酒席过半,舞池里佳丽们的舞蹈渐渐失去魅力,有些人已经喝得微醺,注意力并不在节目上面,只顾着自己跟身边的人拉拢感情。那个叫赵容真的人看着自己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该您上场了。”站在彗星身后的忠义微微低下头提醒彗星,在彗星站起来时,把琵琶交到他手上。
“下面,请彗星殿下演奏琵琶曲——《夕阳箫鼓》。”主持人的一句提醒,好像给有点低迷的观众席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很多人都提起精神,看着这个穿着红色纱衣的王子缓缓地从自己的座位上走下来,坐在舞池中间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
赵容真的目光也理所当然地被吸引去,早就听说宫中有一个喜红的王子,长得清秀,弹得一手好琵琶,又生得一袭好头发,关外的人都说——如果能得到这个王子的一缕头发卖掉的话,够一个5口人的家庭生活6、7年的。传说固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据赵容真看来,彗星那几乎及腰长,瀑布似的黑发,连女人都没有几个生的出的,头顶挽了一个发髻,用红色的头巾捆住,中间插着一根红色的珠钗。精致的面容会让人第一眼觉得很像女人,但脸部的轮廓又不失作为男人的刚毅,双眼带着冷漠的孤傲,但眼角却有带着一丝妩媚,只比樱桃大一点的嘴微闭着浮于略尖的下巴之上。
这就是彗星留给赵容真的第一印象,这些也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自从彗星上台后,赵容真的身边就好像弥漫着一种熟悉的香味,在哪里闻过,却又记不起来。那种味道好像是让他找寻了好久的味道,总有一种欣喜在赵容真的心里乱撞着,却不知道在欣喜什么。
直到彗星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赵容真才慢慢地从那种香味里摆脱出来,但总感觉还似有似无。
在彗星伴着雷动的掌声走下台的时候,赵容真觉得那个人好像看着自己一眼,但又不是很确定,彗星下了台后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座位,而是直接把琴交给一个随从似的人手里,带着那个人直接离开了宴会。赵容真站起来,随着彗星离开的方向望去,只是看见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色匆匆离开,不一会儿就不见了,那香味似乎也没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赵容真有点失落地坐下,好像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一样的失落。
宴会还在继续,赵容真却无心再看,满脑袋都是刚刚那个叫做彗星的王子。
彗星,应该是他的别名吧,他本名叫什么呢?他身上的那种香气是从哪里来的呢?是本来就有那种香气,还是用了熏香呢?赵容真10岁后,跟随父亲走南闯北,还真的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的熏香,或许是他自己身上特有的吧……
宴会结束后,已经是午夜以后了,韩庆本来想留赵将军和赵容真在宫中暂留一夜的,但赵将军说家妻还在等他们回家,便也没留。
回到家里,赵容真借口累了就回房了,但躺在床上的他怎么也睡不着,还在想彗星的事情,赵容真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也许真的是长途跋涉的原因,赵容真以为自己会一夜都睡不着,但他还是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昏黄的,没有尽头的路上,自己还穿着打仗时的盔甲,两边的路旁却长着鲜红的,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散发着一种未知的香味,好像在哪里闻过,但记不起来,不过仔细看的的话,有些花朵已经凋零了,只剩下带着淡淡红色的花茎。这条路上几乎没有人,他好像走了好久,才看见路边一座桥,桥上有个小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麻布衣的老妇人,她冲赵容真招了招手,好像早知道他回来一样,赵容真走进亭子,坐在老妇人对面。
“回来了?”老妇人好像跟赵容真很熟的样子,头也没抬地问着,还给他倒了一杯水,摆到他面前。赵容真低头看看杯里的水,没有热气的样子,老妇人的一句“回来了?”让赵容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家了,但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
——是。
赵容真点点头。
——还走么?
