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好东西

　　结局，程磊自杀之后，小川在站台等火车，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忽然一滴水打在她头顶，她抬头看，一瞬间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大雨磅礴，地面都飘起了烟，她全身都被淋湿。

　　小川在雨里又哭又笑，不停地说我听见了，下雨了。然而站台对面的人，只看到一个女孩站在那里，表情，行为都很奇怪。

　　那一天艳阳高照，是个大晴天。

　　凌人看着宫角神采飞扬的样子，摸着下巴，微笑：“听上去不错，我想看看。”

　　“没问题！到时候这两场我肯定着重拍！实在不行我每场拍他个三四天就是要完美效果。”宫角自信满满。

　　最后那天拍摄终究还是没换人。宫商打了个电话过来不知道跟宫角说了什么，反正宫角再也没提过换演员的事。

　　下午的时候，没有通过刘靖，宫角自己亲自走到赵可曦面前跟她说戏。赵可曦刚被经纪人莫名说过了一顿，她自己也很委屈，根本不知道错哪儿了，面对着宫角就战战兢兢，好在导演似乎没有要发火的征兆，和她说话时的表情看上去很心平气和。

　　刘靖悄悄给宫商发了个短信：你刚才跟他说啥了，这么好使。

　　宫商回：我和他说，王鹭的《冬去春来》，80%的演员都是当时临时从街上找的路人。

　　刘靖：真是啊，忘了这小子是王鹭粉丝了……果然还是当老子的最了解儿子。

　　王鹭是，宫角唯一一个佩服的国内导演，也偶尔做编剧。这人拍的片子不多，但每一个都画风清气奇与众不同。王鹭信佛，不工作的时候基本都在深山老林里苦修，所以神出鬼没，和这个圈子没什么人情往来，片子总是超低的小成本作品。

　　宫角从小在各种名人会没事儿就到家里来做个客喝喝茶的情况下长大，对于明星什么的已经见怪不怪，但他还从来没有机会见过王鹭，顶多就是偶尔听合作过的人说说王鹭拍摄的事情。这人在他心目中又高端又神秘，跟个仙儿似的。

　　刘靖心里挺同情宫商，亲儿子无论如何就是看不上他，反而成天王鹭王鹭，明明他俩都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你说宫商这日子过得糟心不糟心了。

　　宫角这边也陷入一个困境。他也尝试着用上学时学到那些导演技巧来改变赵可曦本就捉襟见肘的演技，但是似乎没什么效果。他心里很烦躁着急，可又不想直接说：“你就表现得再伤心一点啊！你流眼泪啊！你很爱他，你真的很爱他！”

　　这种是完全失格的导演方式，谁说谁废。一般如果表演出现了问题，演的不好，不在状态，演员自己也是可以感受到的，不够伤心？他们也知道啊！可是，怎么才能更伤心啊！什么叫“再伤心一点”？现实生活中的人类有那么多表示负面情绪的举动和表情，你想要的究竟是哪一种？“你真的很爱他”？So what What do you mean

　　宫角就站在那紧握着剧本绞尽脑汁的想，一直啃嘴唇上的死皮，都快啃出血了。好不容易，最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或许可行，只是有点投机取巧，所以也不确定应不应该用。

　　解决办法简单粗暴：既然声音会让人出戏，又不想后期配音，那干脆就把这段台词剪掉好了。

　　这场戏说的是，一直暗恋着程磊的张逸然发现了小川和程磊对彼此的感觉，她于是决定把这份单恋默默的藏在心里。在自己房间里一边翻着和程磊的合照，一边喃喃自语，失魂落魄。

　　宫角仔细一琢磨，又叫人把成天躲在阴凉处刷微博摸鱼的迟予给揪出来谈了谈角色问题，意识到：对啊！其实在这种情境下角色什么话都不说才比较正常吧！自言自语反而显得画蛇添足，有些幼稚浮夸。

　　此外相机调度改一改应该也能弥补她演技的很大一部分，就让观众通过氛围感受到她的情绪。

　　宫角拍拍赵可曦的肩膀：“决定了，一会儿换一下机位，下一个镜头拍你的背影，这次专注在看照片就可以了，不需要说话了。”还没等赵可曦回复，宫角就风风火火的开始行动了。

　　“来几个人把滑轨给安上！场记改一下场号，等会儿我跟你说有什么变动。老周过来一下，这场戏我改了，你直接后面侧面来两个镜头，不要之前那个了吧。那啥，灯光组呢？打光的也过来，我要个暗一点的效果……”

