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失乐园的未来书

　　从水瓶宫到双子|宫，中间要经过摩羯宫为首的七座宫殿，算是穿越大半个十二宫。加妮亚把那本厚厚的《君主论》夹在腋下，慢腾腾地走在石阶上，颇有一番饭后散步的悠闲。

　　渐入深秋，早晚的空气开始显露出寒意，阳光最好的午后成了一天中最舒适的时刻。一路走下来，加妮亚没见到几个宫殿主人，多半都是在外执行任务，或是去了竞技场，宫里留下来的一些侍女闲来无事地聚在一起聊着天，加妮亚和她们随口打了个招呼便被放行，毕竟她多少也算是有工作在身，纵使侍女们对她好奇也不好把人家硬留下来。

　　随后，加妮亚在处|女宫遇到了某位深居简出的黄金圣斗士。意料之中，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喜欢去沙罗双树园看书，那里环境优美又分外安静，而她似乎永远都能看到沙加先生的身影，不论春夏秋冬，一年半载都喜欢待在自己宫殿里不出门一步。想来是处|女座身上都有着类似的基因，不枉她父亲吐槽一句“死宅”。

　　刚进到大厅里的时候，加妮亚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影，四下空荡荡的，全然不像先前那几座宫殿般充满了人气。她收回脑海里的思绪，专注地注意起四周的动静。处|女座是精神攻击领域的顶尖高手，她心里清楚这位前辈必然就在此处，但若是对方执意不肯露出点端倪，加妮亚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有一步就迈出宫殿的正门了，蓝发女人握着书脊的手指略略发力，心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如释重负感——只是她的脚还没落下，身后传来的声音就让她整个人僵了一下，回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莲花台上，有一个金发的青年正合着双眼，盘腿打坐。

　　“贵客啊。”

　　空灵的嗓音在半空回响了几圈，在金发青年卡着她即将离去的时刻选择出声挽留的瞬间，加妮亚确信这位深不可测的处|女座战士已经笃定了关于她身份的猜想。到底是瞒不过这一位啊。蓝发女人沉默了片刻，终是转身走了两步在盘腿的青年前站定。无需试探，她镇定地挑起脸颊边的一缕碎发，动作优雅地将它别到耳后。

　　“初次见面，处|女座的阿释密达大人。”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女人闻言抬手微笑：“我是来帮笛捷尔大人送书的。”

　　莲花座上的青年眉头一皱，显然这装傻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正要追问的时候却听加妮亚接着又道：“至于其它的……我正赶时间呢，若是去的晚了，怕是要被侍女长责怪的。”

　　她在原地朝阿释密达欠身行礼。尽管对方自始至终合着双眼，但加妮亚相信她是正在被“注视”着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处|女座的视线。阿释密达听后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小幅度地颔首，对她的这番补充作答表示了默许。

　　“午间打扰了，晚些时候我再来拜访，希望不会唐突。”

　　山风在她迈下处|女宫前第一节石阶的时候忽地扬起，刚刚别上耳鬓的一小缕碎发又被吹到面前，若非加妮亚反应迅速地伸手挡了一下，险些就要迷了眼睛。她索性停了一下脚步，偏头再度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殿，整齐的石柱撑起极具古典主义特征的宫顶，大理石浮雕的纹路不太清晰，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轮廓。

　　她直到走出殿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点点心悸。未知确实是天生的令人恐惧，加妮亚叹了口气——当年孤身一人在未知的时代醒来的母亲，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路走过来的啊。

　　这日子可比她想象中的要不好过多了……第一个变数算是被暂且被她的虚张声势混了一下，然而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处|女座又恰巧是她最苦手于对付的类型：充满谜团、深不可测、第一眼看过去便令人觉得毫无头绪，然而你自己的底细却仿佛赤|裸|裸地暴|露在外，任何伪装和掩饰都无法躲开那双眼睛——你再度定神一看，却发现它们其实正安然地合着，沉静而又深邃。

