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呈祥

　　晏伯空匆匆离开王宫，一路飞箭似地冲到城西一家赌场中，大概是受到楚云合纠集人马围宫的影响，城中百姓都闭门不出，赌场里静悄悄一片。晏伯空一把抓来堂中正在打扫的伙计：“人呢？”

　　那伙计转身，见是晏伯空，啪地一声扔掉扫把，两脚一并，弯腰鞠躬，高声道：“老大好！老大您找谁？”
　　“谁都找！”晏伯空道，“立刻叫刘六六召集所有弟兄马上去我家，有多少来多少，快！”

　　伙计刚想不假思索地高声答应，却一个没刹住，斗胆思忖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老大，老太爷今儿个过寿么？”
　　晏伯空正急着出门，闻言气急败坏地一脚踹了过去：“过你大爷的寿！赶紧去，别忘了带家伙。”说着一转身跑了出去。

　　那伙计一听“带家伙”，连忙兴奋地从地上爬起来，出门往门口一站，扯着破锣嗓子仰脖子喊道：“兄弟们，抄家伙上晏府咯！”
　　话音刚落，便见整条街上的赌场、酒楼、妓坊的窗子中皆探出不少脑袋来，“收到”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紧接着，众人陆续走上街来，身着破衣衫，脚踩破草鞋，左手拿着破锣碗，右手则是刀枪棍棒五花八门的“家伙”，一边走街串巷一边大声呼喝着，顷刻间便聚集了一千多号人，昂首挺胸地朝晏府行进。
　　街头一家妓馆的二楼，一个姑娘打着哈欠，啪地关上了窗子：“一群白痴！”

　　很明显，晏伯空的兄弟们是不怎么受这凤栖城中的居民欢迎的，明明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再不济也是有茅屋有渔船的，非要把好好的衣衫扯出点儿线头，打两个补丁，好好的碗给摔出个缺口来，怎么看怎么缺心眼的一帮人。

　　有那么一瞬间，晏伯空也觉得这帮人有点缺心眼，因为他们真就端着个破碗，在晏家门口与楚云合的重甲军对峙起来。苍天可鉴他也是第一次见楚云合新练的重甲军，否则也不会一时脑热，叫来一帮弟兄助阵。晏伯空仔细观察了一番围府士兵的阵仗，果然兵锐甲固，气势慑人，与几年前的瀛洲水军不可同日而语，不禁心道难怪这几年楚云合一直嚷嚷着要提征过路税。

　　晏伯空嘱咐好爹娘不要出门，自己则带着四位人高马大的俊朗青年挡在了晏家门口。被一众“丐帮弟子”挡在府外的楚云合，见到晏伯空身后的四人时有些意外，因为这四位可不是一般的喽啰，而是闻名天下的“瀛洲四剑客”。

　　四剑客中的老大无招，除了剑术高超外，其他技能值无一不低至冰点，斗鸡赛马、赌钱拼酒全部败给了晏伯空，最后输得浑身上下除了内裤就只剩一把秃剑，连剑鞘都没了，无奈之下答应晏伯空给晏家当七天的护院。

　　然而这位无招大哥的运气也是邪乎到醉人，就是在这七天内，老国王的死讯传来，大将军楚云合逼宫，为人实在的晏平晏太傅自诩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将小王子抱回了自己家。无招还不算傻，知道事态严重，立即叫来了无迹、无影、无形三位师弟。

　　楚云合郁闷不已，心道怎么连这四人都成了晏伯空的打手，当即提了提气势，拍马而出，高声道：“本王听闻小王子在此，特来接他回宫。”

　　晏伯空忍住了直接开骂的冲动，冷笑道：“家父身为太傅，有教导小王子之职，今晨见王后哀伤过度，无心照看王子，这才在王后应允的情况下接小王子来家中住一段时日，摄政王就没点正事要办么？跑来跟我爹抢孩子哄？”

　　“你这小子也配说‘正事’？”楚云合怒道，“速速将小王子交出来，本王既已允了你们继续丧葬大礼，王子就必须出面祭拜，躲在你晏家成什么体统！”

　　晏伯空微笑走下台阶，一脸的有恃无恐：“我若不交呢？”
　　楚云合一声冷哼：“晏平区区一个太傅，敢囚禁王子不成？”

　　晏伯空朗声大笑起来：“楚云合，你长脑子了吗？给我爹扣这种帽子，你问问全瀛洲的人有谁会信？”

　　门口一群“丐帮弟子”很善解人意地跟着哄笑起来，楚云合恼羞成怒，当场就要下令身后士兵硬闯，双方对阵一触即发，晏伯空却一抬手止住了众人，依旧笑得轻松，对楚云合道：“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忘了要沉住气？我劝你还是掂量掂量，敢动我晏家，你这摄政王的位子能坐稳几日。”

　　楚云合又想起了海倾倾的话，既然他已有摄政王的名头在手，蛮事还是少干为好，今日若与晏家人在此火拼，别说整个瀛洲岛，估计就连大陆那边的东齐都能知道他楚云合行的是反叛之事。瀛洲海氏与东齐皇族陈氏一向交好，楚云合心中隐隐有些忌惮，当即沉着脸下令士兵停止。

　　“既然晏太傅主动承担了照顾王子的责任，”楚云合道，“本王也就不再干涉，只望太傅大人好生教导王子，督促他勤于向学才好，否则将来本王要如何还政于他？”

　　“不劳费心，”晏伯空淡然一笑，“现在应该好好学习的是摄政王才对，别弄出什么乱子让天下人看了笑话，说我瀛洲无能者，家仆称霸王。”

　　晏老大的小弟们再次知情识趣地哄笑成一团，只是这一次楚云合没有恼怒，而是神色平静地拔出了佩刀，而后，刀锋如闪电一晃而过，晏家门口石狮子的脑袋轰然碎了一地，一时间烟尘四起，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噤了声，就连离石狮子不远的瀛洲四剑客都是一愣。

　　刀是宝刀，刀法也是数一数二的刀法，刀意冷厉狠决，怎么看持刀之人都非一介莽夫。
　　楚云合在一片寂静中收刀入鞘，所有动作皆行云流水般完成在眨眼间，回身对晏伯空道：“小子，单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老子的刀才是王道。”言罢带兵离去。

　　晏伯空立在原地良久，目送披着重甲的瀛洲水军离去，不发一言，神情不辨喜怒。他当然明白，楚云合口中的“刀”并非指他手中之刀，而是号令八千瀛洲水军的兵权。晏伯空心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就是个混混头子而已。

　　赌场老板刘六六第一次见晏伯空如此神色，小心翼翼凑到近前：“老大？”
　　晏伯空扫视一圈，突然觉得很奇怪，这些人为什么奉自己为“老大”？就因为自己是太傅之子么？可到头来，自己还不是靠着这些乌合之众的虚张声势才保住了晏家？

　　晏伯空不禁神情落寞起来，怏怏对刘六六道：“都散了吧。”言罢转身回府。
　　刘六六一干人等愣在原地：“往常不是管饭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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