　　一时间整个片场又热火朝天的忙起来，几个副导演迅速的传达了导演的指示，于是该搬东西的搬东西，该动脑子的都围在一起讨论。宫角很年轻也很固执，但这恰好也是他的优点。他只要一投入到工作里就会无比认真，真有技术上不确定的事情会诚实的咨询专家的意见，从不会不懂装懂瞎指挥。

　　本来还对他有些看法的组员见到宫角这全神贯注的样子，也就埋头干活不抱怨什么。有时影视行业运作起来也挺简单：你敬业，你靠谱，大家就尊重你。这一点和谁是谁的儿子，谁家里有什么背景什么人脉都无关。

　　在所有人都忙着的时候，刚被揪出来的迟予和又没活儿可干的凌人站到了一起，很显然两人之前就认识。迟予是个戴着眼镜的高度近视。眼神常年迷茫涣散，有点胡子拉碴，脸色蜡黄，是长时间宅在家里吃泡面看小说给熬的。

　　“这回怎么舍得出门，不窝着打游戏了？”

　　“嗨……就咱这宫导啊非得说啥编剧必须随时跟着，可能是故意折腾我吧。”

　　凌人开口，略带嘲讽：“就你这样的，晒晒太阳也好，沾点阳气。”

　　“得……你怎么说话跟我妈那么像，你也老中医了？”

　　迟予不屑的切了一声，作为21世纪的合格青年他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待在家里，能有多宅有多宅，尽最大可能把生活完完全全的二次元化，要不也不会选了当编剧这么个不赚钱还费脑细胞的活儿。他没什么高大上的志向，就是希望家里蹲着，只是可惜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这种前卫的生活方式，尤其是他妈，顾大夫这高学历高智商的高收入人士，一辈子就对这个蔫了吧唧的儿子感到十分恨铁不成钢……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有机会马上就自己出来住了。

　　“那你又是为什么过来？不是说对影视剧不感兴趣么？妈呀还场务呢，就你还能给别人干活呢？恕我想象无能啊……”

　　凌人勾起嘴角，没否认：“我是不感兴趣啊，但是好奇是什么人想拍这个故事。另外确实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可干。”

　　“宫角啊，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俩小学就认识了，他那人一阵儿一阵儿的，上来那劲特傻逼。”

　　宫角一脸吊样吐槽迟予的画面瞬间浮现在凌人脑海里。这俩人给对方的评价都是如此的一致，能当那么久的朋友看上去也不是没原因的，应该说是默契么。

　　“啊对了，那你跟他说了吗？”

　　“没必要。”

　　“不是，为什么啊？”迟予不解道，“那两场可是他最看重的，我不想领了别人的功劳。”

　　凌人靠着墙，一只手还揣在兜里，与世无争的样子。

　　“不为什么。反正剧本从最开始就是你写的吧，我只是随便出了两个主意而已，恰好你采纳了。”

　　迟予扶了下眼镜，有点可惜：“哎，他第一次读完剧本就特别兴奋的直接冲到我家找我，指着那几页就问我是怎么想的能写出这么妙的，我也只能尬聊……说实话我还是不懂这事有什么藏着的，不过既然你坚持，那只要他不问，我就不说了。”

　　“随你便吧。这几天太热了，没睡过一个好觉。我回家了。”

　　凌人伸了个懒腰，修长有力的腰因为这动作露出了一小截，浅蓝色的牛仔裤上别着一条亚麻色的腰带，松松的挂在腰上，起的似乎只有装饰作用。迟予啧啧，这人，真是行走的荷尔蒙，就算他性取向是完全正常的也会偶尔被凌人的皮囊给搞得分心一瞬间。

　　只是，他见识过凌人荒唐的时候可以离谱到什么地步，不会轻易的对他产生任何多余的好奇心。

　　有时候他会为这一点觉得庆幸，因为这样就能清楚的看懂凌人；但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很遗憾，因为离得远远的就再也体会不到那种朦胧的好感了。

　　回神，迟予吐槽：“喂喂，不是你自己决定要人模狗样的过来搬砖吗，怎么现在又想临时翘班了。”

　　凌人无所谓的笑了一声，毫无遮掩：“因为做不到24小时一直装得人模狗样，得偶尔休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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