——皇上要是派任务的话,还是要走的。
老妇人没说话,指指赵容真面前的茶杯,示意让他喝下去,赵容真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却没想到这水咸涩而苦,赵容真生生地咽了一口口水,也没冲掉那咸涩的味道。
“这是什么?”赵容真皱着眉头,有点怨恨地看着老妇人。
“你前世爱人的眼泪。”
“前世”这个词在赵容真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我……死了么?”赵容真缓缓地问道,老妇人却没有回答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出亭子,在路边摘了一株已经没有花朵的花茎,放到赵容真面前。“这是什么植物?为什么只有花朵,没有叶子?”
“它叫蔓珠莎华,花朵叫蔓珠,叶子叫莎华,它是也有叶子的,只不过在花朵凋零后才会生长出来。”老妇人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样子。
“有这么奇怪的花么?”赵容真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不过他在这整片的花海中的确没有看见一丁点绿色。
“你本来就是那叶子中的一片,只是你想经历人间那些悲喜苦痛,我满足了你的愿望,还觉得人间好么?”
“您说笑了,我都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看我的样子,怎么会是一片叶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赵容真觉得这个老妇人精神不是很正常,所以准备离开,老妇人却抓住已经起身的赵容真的手臂。
“那……再喝一杯水,再走也不迟。”老妇人用另一只手给赵容真的茶杯里又倒了一碗“水”,赵容真却皱起了眉头,他实在不喜欢这水的味道,但看着老妇人执着而不容商量的目光,又不好意思不喝,于是拿起茶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老妇人也松开了他的手。
赵容真离开了亭子,身后好像卷起了一阵风,把地上的沙石都卷起来,本来就昏黄的天空霎时间被沙石渲染得更加浑浊不堪,逼得赵容真不得不闭上眼睛,用手挡在眼前。越来越猛烈的大风刮来的沙石,远远地,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首诗——
一花开时万人赏,只等一绿为己惜。
彼岸花落总有时,只为一叶恋成痴。
风沙越来越大,赵容真只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吹走了一样,在风中不断地挣扎着,终于,他被那只剩下大风的恶梦惊醒,卧室的窗户被半夜的风雨吹开了,就像风中的树叶,窗户被吹得来回“吱呀”作响,好像要被吹散架了一样,白色的窗帘也随着风发出“咧咧”的响声,赵容真却觉得出了一身的汗,额头上还冒出细细的汗珠。
“来人啊!”赵容真声音有点大的呼唤着,从小就在一起的跟班儿宝勤一边披着外衣,一边匆匆忙忙地跑进赵容真的卧室,因为还没完全睡醒,眼睛还眯缝着,“睡觉之前怎么不把窗户关好?快点关上!”赵容真有点生气的声音有点吓到了宝勤,宝勤赶紧关上了窗户,插紧了滑壳,赵容真这才踏实地躺下,宝勤讨好地帮他又掖了掖被角,这才出去。
再次躺在床上的赵容真心情还不能平复,跟着父亲在战场上什么都没有怕过,可是今天晚上的风雨却吹得他有点胆战心惊。刚刚的梦那么真实,那两杯水的咸涩好像还留在唇舌之间,只觉得口渴难耐,想再喊宝勤给自己倒杯水,却怎么也叫不出口,干脆自己起身到几步之遥的小桌前,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仰脖的瞬间,梦中那整片整片的红色忽然间又出现在眼前,那老妇人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了,但那花朵特有的清香好像还残留在鼻息之间。
“蔓珠……莎华……”握着茶杯的赵容真回忆起那花朵的名字,“一花开时万人赏,只等一绿为己惜。彼岸花落总有时,只为一叶恋成痴。”赵容真喃喃地念出梦中大风里的那首诗,念完他自己也觉得惊讶,虽然从小也学过诗词,但兵家之事才是他的兴趣所在,他总觉得诗词歌赋这些东西是文人闲来无事,无病呻吟之作,但一首梦中的诗自己却记得那么清楚,赵容真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不禁嗤笑了自己一声。
重新回到床上,困意再次席卷了赵容真的意识,没一会儿,他的呼吸就变得均匀了,而这一觉再也无梦,一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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