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领地

　　这之后云山意试探着每周都约千梨出来，果然没被拒绝过。

　　不过……说实话，云山意虽然想跟千梨呆在一块……但其实并不喜欢频繁外出。
　　外面的空间、人群、声音，总会使他感到不自在，一言一行都要不自觉地端着。

　　而且他觉得千梨肯定也不想总是出去，这样约下去吃枣药丸。
　　云山意其实只是想和千梨安安静静地呆在同一个空间下，没有旁人，能够随意而舒适地聊天。

　　咳，但……不管提出是去我家坐坐，或者去你家坐坐，都是一件很冒进而失礼的事情。
　　为此云山意踟蹰了好几个星期，差点又跑去咨询莫思霞，但脸皮没厚到这个地步，只好做罢。

　　某星期，千梨厌倦了总是吃饭、看电影的行程，提出了异议：
　　“说起来，我都没去S大看过，要不我们去你那逛逛？”

　　云山意愣了愣，不知怎地冒出一股近乡情怯的诡异心理，垂眸扶了下眼镜，才说，“可以啊，现在吗？”
　　“噢，不行，”千梨想了想又说，“我想去旁听你上课诶……你周末两天哪时候有课，再跟我说呗。”

　　“也……也没什么好看的。”云山意更不自在了， “我怕你来，我讲不了课。”
　　“怎么会，看看嘛~”千梨狡黠地斜着眼珠子看他。

　　“……”千梨从来没有像这样撒娇过，云山意红了脸，当然拒绝不了她，只好无奈地转开脸，低声叹道，“好吧好吧。”
　　千梨满意地点点头，隔了一会自己又犹豫上了，“不过，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你同事或者学生看到我……”

　　“不过又没人认识我，我到时就假装是你以前教的一个学生好了。”千梨自己接了上去。
　　“……”云山意看了看她，无语道，“大学教授又不是和尚……”

　　“啊？但是、但是我好像没见过哪个老师在学生面前秀恩爱的吧？过分了吧？”千梨十分为单身学生的心灵着想，“反正，没有人特意问起的话，就不用介绍咯。”

　　事情就这么定了，云山意下周就有排课，在犹豫了几番“这次先不告诉她了，我还没做好准备”的矫情之后，云山意还是老实交待了。
　　千梨在犹豫了几番“要不还是下次吧我还没准备好”的出尔反尔之后，也老实梳妆打扮出门了。

　　虽说是自己提出来的……但仔细想想好像会有点尴尬。
　　只好咨询了一遍死党们，最后还是选择穿得像个大学学生一样地出门了。

　　云山意本来想去接她，被她拒绝了，让他直接去上课，而她就如同一个偶然来旁听的学生一样，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教室，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研究生就那几个，千梨再低调，也被班里其他学生打量了几眼，然后就没管了。

　　千梨装模作样地掏出笔记本和笔，拿在手上开始熟练的转笔。
　　云山意在打铃前进了教室，先是习惯性地把PPT准备好，才抬头扫了一眼教室。

　　“……”他看到千梨撑着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到他望过来，就朝他眨了眨眼。
　　“咳，我们开始上课。”云山意手放嘴边咳了一下，移开视线，看向了自己的电脑。

　　今天的千梨精心打扮过了，比青春洋溢的大学生都要出色几分。

　　研究生的课，千梨没听过，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何况讲课时的云山意比平时多了几分威严，说话也低沉了几分，颇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的云山意……挺帅的。
　　千梨捧大脸，笑盈盈地盯着云山意看，云山意每次说得好好的，眼睛一扫到她那边，就卡了壳，只好低头看教案恢复一下记忆。

　　学生就傻愣愣地看着他们平时淡定自若的教授，频频忘词，扶眼镜的频率直线上升，耳尖都红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云山意大手一挥，赶紧宣布下课。

　　几个学生围上去，开始问问题。
　　千梨惊奇不已，她当时学的中文，上课睡一片，下课作鸟兽散，哪有学生问问题的，这研究生的觉悟就是不一样！

　　啊不过……学中文的，果然大都是女生呢。
　　千梨托腮看着被女生包围的云山意，面色温和地给她们讲解，撇了撇嘴。

　　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几个女生笑了起来，云山意也勾起了嘴角。
　　问题问完，人也基本散了，云山意才收拾了书本，站起来。

　　“云老师，您要去吃饭嘛？我最近研究的课题有几个问题，能不能一起去吃？”教室里就剩了一个学生。
　　云山意一愣，抬头看过去，千梨就坐在那学生背后几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云山意头皮一麻，转眼看向举步走近的女学生，赶紧说，“不了，我约了别人，有问题的话，你可以整理了发我邮箱，我有时间会给你回复的。”
　　“噢……”女学生低头，然后轻声说，“那我先走了，老师再见。”
　　“恩，再见。”云山意随口说着，眼睛看着千梨那边。

　　教室总算只剩千梨和云山意两个人。

　　云山意走过去，睨了一眼她的神色，说，“我带你去吃饭？”
　　“走呗。”千梨背上包包，率先走出教室。

　　云山意连忙跟上，没话找话，“我……讲得还可以吧？”
　　“嗤——”千梨斜他一眼，“你平时也这么忘词的？”

