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RTEX-不老歌- [副八][启红]

　　04、
　　小满在后院的秃草地上挖了个坑，这会儿坑里正烧着树叶堆。
　　“八爷都走了半日了，这午饭是吃还是不吃呢……”
　　小满蹲在火堆边上，撅着屁股拎着火钳，从树叶最下面扒拉出个烤红薯来，呼哧呼哧的扒了皮又呼哧呼哧的吃起来，全然没有留意到身后并未落锁的院门慢慢的挪开了一条缝，一个漆黑的影子闪进了院子。
　　副官循着纸上的地址，很容易便找到了齐铁嘴的住处，意外竟是一座大宅院，这般国家动荡军阀势力横行的世道下，一个算命的竟能过的如此富足，至少表面看去在城中也算得上是大户了。副官正要敲门，那门却措不及防的突然洞开，从里面窜出一个年轻人来，副官正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紧接着却见一只气势汹汹的黑色奶狗追了出来，那吠声除去奶声奶气到还算得上凶神恶煞四个字。
　　奶狗被门槛拦了去路，上窜下跳毫不停歇，小满见它出不来，长嘘口气抖着一身的冷汗往回返，这才瞧见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个大活人，此时那人正满脸挂着不知是嘲是讽的笑容看着自己。
　　“见笑了，见笑了”小满尴尬道，“八爷说今天不进客不走货，您改天再来吧。”
　　奶狗见那两人都不理会自己，更是坚持不懈的吠叫着。
　　“听闻齐八爷神机妙算，我专程从外地赶来为求八爷一卦。”
　　“我家八爷从不单独算卦的，”小满摆着手笑到。
　　“齐八爷不是号称奇门八算的神算子吗？”
　　“您有所不知，只要随便买一件府中藏品，八爷自会送您一卦。”小满耐心解释道，完了又补上一句，“不过今天真的不行。”
　　“我这一路可不容易，枪林弹雨的，这位小哥通融通融。”副官这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三块大洋就往小满手里塞，“钱不是问题要多少有多少，买什么都行。”
　　小满急了往后跳开老远，厉颜正色道：“您不知这儿的规矩我不与您计较，齐府上下是断不会收这些偏财……”
　　“齐府上下也就你们二人。”一个和悦的声音插进来。
　　奶狗听见那声音忽的就安静了。
　　“五爷好，”小满见了来人立刻乖巧的打招呼，“八爷今日不在。”
　　五爷点点头，“我知道，你家八爷出事了，在医馆躺着呢。”五爷一边说着一边瞥见奶狗，立刻弯腰伸手就要抱那奶狗，谁知奶狗极其机敏迅速躲开，扭着圆滚滚的屁股屁颠屁颠的往后院跑了。
　　好不容易追上的狗，五爷哪肯善罢甘休，立刻追着狗也往后院窜去，急得小满跳脚大喊：“五爷！哪家医馆啊！”
　　五爷早窜没了影儿。
　　副官将手里写着八爷住址的纸递给小满，小满疑惑，却见那纸的另一面印着“福永医馆”四个字。
　　小满紧捏着纸，难以置信的看着副官，只觉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实在晦生难测，但此事非常，到底是无暇追究，小满只得匆忙告谢便立刻往医馆赶去。
　　副官看了看齐府对街的屋楼，正欲离开。
　　“先生稍等，”五爷抱着奶狗出来，手里拎着只不知哪来的叫花鸡，竟还是用荷叶和细麻绳捆扎好的。
　　“可是先生救的八爷？”
　　“不，”副官客气笑道，“是他先救了我的命。”
　　“这倒稀奇了，八爷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五爷奇道，顿了一瞬便把手里的叫花鸡递给副官，“你把这个拿着，救命之恩不分先后。”
　　奶狗眼见着叫花鸡要不保，四条短腿立刻扑腾着哀叫起来。
　　副官原本打算趁齐府无人时潜入其中一探虚实究竟，这下可好，计划全被打乱了。副官一面腹诽心谤，一面笑着接了那香气四溢的谢礼——沾了这一身的味道倘若他要令狗寻自己，那定是易如反掌，今日行事必定得重新规划才好。
