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之楔]无欲之爱

　　第三区Mistral Park（米斯特尔），米达斯一年一度的宠物拍卖会就在此举行。
　　17:30，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半个钟头。
　　外围的圆形广场已是人声鼎沸。
　　装潢得极为奢靡的建筑占地极广，即便涌入了大量的人潮，也并不让人觉得拥挤。
　　建筑的最底层，是各种宠物的售卖场，玻璃柜中的“商品”们卖力地展示着自己，期望能卖出高价。
　　展厅里，前来挥霍金钱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着看中的商品评头论足。
　　Riki跟在Katze身后，无视周围令人目眩神迷的“风景”，一路来到了二层。
　　这场盛宴的正餐就是在这里举行……
　　Mistral Park一年一度的拍卖会，是所有来到Midas的名流豪商都向往的盛会。
　　得到正式的拍卖会入场券，已经成为富人彰显财力和地位的手段，是以，即便入场价极为高昂，与会者也络绎不绝。
　　Riki原本也没想到，Katze竟会要带他来Mistral。这应该也是Iason的安排吧。
　　尽管他和Katze关系不错，工作也都完美地完成了，但仅仅两个月，说要培养副手，未免太快了，而且他们还没关系密切到，能带他来这种场合的地步。
　　不知道Iason是想做什么，如果是与自己无关，那么他没必要让自己到这里来。
　　现在的自己，没有少年人的旺盛好奇心，更没有什么无谓的骄傲，不会像当初一样，傻乎乎地自投罗网。回想以前，还真是被Iason把握了彻底，戏耍得团团转呢。
　　Katze或者说Iason，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呢。
　　一种强烈的期待油然而生，原本兴趣平平的Riki开始有点跃跃欲试。
　　少年身上散发的雀跃让Katze侧目，一路上，Riki都保持着专业的假笑，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到了这时，才显现出了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Katze作为Iason手下，管理黑市的主要人员之一，也负责了Mistral一部分拍品的输出。一般情况，都会有专门的人员来“调整价格”，偶尔，Katze也会亲自负责。
　　Katze在Iason下达，把Riki带到拍卖会来的命令后，一直心中存疑，即便是培养下属，也未免太快了。不过，Iason的决定也轮不到他来干涉，Katze压下心中细微的波澜，还是对各种工作，都给Riki做了一番介绍。
　　“Riki，今天我们的工作很简单，保证商品价格的下限。”Katze交代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言语。
　　Riki知道，这已经是Katze关心所表现的极限了，并不在意他的冷淡。
　　长长的走廊被打造得金碧辉煌，黄金堆砌的墙壁异常耀眼，各色的宝石堆砌成了华美的图案。长廊里设有为客人准备的座位，走廊尽头则是展台。聚光灯打在华美的展台，耀目而显眼，迸发出失真的美感。
　　曾经只能在高墙外窥见一隅的他，如今竟也能坐在这里。
　　视线上移，金色墙壁上延伸出的半圆形看台，是精英的专属。据Riki了解，这种看台，通常有单向屏蔽功能，下方的人，根本无法看到台上坐的是谁，当然，这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不过，想不想被看到，就要看主人的心情了。
　　Midas标准时间18:00，一年一度的盛会开始。
　　喧闹的会场渐渐安静下来，灯光向展台汇聚。
　　场上的拍卖师并非Riki所预想的俊男美女，而是神情冷漠，身穿宽大研究袍的老头子，也许是科学院的研究员？
　　推上展台的拍卖品都妥善的安置在特制的容器中，由科学院的人介绍其性别，特征，种族以及可否繁衍。
　　对于Midas的众人来说，可繁衍的特性，是除了宠物的象征作用之外最重要的评判因素。
　　因此，能够繁衍的雌性，常常能在拍卖中炒出天价，而雄性，则相对的要廉价些。
　　自然，这一点，对于Tanagura的金发来说并不适用，那些拥有挥霍不尽时间和金钱的存在，仅仅需要考虑自身的好恶，以及，宠物的出身是否能配得上自己。
　　Iason，是金发中唯一的异类。
　　内场的拍品据闻，都是科学院出产的，附有血统证明的纯种，无论在哪儿都能卖出好价钱。
　　尽管，Riki一直不明白所谓的纯种，是哪方面的纯。不过说到底，在Eos，即便血统纯正，姿容秀美的宠物，保质期一般也不超过三年。
　　超过18岁的宠物，几乎是看不到的。
　　拍卖会气氛火热，拍品的价格也随着拍卖的进行上涨。
　　Riki除了了解这些宠物的价位，几乎没有别的事可以做，Hermes也一直处在“初次”见识拍卖会的激动中，根本无法交流。
　　出乎预料的，拍卖会安稳地进行到了中场。Iason并没有出现，这让Riki不禁猜想自己是否想得太多。也许，Iason只是想培养一个下属？
　　会场里的人陆续离开，在会场外的大厅中休息，用些精致的小食，或享用美酒。
　　尽管身体尚未到成年的时候，Riki还是端了一杯红酒，慢慢地啜饮着。
　　Ceres的住民，在离开卡迪安之后，就没了饮酒的限制，只要能搞到手，谁也不会管你喝什么。
　　作为一年一度的拍卖盛会，会场提供的饮食都是最高规格的。陈年的红酒有着酸涩微甜的复杂酒味，应该还添加着舒缓疲劳的药物，回味单纯清爽。
　　而Ceres里常见的史道特，尽管能给人带来短暂的沉迷和享受，却总有一股混浊厚重的余味。
　　这一点，Riki在成为Iason的宠物之前，是完全感受不到的。
　　在Iason给他放风的那一年，他自以为回到Ceres，就能一切如初，可实际上，他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
　　名为Iason的家伙，早就将他的存在刻到了自己的骨血中。
　　会场的入口突然喧闹起来，许多人涌了过去。
　　“竟然是金发啊！好厉害！”
　　“好像还在入口那里，这可是近距离看到金发的好机会。”
