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沈河西

　　下午，木子买好回家的火车票，浑浑噩噩地就去了火车站。等到火车即将离站，她才拨通河西的电话，告诉河西家人着急，催着自己早点回家。
　　河西不知道木子已经听到了他和□□的对话，亦不知这段对话对木子敏感孱弱的心灵造成的影响。当然，从河西的角度而言，他说得没错，在关系尚不确认的时候尊重一个女孩的贞操，谁能说这不对呢？然而，在木子看来，她一直对这段关系饱怀不安，认为河西只是不善拒绝，再加上周围人的起哄，所以才顺水推舟和自己在一起的。交往以后，河西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再加上他是第一次恋爱，根本不懂如何去体察一个女孩纤细的心思，两人的隔阂和认知误差才会越来越深。
　　一路上，木子无心搭理邻座男生们的攀谈，只是寂寥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河西是否也以同样的深情望向自己呢？路上的风景万般美好，可是行色匆匆的旅客们也不会为此驻足，毕竟他们只是过客，不是归人。
　　母亲得知木子提前回家，高兴得一早就在家准备好了木子爱吃的各色菜品，然后算好时间在出站口等候。木子父亲早逝，母亲一人独自把她拉扯长大，木子还算争气，从小到大成绩优异，性格活泼开朗，外人看来，谁不说李木子给她妈争气呢。
　　看着木子苍白无力的样子，母亲不知道女儿是为情所伤，只当是坐车坐太久，没精神罢了。木子也强打精神，跟母亲讲着自己在学校和报社的趣事，至于河西，既然前途未卜，还是不要提起的好。
　　寒假在家，木子很少主动跟河西联络。河西大概也是忙于学业，想着木子在家通话可能也不是太方便，两个人稀疏寒暄的样子，就像普通的同学。
　　大年三十那天，木子全家热热闹闹地去外面吃年夜饭。以往都是外婆自己在家做，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全是外婆对于家人的心意，现在老人家年纪大了，子女们不忍母亲操劳，于是就去外面酒店，还省得饭后洗碗收拾，大家吃完了回来围着搓麻将、看春晚，将将好。
　　一整天，木子都心神不宁地看着手机，表弟打趣道：“姐姐是不是交男朋友了？等着谁的电话吗？”木子当然不承认，只是说大年夜朋友们都在发送祝福信息，想及时回复罢了。然而，每一次屏幕亮起，都不是来自沈河西。他就连复制一条拜年信息的心思都不肯花在她身上，自己又还在傻傻地等待什么呢？
　　木子心知，她可以骗过任何一个人，可是她骗不了自己，她就是在等，她在和河西的惯性角逐，以前两人从来没有这么久不联系，难道自己突然冷淡下来，河西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就算河西并不爱她，这从头到尾只是骑虎难下的闹剧，河西也可以借此机会跟她说清楚，明明两个人没有吵架、没有纠纷，怎么可以这么久都毫无联系做陌生人呢？
　　河西这边，他一年到头都泡在学校忙于学业，好不容易放寒假，还因为项目的事情延期回家，满打满算春节只能在家待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儿子回家了，父母自然亲热得紧。况且，高中班长已经催了好几次了，班级聚会大家都等着他，他怎么能不抽空去聚聚呢？本想着那天在外面聚餐，可以抽空给木子打个电话，自己女朋友那么黏人，这么久没通话她肯定生气啦，想想木子噘着嘴，眼睛却还带着笑的样子，河西不禁也笑了起来。
　　“河西你笑什么呢？还不敬咱们班长一杯？这次大家伙儿等你这么久，都准备提前办了，还是人家硬拦着不让。“说话的是丁磊，沈河西的高中同桌。这小子当初成绩不好，家里找关系让班主任安排给挨着沈河西坐，本来是想着耳濡目染学学沈河西的勤奋自制，没想到他冥顽不灵，高考成绩差，最后索性没读大学接受了家里的生意。这聚餐的酒店，就是丁磊家的。
　　“王倩要找我喝，在H市就喝了，你这小子可别趁机灌人家女孩子。”河西知道，王倩对自己还没死心，现在自己已经有了交往对象，虽然木子并不在身边，他也不愿意和追求自己的对象有过多牵涉，这是他的原则，与木子有关，却又与木子无关。
　　“就是。丁磊你自己要喝，就少挑唆别人，来，咱们把这杯干了。”王倩是个豪爽的女孩，说着就干了一杯，朝丁磊亮了亮杯底。她和河西是故交了，高中三年两个人一直在同一个班，王倩当了三年的班长，河西当了三年的学习委员。她从来没有和河西挑明过关系，只是高中毕业时，知道沈河西报考了H大，就也填报了H大的志愿，没想到离投档线差了几分，只去了H市的一个二本院校。