　　“……不是，你老看我……”云山意窘迫道。
　　“听课看着老师，是基本礼貌，别的学生不也一直看着么。”

　　“别人那是学生，你……你不一样……”云山意说。
　　“哼。”千梨高兴了一点，又问，“那你——平时跟学生一起吃饭的？”

　　“不是，没有，哪能啊。”云山意素质三连，“我不喜欢跟不熟的人聚一起，就算是学生也很不自在，只有他们毕业的时候我会参与一下，平时吃饭我都是自己去教师食堂，不然就是外卖了。”
　　“行吧，算你过关。”千梨撇开脸，打量四周的景色。

　　“……”云山意看她脸色转好，便去拉她的手。
　　“咳，不好吧？”千梨甩了一下，旁边都是学生诶……
　　“没事。”云山意笑了笑，握紧了。

　　教师食堂没什么人，遇上了几个认识的老师，云山意只是跟他们笑着点点头，对方看到他旁边的千梨，都善意地笑笑就走开了。

　　“老师素质都高啊，一点都不八卦的！”千梨坐下感叹。
　　“……”云山意看了看手机里满屏的各种消息，“他们只是对你礼貌，对我八卦。”

　　“哈哈哈哈，这叫啥，斯文败类？恩……道貌岸然？”
　　“……”云山意把筷子递给她，“吃饭吧，不要乱用你的成语了。”
　　“诶~这都是云老师教的不好啊，一年了我都没有受到什么文化熏陶。”

　　吃完两人逛了一下学校，S大太大了，走了二十几分钟，千梨眼看着连个湖都走不过去，绝望道，“不逛了不逛了，这辈子都看不完S大了。”
　　“那坐小巴看？”云山意指了指校道上开过去的校园巴士。

　　“刚吃完，好颠啊。”千梨摸了摸肚子，“有没有哪里能坐下来歇会的。”
　　云山意看了看周围，随处可见的长椅有是有，但这遍地绿化，坐下去得被原生态蚊子咬穿了，咖啡馆之类的又不在这附近，他迟疑道，“前面倒是教师宿舍……”

　　千梨一怔，瞥了云山意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立马转开了视线，“方便吗？”
　　云山意心里一喜，低声说，“你不介意的话。”

　　树荫下，满是绿意的校园，慢悠悠散步的学生和飞驰而过的自行车，湖面吹来的风吹散了一点热意。

　　千梨抿抿嘴，故作潇洒地说，“那走呗。”

　　云山意的宿舍，就是很普通的一间宿舍，整洁大方，比千梨想象中的那种男性宿舍干净得多。
　　千梨脸微热，假装淡定地瞅来瞅去，云山意身上一直有个洗衣粉清新的味道，他的宿舍也是，一进门就能感受得到很淡的香味。

　　一眼就能看到外面阳台的阳光透进来，风把云山意晾在外面的衣服吹得微微飘荡，客厅的茶几在阳光下反了光，看得见空气中悠闲漂浮着的尘土，一切都很安静。

　　千梨平静下来，那瞬间恍然有些午夜梦回的错觉，好像很多很多年前、很多很多年后，都是这样的。

　　云山意走过去把阳台门窗关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叫她随便坐，然后去了厨房。
　　千梨蹭过去，看他打开冰箱拿出西瓜和葡萄。
　　她就凑近了在旁边看。

　　云山意切下一块西瓜，去了皮，看了看她，递给她。
　　千梨用手接了过来。

　　云山意笑笑，继续切。
　　切了一会，云山意又随手递一块给她，没看过去。

　　然后感觉手指碰到柔软的物体。

　　云山意一震，耳朵立刻红了，没敢转头看，收回手继续埋头切西瓜。
　　千梨红着脸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嘴里的西瓜甜得不可思议。

　　一会洗了葡萄，又犹豫了一下，递给她葡萄。
　　指尖又传来温热的触感。

　　“唔。”一直安安静静的千梨发出了声音。
　　“怎么了？”云山意闻声转头去看她。

　　“酸……”千梨皱着脸。
　　“啊，会吗？”云山意拿了一颗自己吃，“挺甜的啊……”

　　“可能刚吃了西瓜，葡萄就不甜了吧。”千梨自己伸手越过云山意，想去拿切好的西瓜解酸。

　　她的脑袋钻到云山意胸膛前，发丝的香气就在他鼻尖萦绕。

　　云山意喉结上下动了动，看她把西瓜放进红润的唇瓣之间，然后满足地眯起眼睛。

　　“甜吗？”云山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超甜！你也试一块吧。”千梨要去拿另一块给他。
　　云山意抓住她的手，低头看她。

　　“……”千梨看他幽深的眼珠子，立刻红了脸，手象征性地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便闭上了眼睛。

　　那清新的味道一下子拉近了，在彼此的热气下蒸腾消逝。

　　唇齿间是西瓜和葡萄交融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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