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相厌

　　由于和钱多多的骂战失败，祁墨接下来的捉妖经历变得极其不愉悦，尤其是钱多多那个智障竟然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简直相当于拿着核弹去打草惊蛇，这里的妖怪绝对不敢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果不其然，祁墨这一下午妖怪没抓到一只，倒是被无数的女生拉着合照集邮，祁墨职业假笑一百年，脸都要笑抽了。

　　临近漫展闭馆，祁墨终于放弃了，甩甩袖子准备回家，身后几个女生却一直咋咋呼呼地聊天，说的话一字一句地朝他耳朵里面蹦，“Sliver大大为什么突然就转型了，我感觉她穿朋克风明明比古风好看很多。”

　　“我觉得她怎么穿我都能忍，但是为啥她连签售都不来！我们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其它大大都能签名，她一个人要搞特殊。”

　　“哎呀别抱怨啦！刚刚我还碰见她了，她脸色看上去超级不好，应该是病了吧...”

　　转型，生病，消失。

　　这几个词在祁墨的脑中疯狂运转，直觉着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脸色不好不一定是因为生病，万一是因为那不是她的脸呢？

　　“请问你刚才是在哪里看见Sliver的啊？”几个妹子原来还沉溺于被偶像放鸽子的愤懑之中，却突然被正太忽闪忽闪的卡姿兰大眼睛勾了魂，瞬间羞涩起来，但是小正太手足无措的样子看上去比她们更羞涩，成功地激起了她们的保护欲，色迷心窍的妹子们一致指向洗手间，“那边！我们带你去！”

　　这处洗手间比较偏僻，所以人并不多，卫生间的灯明显坏掉了，忽闪忽闪，漏水的水管在地上沉积起了一层积水，阴气十足，妥妥的闹鬼现场，祁墨悄悄靠近门口，果不其然听见里面的呼叫声，“你想干吗？别过来！走开！”

　　“...”好死不死，又是钱多多，祁墨连纠结都没纠结就下定决心不救他，怎么也要等钱多多被弄死了他再进去收了那个妖精吧！

　　卫生间里的惨叫愈发尖锐，钱多多像是撞了墙，吸了一口凉气吼道，“表白不成仁义在，不要霸王硬上弓啊！你是个女生，矜持点！”

　　怎么这展开和自己料想的不大一样？祁墨愣在了门口，下一秒卫生间的门被一甩扯开，钱多多从里面跑出来撞了祁墨满怀，他已经换了男装，白T恤被扯的松松垮垮，脸上沾着鲜明的血点子，稍长的头发在耳后扎成一小股，鬓角碎发衬着银耳钉，极其嫌弃地瞪向背后。

　　活脱脱一个被女流氓调戏了的良家少年。

　　祁墨和钱多多尴尬地对视两秒，祁墨果断松手将钱多多推开，无比嫌弃道，“投怀送抱，不要脸，滚。”随后目光便投向了紧追其后的女人，祁墨一眼便看出她那张脸假的不行，已经出现了死尸的青败之气，只是她身上竟没有半分的妖气，莫非这只妖精的修为已经高到这个地步了？

　　钱多多被祁墨扔到一边也不瞎蹦达了，咬牙切齿地在一旁站好，瞪着Sliver。

　　这个卫生间建在场馆最里面，灯一闪就黑灯瞎火的，Sliver奇奇怪怪地跟他说了一通话就朝着他扑过来，虽然不知道她来意，但很明显不是想打他一顿那么简单。

　　钱多多自小不擅武力，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再得不到就归于毁灭和变态，因此战五渣的钱多多天生看不惯彪悍的人，尤其是彪悍的女人！

　　Sliver好笑地打量着祁墨，目光停留在他背上的桃木剑上，祁墨明显注意到了她不屑的表情，破天荒没有一剑戳过去，戳的死收工戳不死逃跑，反倒是回给她一个笑，“姐姐，你脸上的皮都要掉了，怎么还出来撩汉啊？”