　　自那以后，王倩自己就感觉和河西的差距更大了，两个人虽然在一个城市，除了高中同学聚餐，却也没再单独见过面。河西迟钝，自己虽然没看出来王倩的心思，可是身边的哥们早就给他通风报信了。王倩是个好女孩，善良敦厚，组织能力强，班上的同学没有不喜欢她的，可是他对王倩并没有任何超越同学情谊之间的感情，既然王倩不曾提起，河西也乐于故作不知。
　　吃完饭，大家就转战KTV，男生女生都抢着话筒展现自己的歌喉。高中时就有暧昧情愫的，正好借此机会一诉衷肠；在学校混得不错的，也趁此吹嘘自己的成就；准备找工作的同学们，还在互相交流着面霸经验和不同企业的报价。河西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也不想插到这些闲聊中去，只是跟丁磊坐在一起，听着他吹吹牛逼。
　　丁磊高中毕业就进入社会，这些年下来，早就混得社会气息十足。这会子，他又掏出一根雪茄，在嘴里叼着。河西受不了烟味，包厢里男女混杂，香水味、酒味、烟味……河西于是走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冰冷的北风呼啸着，河西感觉自己浑身的燥热才好一点了，便掏出手机给木子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木子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木子。是我。“这几天河西一直想给木子打电话，等到听到女友的声音，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嗯。你在吃年夜饭吗？”
　　“家里的吃完了。晚上同学聚会，又出来续摊了。你在睡觉吗？”
　　“没有。前几天家这边下雪了，出去堆雪人，不小心感冒了。“
　　“傻子，也不知道多穿点。”河西听到女友生病了，心疼不已，但是女友不在身边，他也没办法照顾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出口反而成了斥责的话。
　　“在床上躺着呢，快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木子心里一寒，河西大概对她就是不上心吧，自己生病了，没指望他软言细语，敷衍一下总可以吧，结果却是这样。这难道也是自己期待太多？
　　“我把年过完就回学校，张教授那边催得急。你乖乖的，回去了我陪你逛街。”河西听出来女朋友生气了，可是电话里又说不清，如果木子就在身边，河西抱抱她也就好了，难怪人家都说异地恋容易出问题，河西这才体会到了。
　　“哎，河西，怎么一个人躲外面来了，大家都在找你呢？”半天没看到河西，王倩就找到外面来了。
　　“乖，我还有事先挂了，开学见。”河西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王倩看着河西躲在外面打电话，他一贯是淡漠疏远的人，难道是交女朋友了？于是故意打趣道：”怎么着，我们的大冰山也有女朋友了？”
　　河西下意识就否认道：”不是，一个学妹，有学校的事情要交待。”
　　电话那头，木子听到河西这句话，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默默挂断了电话。
　　河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否认，是没做好公开的打算，不想成为大家打趣的对象，还是因为对象是王倩，尽管他并不喜欢她，却也不代表他想伤害他。
　　王倩看出了河西的慌乱和言不由衷，河西也看着王倩，不知道她有没有看穿自己拙劣的谎言。一时间，二人面面相觑。还是王倩噗嗤笑出了声，打破了冬夜的沉寂。
　　寒假本就短暂，对于河西更是如此，匆匆拜访了亲戚之后，河西就赶回了学校。校园里学生还很少，只有稀稀寥寥的几家教工食堂还在营业。张教授带着实验室的孩子们，一起吃了顿开年宴，于是就投入紧张的研发工作中去了。
　　回到实验室，河西就更没有时间联系木子了，偶尔晚上结束工作从实验室回公寓的路上，看着静静的寂寥的林荫大道，河西会想到那个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但是想到木子在家，这么晚应该已经休息了，往往停留在木子电话的那一页，直到手机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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