　　“呼……”蓝发女人摇摇头，让脑海里越飘越远的思绪和微风一道散开。

　　不能钻进对一件事情的思考中从而对眼前即将发生的另外一件事视而不见。

　　她在巨蟹宫遇见了刚刚回来的马尼戈特，这位也称得上是初来乍到的加妮亚一行最初的救命恩人。他们相互打了招呼，巨蟹座青年显然也认出了加妮亚，还顺口询问了一下纱奈的近况。她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心下却因着这个插曲而渐渐驱散了些对于处|女座的不安，虽说马尼戈特对此毫不知情，但加妮亚倒是隐隐生出了点难以言说的感激。

　　告别了马尼戈特，加妮亚久违地踏上了第三宫的土地。

　　周遭能看得见的环境和她印象中的样子并没有太大差异，虽然十二宫在这么多年来屡次被毁又屡次修复，但想来整体的布局还是从神话时代一路延续了下来。加妮亚在这个地方生活了整整二十一年，虽然最后的几年里她大多数时间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偶尔回圣域歇脚也是去教皇厅和菲奥娜伯母做伴——那位倔强的教皇夫人自始至终坚持留在那个空寂耸人的地方，哪怕后来艾弗伊斯都受不了那种气氛，即便在双子|宫睡地板也不肯在教皇厅睡华丽的大卧室，当然艾弗伊斯并没有真的睡地板，他们把走廊尽头的那间小仓库收拾了出来。

　　“侍女？”和略带不解的声音一道传来的，是大理石上清脆的脚步声，混杂着金属“噼里啪啦”的碰撞，一身黄金圣衣的男人从另一边靠近她的方向。金灿灿的铠甲似乎自带光芒一样，哪怕他的行走路线自始至终处于宫顶投下来的阴影里，周身一股难以忽视的气场却怎么都无法被掩盖。

　　加妮亚开始回忆那一天晚上戴着面具的青年，然后毫不意外地对上了那张脸的轮廓，除却肤色的差异以外，单论外貌的确实打实地诠释了“双胞胎”的含义。只是不巧的是，加妮亚大约是天生带着双胞胎辨认上的独特能力，单看背影也能清楚分辨出小时候的贝隆和艾弗伊斯。

　　她回望过去，点头应了声，笑着递过手上的书，说道：“下午好，阿斯普洛斯大人，这是笛捷尔大人答应借给您的书。”女人垂着眼帘，睫毛隐隐掩住浓绿的眸子，平举的动作透着极其尊敬的态度，想必饶是再龟毛的人也会说这礼仪是教科书式的无可挑剔。

　　阿斯普洛斯倒是对前来送书的侍女不怎么在意，礼节性地回了一句“辛苦你了”，便伸手接过那本《君主论》。青年随意地往封面上瞥了两眼，不经意间的习惯性动作仿佛都带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强大气场。

　　倒是和马基雅维利很搭——那时候加妮亚便隐约察觉出了点阿斯普洛斯身上不太寻常的苗头，而随后发生的一切都证实了她没有想错。各种意义上来说，圣域其实是个相当单纯的地方，它等级分明戒律严苛，似乎不近人情的残酷底下却是温热的血性和令人感到舒适的自由，斯巴达式的冷酷和雅典式的潇洒达成了一个美妙的平衡——然而这总归不可能完美，没有一套制度可以绝对性地解决人类的复杂性。加妮亚曾经看着撒加整整一个礼拜没怎么睡觉，就因为圣域里有人扛不住诱惑和世俗勾结，搞出了一番不小的动静。总结下来只能说：当教皇可真辛苦。

　　那么说起来，这位双子座又是为了什么呢？还有这个时代的教皇，在圣|战爆发前不久这么敏感的时间点挑选继承人，先不说可能引起内部的派别争斗，即便大家都很懂事不搞这些，领导者交接也必然会造成混乱，无论大小，显然都不是明智的选择——圣域上下传闻的那些说辞都是当真的吗？

