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傲天下

　　翌日清晨，太极殿内气氛凝重如铁。龙椅上的慕容旭日面色铁青，手中的奏折被狠狠掷在金砖地面，“啪” 的一声脆响，震得百官心头一凛。

　　“民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皇帝的怒喝声响彻大殿，字字如惊雷，“天子脚下，竟敢奸辱朝廷命官之女，视国法如无物！若不严惩，何以立国威？何以安民心？”

　　他目光如炬，扫向阶下躬身侍立的曹全，语气更添几分凌厉：“曹全！此案已拖多日，迟迟未有进展，你是如何办事的？朕限你三日内破案，务必将凶手缉拿归案！三日后若给不出交代，你这御史中丞的位置，便让给能者居之！”

　　曹全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跪伏于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启奏陛下，此案已有眉目！只是…… 只是牵涉到朝中大臣子弟，臣惶恐，不敢擅自定论。”

　　“惶恐？” 慕容旭日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案不论涉及何人，一律严惩不贷！你只管大胆去查，朕为你撑腰，三日后必须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站在百官之中的萧无忌，脸色早已煞白如纸，背后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朝服内衬。他心中暗叫不好，曹全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矛头直指萧家。圣上盛怒之下，只知严惩，却不知其中的阴谋诡谲，萧家这一关，怕是难渡了。

　　“臣…… 臣领命！” 有了皇帝的亲口允诺，曹全心中大喜，腰杆也挺直了几分，抬头时，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萧无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大殿之上，百官噤若寒蝉，各自心怀鬼胎。有人暗自庆幸未牵涉其中，有人则等着看萧家笑话，更有人趁机盘算着如何浑水摸鱼。

　　慕容泽立于角落，一身玄色朝服衬得他面容冷峻，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眸中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散朝之后，萧无忌快步追上慕容恒，拱手道：“二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慕容恒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茫然：“萧丞相找本王，有何要事？”

　　萧无忌警惕地扫视四周，见宫人侍卫皆已退远，才压低声音道：“二皇子，倾我萧家之力相助，可保我儿无事，我萧家无事？”

　　“你是指京中那桩命案？” 慕容恒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狂喜。他原本还想着如何进一步拉拢萧家，没想到萧无忌竟主动送上门来。曹全本就是他的人，只需一句话，便能让曹全在案中动手脚，如此轻而易举便能得到萧家的支持，这等好事，他岂能拒绝？

　　“萧丞相放心，此事包在本王身上。” 慕容恒爽快应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日便有赖丞相相助。”

　　萧无忌心中稍稍安定，却又隐隐觉得不安，慕容恒的爽快，未免太过轻易。但事到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位二皇子身上。

　　回到丞相府，萧无忌径直步入书房，反手关上房门，独自一人坐在案前，神色颓然。

　　他为官数十年，一向小心谨慎，忠君爱国，从未涉足夺嫡之争，如今却为了儿子，不得不将萧家推向风尖浪口，卷入这凶险难测的权力漩涡。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只觉得肩上的担子重逾千斤，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萧楚陌见父亲回府后神色异常，忧心忡忡，便紧随其后，来到书房外。

　　“父亲。” 她轻轻叩了叩房门。

　　“进来。” 萧无忌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萧楚陌推门而入，反手关上房门，走到案前问道：“父亲，今日朝堂之上，大哥的案子可有转机？”

　　“转机？” 萧无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圣上震怒，限曹全三日内破案。今日曹全意有所指，你大哥怕是真的有把柄落在他手上了。”

　　“那父亲可探得二皇子的口风，结果如何？” 萧楚陌追问。

　　提到慕容恒，萧无忌心中的沉重更甚：“二皇子倒是爽快应下了，说会保萧家无事。可我总觉得，此事太过顺利，反倒让人不安。”

　　他抬头看向女儿，眼中满是无奈，“为今之计，也只能押在他身上了，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萧楚陌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女儿认为此事并不简单。二皇子看似爽快，实则心机深沉，他若真能轻易摆平此事，为何一开始不主动出手，反而要等父亲主动投靠？依女儿之见，这背后恐怕还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在推动，二皇子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萧无忌看着女儿冷静睿智的模样，心中既有欣慰，又有感慨。

　　他叹了口气：“陌儿，你大哥要有你一半的见识，为父也能放心了。此次若能渡过难关，为父便向圣上请辞，带着家人离开京城，告老还乡。这京城，怕是要山雨欲来了。”

　　儿子的闯祸，时局的动荡，让这位老丞相深感无力，此刻只想逃离这是非之地。

　　“父亲，您以为我们萧家真能置身事外吗？”

　　萧楚陌轻声反问，语气却掷地有声，“萧家三朝丞相，父亲多年来忠心耿耿，可圣上对萧家未必毫无猜忌，怎会放任您带着全家离去？再者，这些年父亲为南楚鞠躬尽瘁，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若萧家失了权势，那些人又怎会放过我们？”

　　萧无忌浑身一震，女儿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他心中的幻想。他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不由得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往事。

　　那时，一位云游高僧到访萧府，曾断言：“萧家盛极三世，风光无限，恐日薄西山，大厦将倾。”

　　他当时心中惶恐，连忙追问是否有破解之法。高僧却摇了摇头，只道 “盛极必衰，此乃天理”。

　　恰在此时，年幼的楚陌从院子里跑进来，拉着他的袖子撒娇：“爹爹，带我去玩。”

　　高僧的目光落在楚陌身上，久久未曾移开，随即转动手中的佛珠，留下一言：“此女贵不可言，有母仪天下之命。”

　　当时他心花怒放，连忙追问：“如此说来，我萧家便不止三世？”

　　高僧却只是笑了笑，留下一句 “天机不可泄露”，便飘然而去。

　　“爹爹，什么是母仪天下？”小楚陌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解的看向自己。

　　“母仪天下，就是将来能成为比爹爹还厉害的人，萧家的庇护神。”

　　这也便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格外重视这个女儿，除了女儿家学的东西一样不落，还同她哥哥一样学习政事，以备将来之用。这些年来，多少王孙贵族、权贵子弟踏破萧府门槛求娶，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尤其是大皇子慕容煊常登门拜访，自己也不作表态。

　　陌儿早到了及笄的年龄，照理说也该有个婚配。自己这一辈子在官场打磨，现在也看淡了功名权力，只图子女能够一世安好。陌儿将来能不能母仪天下已然不重要，能有个好归宿才是自己所企盼的。

　　早些年也曾问过陌儿，可有意中人。陌儿说道：“女儿想母仪天下，未来的皇帝身上留着我们萧家的血脉，我萧氏一族长盛不衰。”可见，幼时高僧的预言早已被陌儿深深放在心上。
　　…………

　　萧楚陌看着自己父亲陷入沉思，开口问道：”父亲，您在想什么？”

　　如今，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萧无忌心中百感交集。他轻声道：“陌儿，当年高僧的话，不过是随口而言，你不必太过当真。为父只愿你能找个好归宿，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母仪天下与否，并不重要。”

　　“不，重要。” 萧楚陌打断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母仪天下的预言，一定会在女儿身上实现。父亲，您老了，兄长不济，弟妹尚小，守护萧家的重责，身为萧家长女，我责无旁贷。萧家不会衰败，我会让萧氏一族永远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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