　　钱多多明显没明白祁墨的意思，跟着帮腔，“就是的，投怀送抱！不要脸！滚！”

　　“...闭嘴。”祁墨恨不得把钱多多这个傻子一剑戳死，果然钱多多就是个非酋，气运坏到崩溃，走哪儿都能被妖精惦记上！

　　“就因为这张皮不行了，所以才想要换一件啊。”Sliver也不再刻意伪装，索性敞开了说，“你貌似不大喜欢那位美人，不若将他让给我，我放你走，如何？”

　　钱多多眼见着画皮指了指自己，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对面站了一只剥皮怪，“你把话说清楚！什么美人不美人的，恶不恶心！祁墨我跟你说你要是听她胡扯你就傻了，咱们是好兄弟不是...”

　　“成交。”祁墨附送给画皮一个甜蜜至极的笑，果断转身准备离开，还对着钱多多吐吐舌头，“哥哥真值钱，再见啦。”

　　“再您妈的见！”钱多多心中咆哮表面却立即洗心革面，“妹子有话好好说！你一只雌性用我的皮不大合适吧？咱们属性不一样！啊啊啊祁墨我亲爱的兄弟，我死了你不仅会被你妈打，我妈还会天天搁你耳边哭，不划算啊！”
　　“哥哥想多了，你在我心里，一个能顶她们俩。”祁墨朝画皮摆摆手意思请她自便。
　　“呵，天都祁氏。”Sliver觉得无趣，“道貌岸然，不过如此。”她的眼神有片刻的放空，似乎越过他们看见了什么人的模样。

　　她的话被兵器破风的声音打断，在她失神时祁墨已经折回，利落地刺破手指，将血抹在剑柄上，剑柄上光芒大盛，他身旁升起密密麻麻的殷红色符文，无风道袍却四起飞扬，这招偷袭的不错，虽然没伤到Sliver，却已经给他们争取到了逃跑的机会，符文将她拖了两秒，祁墨顺势扯着钱多多就朝展厅外狂奔。

　　钱多多喘的差点断气，还不忘夸奖祁墨两声，“果然还是一朵合格的黑莲花，就知道你一定会背后捅她刀子！哥欣赏你！”

　　祁墨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钱多多说，“漫展现场那么多人，妖怪们一个都不找却专门来找你事，你就不能反省一下自己吗？”

　　“哦，那还不是因为我帅！”钱多多在风中甩了甩他飘逸的刘海，满脸写着高兴，浑身充满干劲。

　　“...”

　　展厅底部的角落，一群“人”自阴影浮现，围在了sliver身边，其中一个不解地问她，“您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扒了他的皮？”

　　Sliver云淡风轻地看看自己手心被祁墨划出的划痕，那道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叹口气，竟然很是怅惘，“像他这样的人，扒了皮不觉得有些浪费吗？留着他的眼睛，有用。”

　　那个挑起话头的手下被问住了，半晌，道句：“您远虑。”
　　***
　　漫展上的事情对钱多多来说只是个小插曲，反正只要他那张帅绝人寰的脸还在，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算作小插曲。

　　他还特意去微博看了看，结果发现Sliver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更新微博了，按照钱多多对她的了解，这个女人一天不发几十条微博简直不符合她交际花的作派。

　　真相摆在眼前，这妹子明显被扒皮了，将这个结论推而广之，天都其它的受害者们应该也是死于扒皮怪之手，他余光觑了一眼身边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听老师讲课的祁墨，不解问一声，“你说那个怪物长得该有多丑啊，才会羞于见人到处扒皮穿？”

　　祁墨却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仍旧聚精会神盯着讲台上的历史老师，高三才开学没几天，教师班子大改观，这个老师倒是个新面孔。矮矮胖胖的历史老师正温温吞吞地讲着远古时期的先民神话，“黄帝大战蚩尤，蚩尤召雨师起云布雾，黄帝大军迷路于云雾之中，伤亡惨重，黄帝于是召天女魃降世，女魃到处，赤地千里，云雾顿消……”