　　齐铁嘴迷迷糊糊的睡着，不知身处何地，只知道是在一床软暖的被窝中，他想要睁眼看看，眼珠子转了转眼皮却仿佛被黏紧了一般，浑身沉重没有一处能听使唤的。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齐铁嘴听见一阵破涕的欢呼，虽然变了嗓音和声调，他还是认出是小满的声音。
　　小满的欣喜在齐铁嘴睁眼的一瞬立刻变成了嚎啕大哭，“八爷！都是小满不好！竟让您帮我挡了血光之灾！”
　　齐铁嘴被哭得脑仁疼，但又毫无力气，声轻游丝的说了句“回家”便又睡了过去。
　　长沙城僻静的一处宅院中，张启山正整理着枪支和随身行囊，一个亲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少帅，我们……我们跟那边失去联系了。”
　　“能坚持到现在，比预期的好，”张启山淡淡道，“我爹死的时候我都怀疑撑不过三个月，张家叛投姜磊政府的实在太多了。”
　　“听说姓姜的招了一大批军阀旧部到他手下，照这样下去岂不是要霸占整个中原了吗？”
　　“时局战乱输赢尚未可知，况且，”张启山冷笑一声，“都是假象罢了。那个算命的怎么样了？”
　　“算命先生已经醒过一次了，好像正要送回家里去。”亲兵没心没肺的笑了笑，不以为然道，“那两枪都不重，肯定躺两天就好了。”
　　“我们的体质就比普通人要硬朗，俗话说伤筋动骨百日好，恐怕他更要多躺些日子。”张启山说着手里正擦亮了一柄崭新的勃朗宁，和他墙上挂着的那套军阀制服同出于一个倒霉鬼。
　　“副官回来了吗？”张启山问道。
　　“回来了又走了，还带回来一只叫花鸡，然后说是要去什么梨园。”
　　“他倒是兴致挺好，都会去听戏了。”
　　张启山走到屋中锈迹斑斑的铜镜前，整理了身上的百姓常服，转而快步就往外去，手中十分利索的将勃朗宁上膛藏进衣中。
　　倘若按照计划，此时的副官应当在梨园中听着《霸王别姬》，顺便看看这长沙城中极具家族声望的名角二月红——当副官在齐八爷这个称呼之后再遇上了被称作五爷的人，当即知道这称谓并非偶然，往下且不可推测，但往上总归得有个一二三，况且仅仅排名老八便在长沙城中广为人知影响不小，其他人定是显赫身份。
　　托齐铁嘴的福，张副官在抱着满身鲜血昏迷不醒的齐铁嘴进城时，被众人当做了救命恩人，虽初来乍到却是轻易博得了众人的喜欢，也正因为如此，副官虽觉难以置信，却也不得不信齐铁嘴在城外那句“人称八爷，一问便知”。彼时，副官在茶摊与人随便闲聊几句，便已得到不少消息，这其中便包括二爷二月红以及这长沙九门近百年的传说。
　　“这么说来，九门在城中各占九个方向，”副官玩笑似的分析道，“怪不得长沙这块军事要地到现在都还能享受一方太平。九门护着的呢。”
　　“哎哟，可不敢这么说，”茶摊老板紧张兮兮的打住副官的话头，“九门从来不管打仗的事，城里两个军阀守着，一南一北，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说不准万一哪天翻脸了，整个天都得裂成两边。”
　　副官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不住点头，在茶摊老板的眼里，这个年轻人谦逊又讨喜，忍不住又多说两句。
　　“而且九门准确说来是八个方向，都督的地盘在城中央，其他八家在外面一圈，刚好是个八卦。”
　　“八卦？”副官忽又想起那个算命的八爷来。
　　“据说是八爷族里的前辈布的阵，能保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呀。”茶摊老板说着往副官面前的瓜子碟里又加了把脆香的黄豆，看得出心情极好，“八爷对我家有恩，我和我老婆的姻缘就是他牵的。您是八爷的恩人，那也就是我家的恩人。”
　　得，不仅是个算命的，还是个月老。副官笑眯眯的捻了几颗黄豆随手往上一抛，落下时全都进了嘴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