　　“你还好吗？”许是她思索的模样引起了双子座的注意，将书放好后从屋里出来的阿斯普洛斯有些吃惊于加妮亚仍待在原地没走，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这注重礼节的侍女一直等着他开口，“没有别的事了，代我向笛捷尔道谢。”

　　“必定转达。”白衣侍女提起裙摆，优雅地半蹲行礼，阳光在她低头的时刻扫过蓝发间透明的水钻，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反光，“就此告辞，祝您阅读愉快。”

　　很正常的一句话，却硬生生让阿斯普洛斯觉得，这女人在脱口而出“阅读愉快”几个字的时候，眼睛里浮出了某种特别的深意。

　　“等一下。”他环胸靠上一旁的石柱，偏头饶有兴味地挑眉打量了两下停住的女人，对方露出不解的神情转身，就那么站在原地任他端详，末了，阿斯普洛斯终于开口问道，“以前没见过你啊，是水瓶宫图书馆的？叫什么名字？”

　　“属下加妮亚，前些日子刚来的，您没见过是正常的。”“这样啊。”蓝发青年又摸着下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莫名其妙的对白。加妮亚从双子|宫原路返回，裙子的下摆长到脚踝，她在上台阶的时候必须得提起来以免踩到。处|女宫没有人，或者说只是她没有看到人，阿释密达大约回了房间，或者在什么其它的地方静静打坐，总而言之没有出现在她会经过的大厅里——想来之前她所说的“晚些再见”，阿释密达肯定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另一边的双子|宫，阿斯普洛斯仍抱胸看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书房的房门却突然被从内开启，肤色偏暗的另一个青年一言不发地在门口站定，视线平静地瞥过大殿的入口，最后停在斜前方那个披挂黄金圣衣的背影身上。

　　“你也听见了？”背影转了过来正对着他，眸子里流光运转，却看不清其中的情绪，“还挺有意思……名字也挺好听。”阿斯普洛斯似乎是在和书房里的人说话，但深蓝的瞳孔里却什么都没有映出来。

　　后者沉默，似乎在考虑如何回答这没什么意义的问题。而他的这一反应让阿斯普洛斯隐约发觉了些不对劲，微微抿唇，挑起眉的同时声音却更显出一阵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他沉声问：“怎么？难不成是认识的？”

　　“……不认识。”

　　暗星青年顿了一下，随后出声否认，转身回到了书房里。

　　他觉得自己不算说谎，虽然他对这个曾经给了自己一把伞的女人算是印象深刻，以至于刚刚从房门缝隙里瞥了一眼就认了出来，但对方搞不好是已经把他给彻底忘了——连他都觉得那场雨中偶遇宛如做梦一样缺乏实感，只是那把雨伞还好端端地放在他小屋的矮柜旁边，算是它真实性的唯一证明。

　　*

　　傍晚时分，纱奈从训练场回来的时间比以往稍晚，她看起来还颇有些心事重重的，看见桌上放着的小饼干时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高兴地扑过去狼吞虎咽。加妮亚觉得多半是白天发生了些令她不太顺心的事，比如称霸竞技场的进度受挫之类的。她看着紫发小姑娘拿着一块饼干斯斯文文地小口咬，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淑女，便觉得这事情可能真的让她心情很糟糕。

　　然而加妮亚只猜对了一半。

　　“我跟你说加妮，竞技场上有个超级变态的家伙，强得简直不科学——不对不对，这件事不重要，还有件事，嗯……其实……”一向心直口快的女孩这回罕见地斟酌了几下，加妮亚极有耐心地也拿了一块饼干等着她继续，片刻，纱奈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一边瞄着加妮亚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我遇到那个双子座了，但是……很奇怪，听到了很奇怪的话。”

　　“咔嚓”一声，对面的蓝发女人咬碎了手里的饼干，两指捏着剩下的半块坐直了身子。

　　“是吗——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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