　　“金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明明很少现身的啊。”
　　“看来今天是有好货了。”
　　……
　　人群窃窃私语着。
　　Riki手上一抖，杯中的红酒险些洒出，下意识地往人群中瞥了一眼，迅速地收敛起表情。
　　身着精英制服的Iason，尽管被人群簇拥着，却没有多少人敢接近他。
　　能对Tanagura的金发直言不讳，鲁莽冲撞的人，也只有Ceres的Riki而已。
　　Riki避开拥挤的人群，暗暗的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呆着，食不知味地用着小食。
　　Iason本就怀着目的而来，以金发的配置，在人群中确定目标是轻而易举的事。
　　Riki一反先前无礼、粗暴的态度，反而退避三舍，连目光都不给他一个，是对自己先前的行为感到惶恐了吗。
　　深深的违和感。Iason蹙眉。
　　真是令人失望的发展，难道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失去了趣味？
　　一路来到会场，登上精英专属的看台，Iason开放了对外权限，这样一来，普通席上的观众也可以看到台上发生的一切了。
　　Iason并不会感到饥饿，但还是喝了些红酒，权作消遣。
　　中场休息的时间里，Riki一直让Hermes关注Iason的动向，暗自懊恼。
　　明明Iason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某些兴趣，他在面对Iason时越发心虚胆怯。
　　他既不想Iason死去，也不想在Iason面前失去自己本来的样子……
　　暂时的休息之后，拍卖会再度开始。
　　下半场的宠物都是一千加利奥起步，每次加价不低于一百，尽管米达斯通用货币与联邦币的兑换比率接近一千，但还是不乏愿意为了宠物一掷千金的人。
　　随着一只只可繁殖的宠物的推出，拍卖会的气氛越来越火热。
　　“下面一件拍品，同样是科学院精心培育的纯种，而且是宠物中的稀有种。”
　　拍卖师解开覆盖住展柜的屏蔽网，引得众人一阵惊叹。
　　苍白的少年安静的呆在透明的牢笼中，身上没有一丝遮盖，只有乌黑的微卷长发堪堪挡住了重点部位。
　　少年墨绿色的眼睛犹如深林，带着好奇和纯真望着牢笼之外，犹如误入凡世的精灵，殷红的唇，又增添了几分魅色。
　　无以伦比的美貌，加之从小培养出的单纯和骄傲，引得所有人为之疯狂。
　　即使这件商品并不具备繁衍能力，价格也很快被炒到了五万加利奥，并且还在持续上升。
　　“五万一千加利奥。”
　　“五万二千加利奥！”
　　……
　　“七万五千！”
　　“八万！”
　　价格攀升到近九万才开始稳定，这已经接近了优质可繁殖宠物的价格标准。
　　报价的人开始减少，最终，价格卡在了九万，全场静默。
　　“九万加利奥，还有更高的报价吗？还有更高的报价吗！那么，这只美丽的黑发纯种，将属于出价九万的这位先生！一——二——”
　　“十万加利奥。”金发的平静的声音响起。
　　犹如石子投入水面，全场哗然。
　　“十万？！”
　　“金发出了十万！”
　　“切，竟然愿意花十万买一个‘花瓶’。”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响起，原本感叹黑发宠物身价不菲的买主，注意力都转向了金发的出价上，亦或是批判着拍品的各种不足。现实就是如此，当心仪的商品出现，“消费者”总是会先赞赏一番它的美好，但当求而不得或者玩腻了，又会开始挑剔各种不足。
　　Riki现在倒是没那么多的感慨，尽管，他曾经是EOS最“长寿”的宠物。在Iason出价那一刻，不管Riki是否有过心理准备，理智依旧被情感焚烧殆尽。
　　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委屈，尽管知道金发豢养宠物是Tanagura的惯例，但是，十万？！
　　当初Iason让自己回到Eos的代价，也就是一万，原来，那只能算是金发消遣的零碎吗。
　　此时的Riki，就犹如一只被人夺走珍宝的野兽，毫无理智可言。
　　被拍下的宠物很快就被送到半圆形的高台上，脱离了牢笼的少年小兽般伏在金发脚边，安静而柔美。
　　这是金发的特权，能够立刻使用拍品。
　　金发微微俯身，揉了揉宠物的黑发，将一枚金质硬币送到少年眼前。
　　会场的实况转播将看台上发生的一切都展现了出来。
　　那是——极光币！
　　Riki猛地站起，声音冷得能结成冰，“Katze，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之后拜托你了。”
　　不管Katze如何反应，Riki头也不回地离开会场。
　　Iason自行品着醇香的红酒，唇角微勾。
　　Riki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好像被投了火种的火药桶，稍有不慎，便会爆炸。
　　胸口微凉的挂坠刺激了Riki的神经，Hermes察觉不妙，也沉默得像个鹌鹑。
　　很不对劲。
　　胸中的怒火渐渐平息，Riki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过火了。
　　这与他的计划不符，就像是当初的自己，一举一动都在Iason的控制之中，只除了最后……那个家伙看见自己回到他身边时的表情，真是一副惊讶又仿佛被世界拯救的样子，如果Iason有那时的记忆，Riki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其实，如果时光就那样终结在他们一同赴死的时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那个时候的自己，是真正抛去了所有的外物，卸下了所有负担，决定直面自己的内心，才陪伴在了那个抛弃了“金发”身份的Iason身边。
　　即便是现在，Riki的心也依旧被Iason牵动，他早已经被拴在了Iason的身边，永远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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