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易

　　入了五月，天气日渐转暖，各式的赏花宴还没办起来就让连绵的梅雨给浇灭了。雨天下学早些，李呈湛现在愈发爱和沉音黏在一起，两个六岁点的孩子，大人看着二人腻在一起总要逗上两句。

　　四日前，长房和二房聚在一起吃饭，二伯看幼子连吃饭都要坐在沉音身边，心下觉得稚子可爱，同兄长饮了杯酒，摸着胡子笑眯眯的，“湛儿还真是喜欢他的沉音妹妹。”话没说完，李呈湛扬起一个笑，冲自己的爹爹回话，“那是当然！”

　　“哈哈哈，那湛儿这么喜欢沉音，以后的掌房大娘不答应怎么办？”

　　李呈湛想都没想，大声道：“这有什么，我长大是要娶妹妹的，她就是我的掌房娘子。”

　　“哈哈哈……”这下，连素来在外端着的李王氏都笑出了声，轻咳两声，招呼众人用菜。二老爷见状也不再逗弄儿子，抚了抚他自傲的美髯，又同兄长端起酒杯。

　　李呈湛不解地看向发笑的父亲和其他长辈，困惑地环视一周，却见大人们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转头看向沉音，沉音戳戳他的额头，嘴巴微微嘟起，“哥哥真笨！”

　　李呈湛只听见了个笨字，刚想反驳，见沉音给自己剃了一块鱼肉，当下也记不得生气了，喜滋滋地夹起就吃，看得沉音捂嘴轻笑。

　　下了学，这几日连着大雨冲坏了农田，先生们有些告了假。族学索性便停了课，沉音每日待在厢房里，观书绣花倒也自在。倚着窗边的小榻，窗子被支开一条缝，风气裹挟着雨水的嘲意和泥土的微腥气息钻进屋子。沉音懒懒的不想动弹，看了一半的书放在小几上，一手撑在桌上，向外望去。隐约间听见在外间丫鬟婆子们的说话声。

　　“听说桓家的小公子找到了呢，如今已经回了大将军府。”

　　“可不是，那天我正好跟着后厨一起出去采买，桓府和长公主的马车浩浩荡荡排出去老远，一路上都是铁甲禁卫，阵仗大了去了！”

　　“唉，就是，张嫂说的是，我当时看得腿都发软，桓家小公子不知积了多大的福有这样厉害的爹娘。”

　　“那你们没听说桓家的那个小公子快不行了吗？这几天御医一直在桓府进出呢。”

　　“你这是从哪里听的，什么不行了，我听说啊，”正说话的婆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像是瘸了。”

　　“啥？”张嫂不敢相信，忽然拔高声音，惹得一周人瞪视。急急捂上嘴，没人敢说话，等了会，见内间的主子没反应，才小声道：“这不是白投了一个好胎吗？”

　　“可不是！你耶耶再厉害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个瘸子！当不了官的”一群人说得正起劲，郑嬷嬷掀了帘子进屋，吓得一群人立时噤声。眼神严厉地扫视了垂首的众人。郑嬷嬷凉凉开口道：“主子就是主子，怎么样，都轮不到做下人的来品评。下次再让我捉到有人嚼主子的舌根，决不轻饶！”

　　“是。”

　　郑嬷嬷着重盯了张氏和白氏二人，看得二人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才轻脚进了内室。众人对视一二，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郑嬷嬷见低首绣花的沉音，放柔声音道：“姐儿，点差不多了，现在要用膳吗？”

　　“今日母亲没吩咐吗？”

　　“娘子说这几日雨大，让姐儿就自己随意呆着，不必去请安陪膳了。”

　　“嗯，这样也好。”沉音作势欲起身，郑嬷嬷连忙上前两步，扶起沉音，伺候沉音穿上鞋子。沉音自己系上盘扣，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有些出神，“嬷嬷，你喜欢雨天吗？”

　　“啊？奴婢，奴婢不知。”郑嬷嬷楞了一下，恭声答道。

　　“是吗？”沉音没再问，走到外间膳桌旁，郑嬷嬷侍立一旁，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学着如何伺候主子。

　　用完饭，雨势减缓，雨天里天空昏暗，不过下午，天已经快黑了。沉音远远地听见木屐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没再想事情，几步走到檐下，看着身穿青衣披着棕色雨蓑的身影从一帘帘雨幕中靠近。

　　“呈湛哥哥，你慢点。”

　　最后几步并成一步跃到廊下，李呈湛解掉蓑衣，看看他身上没什么湿的地方，这才一把牵住沉音，二人向屋内走去。
　　晚上，风带着雨水拍在窗上，和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像一曲催人入眠的歌曲。郑嬷嬷轻手轻脚地退出内室，放下挂在两边的帷幔，一盏盏掐灭油烛，只在外间留下一盏，再三看过其他事物，郑嬷嬷又提点了一番守夜的两个小丫鬟，这才回了后屋歇息。

　　夜晚，李呈湛听着耳畔沉音的呼吸声，猛然睁开眼睛，瞳孔在黑夜中闪闪发亮。一把踢开自己的被子，钻到沉音的被子里，紧紧靠着沉音，想想又觉得不满意，伸出胳膊把人揽住蹭了几下才满意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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