　　“赤地千里……”祁墨小声重复着这句话。

　　“小白莲你别装了，咱们来讨论一下她凶恶的长相呗！”钱多多最见不得祁墨认真学习的样子，索性死皮耐脸地趴在桌子上盯着祁墨直看，还时不时抛个媚眼恶心他，结果祁墨没吸引到，反倒是吸引了新来的历史老师。

　　历史老师是个老实人，他讲课不爱花哨，注重冲淡朴素，在这种教育理念的驱使下，他的课堂往往有半数人在打瞌睡，另外半数人陷入沉睡。

　　好不容易新开学看见一个坐姿端庄聚精会神听他讲课的乖宝宝，诗书酬知己，历史老师恨不得用尽浑身解数来保持祁墨的新鲜感。

　　所以，在看见穿着骚粉色衬衣打着银色耳钉的钱多多骚扰祁墨后，历史老师终于选择性地爆发一回，“咳咳，同学们醒一醒。有些人啊，自己不好好学习还想牵连其他人，我跟你说，别人不和你一般见识的原因只有两种，要么你人缘超好大家愿意毁灭自己的梦想来包容你，要么就是你在这个班级已经没有希望了！”

　　说完这句话，历史老师发现班上所有人都清醒了，有些人面色惊恐，有些人竟然在偷笑，不良学生钱多多明显已经没有拯救的必要了，竟然对老师笑的极其猖狂。

　　放荡不羁的笑容配上钱多多那张精致的脸，简直，有辱斯文！

　　历史老师史无前例地感觉到了身为文人的责任，他转身温柔地对祁墨笑一笑，想着要发挥模范学生的带头作用，循循善诱道，“祁墨同学，老师考考你啊。黄帝战蚩尤，女魃助威的传说出自哪些典故啊？”

　　语毕，历史老师期待的眼神都快冒爱心了，被爱心笼罩的祁墨不发一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在他沉默的瞬间，历史老师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祁墨的衣服一看就是高定，熨烫的服服帖帖半分褶皱都没有，额发柔软，遮着眼睛，乖巧无比。“不愧是我看重的学生。”老师在心中对祁墨的印象分又加了几分。

　　钱多多看着历史老师那快要飙爱心的眼神，不知为何笑的快在桌子上打滚了，也跟着玩世不恭地催促祁墨，“小白莲，老师叫你答题呢！快点快点，全班都没你听讲认真！”

　　祁墨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攥紧的双手上青筋隐隐，他看着台上的历史老师，恨不得把钱多多揪着领子当众扔下楼去，许久，才红着脸回答，“抱歉，我，我不知道。”

　　历史老师眉头一皱，明显不敢置信，但是看着祁墨委屈巴巴甚至有点可爱的样子，老师瞬间心软，这孩子一定是太紧张忘记了，“别紧张，再想想，就是那本什么神什么异什么经里面的一句话，赤地...”

　　老师费尽心思地提醒，祁墨拧着眉毛咬咬嘴唇，吃力地又嗫嚅道，“什，什么神经？”

　　“...”教室里传来哄堂大笑，历史老师嘴角一抽，“不是神经，是神异...”

　　“《神异经》：‘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一名旱母。’；《诗·大雅·云汉》：‘旱魃为虐，如惔如焚。’当年蚩尤为祸，炎黄征雨师应龙与天女魃参战，魃是一个青衣女子，能够发出极强的光和热，借助女魃的神威，炎黄终于战胜了蚩尤。”钱多多回答的颇为从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半段粉笔头，被他直直地砸向黑板。

　　历史老师愣在原地，眼见着这半截粉笔擦着他的脸飞过去，钱多多用他欠揍的声音补充道，“新来的，我要是你，就会先了解一下情况再来给学生贴标签。瞪什么瞪，怎么，你是不是看上哪个我们家小白莲了？”

　　“你！你！”老师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他的手都在抖，知识分子就吃亏在这里，搜肠刮肚找不出来一句骂人的话，却在每次和别人吵完架都觉得还可以发挥的更好。

　　历史老师你你你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岂有此理！”，幸亏下课铃及时响起，他灰溜溜地溜了。

　　班上的同学们碍于祁家的势力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只好也跑出去，在走廊上笑了个痛快。

　　钱多多和祁墨两个人，在天都一中也算是风云人物。钱多多的知名度多来自于他丰富的情感履历以及半个月换一个女朋友的记录，祁墨则是因为他不管怎么努力都上不了及格线的成绩。

　　祁家绝对是天都数一数二的土豪，这种家庭里，从小私人家教请了无数各种补习班轮番上阵，加之祁墨是典型的乖乖男人设，越挫越勇屡败屡战，上课比谁都认真问题比谁都积极。

　　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下，他的成绩竟然渣得一如既往地稳定，也算是一种奇葩。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钱多多优秀到过分的成绩，像他这种谈恋爱逃课打游戏样样精通嘴贱无比却总是名列年级分数榜榜首的人，生来就是拉仇恨的好不好？他也是惟一一个考了高分后让教他的老师们感到受了侮辱的大佬。

　　钱多多只比祁墨大六个月，本来钱多多应该早早地上学前班从此在学龄上压祁墨一级的，然而两位宝妈深信友谊需要从娃娃抓起，为了让革命友谊延伸到下一代，果断让钱多多留级上了两次学前班，并且动用祁家的财力，每次换班换位都能让这两个成绩天差地别的人“偶然”坐在一起，留他们彼此相看两相厌。

　　钱多多曾经想过直接搬桌子走人，管他班主任还是年级主任，但却在搬桌子的时候被祁墨死死地按住桌角，祁墨在众人的注视中小脸红的可以滴血，声音软软地跟他说，“哥哥，妈妈和阿姨不让你离开我。而且你就这样走了，班主任会生气的。”

　　钱多多被恶心的气极反笑，战胜白莲花的唯一方式就是比他还婊，钱多多一咬嘴唇，声音也温柔了起来，“没事的小白莲，不是哥不带你，实在上是因为你那成绩差的过分了，对比太强烈我怕你难过，咱妈会理解的，拜拜！”

　　祁墨就用他那小鹿一般亮闪闪的眼睛泫然欲泣地望着钱多多，手上力气却又加了一成，钱多多两只手竟然都移不动这个桌子，两人进行着只有彼此能看懂的眼神搏杀。

　　钱多多：“卧槽你给老子放手！要点脸行不行！”

　　祁墨：“呵呵，敢让我在老师和家长面前过不去，你尽管试试。”

　　钱多多：“谁怕你你个死学渣！”

　　祁墨：“生而为人能不能尝试着要点脸你这个死娘炮！”

　　钱多多：“老子今天非走不可，管你丢不丢人。”

　　祁墨：“你试试，就你那易招鬼的体质，走了分分钟被吃的掉骨头渣！”

　　钱多多一个激灵，想起了自己确实打小就容易被各种奇怪的东西盯上，祁墨虽说招人烦但确实挺能打，男子气概诚可贵，害我生命就作废。

　　钱多多很容易就想通了，朝祁墨微微一笑并觉得自己非常倾城，“行吧，你别哭了哥不走。”

　　以前如果钱多多玩脱了，祁墨表面上装完可怜，私下里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的，可是今天被这么多人当众笑话了他竟然也不恼，反倒是讳莫如深地将钱多多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你刚刚说女魃穿青衣，所到之处赤地千里？”

　　“怎么着？是不是觉得哥举手投足都充满了睿智的光辉？”钱多多刚想自恋一番，心中却咯噔一响，这设定有点熟悉啊。穿青衣的女人，走到哪里就会高温预警，“Sliver？你说她是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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