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嫦娥》后记

　　文/沈雁

　　《嫦娥》完全是心血来潮的产物，与《半盏酒》和《刺客》在落笔前已经过长年累月的构思相比，这篇作品是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产生的。在迸发这一灵感前，我原本打算就这样让曹玉盈和谢添的故事在《刺客》里留白，任由读者去遐想他们的结局。灵感的到来猝不及防，有如花朵陡然盛放，亦或其实并不突然，这只是量变引起质变的那一刻，而在这之前有足够多的思考和积淀才会达成那一瞬间灵感的迸发，一如播种、生根、发芽等一系列流程后，花朵才会在一夜间盛放。

　　几个月前我偶然在网上看到一张照片，图上有两只易拉罐，一只易拉罐完好无损，里面插了一枝鲜艳的红玫瑰，而另一只易拉罐则像被人踩了一脚，瘪了进去，里面插着一枝耷拉着脑袋枯萎的玫瑰。兴许是正处在创作过程中的人看到什么都忍不住往创作那儿想，总之那一刹那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一句话：创作如同垃圾堆里盛开的花朵。之所以说是垃圾堆，因为绝大部分细微的灵感，或者只能说是凌乱的思绪，对于真正的创作而言都是别无帮助的，而这些凌乱的思绪有一刻忽然自发整合成了一道灵感，让创作成为可能，就像扎根在垃圾堆上汲取营养的那枝花朵。垃圾铺天盖地，花朵寥寥无几，我想每位创作者都应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花朵，让这朵花最终成为落于笔下的诗篇。

　　因此也有了《嫦娥》这篇文章，惭愧地说，这篇小短篇我写得算不上太用心，原本甚至打算直接当作《刺客》的番外，后来因后者篇幅只有十一万字，倘若区区番外就有一万多字，实在太过离谱，而因此作罢。总的来说，虽然因为拖延的老毛病半年才写完，整篇文章写起来相对较为轻松，没有那么字斟句酌，尤其是和同样是短篇的《半盏酒》相较而言。和以前的文章相比，这篇文我更多注重的是情节的变化和人物心理的变化，精巧漂亮的文笔反倒被放在一边，是以最终成品，至少从我这个创作者的角度看来，是略显粗糙的。

　　回归文章本身，虽然是第二人称叙述，从曹玉盈和谢添的孩子谢不悔的角度来讲述整个故事，但主角毫无疑问是曹玉盈，剧情的主干部分正是曹玉盈在心灵上的一次出走，以及最终的回归。关于文案，其实既可以理解曹玉盈后悔十年前选择和谢添私奔，也可以理解为后悔十年后和陈凤生私奔。最后一章里有这样一句话：“‘陈凤生？’母亲极浅地笑了下，笑容花朵一般准瞬即逝，亦如她此次地出走，‘他不过是个有些许趣味的男人罢了。’”如花朵般转瞬即逝，这就是曹玉盈这次私奔事件的全部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感情的事从来不能简单用对还是错去评判，而是要看背后复杂的成因，感情是复杂的，背负感情的人是复杂，人性是复杂的。

　　关于出轨，大学时英语老师曾经在课堂上放过一堂名为《重新认识出轨行为》的TED演讲，记得当时给了我很大的震撼，翻捡出来重新看了一遍，固然不能说完全认同演讲者，但其中部分观点可以很好地诠释曹玉盈的行为。

　　该演讲中提到：“我们都有一个浪漫幻想中的理想伴侣，他可以满足我们各个方面的无尽的需求，他可以化身为我们伟大的爱人、贴心的朋友、称职的父母、可靠的知己、情感上的伴侣、理智上的匹敌。”显而易见，最初对谢添动心的曹玉盈无疑把谢添当作了这样的角色，认为谢添可以帮助自己逃离父亲的掌控，逃离和不喜欢的人婚约的束缚，逃离令她窒息的洛阳。然而没有男人会是完美的，再完美的男人也不可能完全满足女人的一切需求，哪怕是小说里也不会有，正如谢添所说，没人有能永远是少年。而这，正是曹玉盈厌倦当下生活的第一步。

　　演讲中又提到：“不忠就是一种背叛，它也表达出一种渴望和缺失，出轨的核心原因就是人们可以借此找到一种感情相通，新鲜感、自由感、自主权、弥补自身缺口的希望，或是面对生活的缺失和悲哀时，试图重获活力的渴望和向往。”除了随着时间推移，谢添不再是心目中的完美伴侣，曹玉盈厌倦对当下生活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废江都王的谋逆导致她不得不隐名埋姓地生活，从而失去了她为之追逐一生的自由，从亲王之女到偏远小镇妇女，身份地位以及生活质量急剧下降，不得不和以往身为皇亲贵胄的她不屑去看一眼的乡野妇女交谈，为了保持低调半点出格的事也不敢做。而最终石浪的来访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因为曹玉盈心里明白比起和她在一起，谢添有更好的选择，而她只能不得不依附于谢添而生存。换句话说，曹宝珍之所以选择私奔离开白水镇，原因绝不仅限于和谢添感情上的原因，甚至可以说这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不得不面对的生活环境使她排斥、厌恶现在的生活，庞大的心理压力使她不得不去寻找突破点，也就是离开。再换句话说，从根本原因来看，曹玉盈和谢添的身份和过去导致他们的婚姻中存在大量的历史遗留问题，而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必然导致婚姻关系出现裂痕。

　　演讲中还提到：“在我们寻求他人的凝望时，找到的通常并不是我们厌倦的伴侣，而是我们自己化身成为的某个人，我们找到另一个人的几率还没有我们找到另一个自己的几率大。一部分的出轨也是企图转变死气沉沉的状态，把它当作救命稻草。”这说的是出轨对象的选择，既然厌倦现在的生活，显然曹玉盈不会去选择和谢添一样的官家子弟，而是选择了自由自在、来去从容、并且对自己父亲谋逆的行为持怜悯态度的下九流说书人陈凤生，这并不是说曹玉盈爱上了陈凤生，她爱上的是陈凤生的身份所能带给她的遐想，她从来都希望自己能成为自由的人，而不是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囚笼里。

　　最后，也到了最初在听到这堂演讲时最让我震撼的部分，演讲的结尾提到：“出轨真的意味着一段恋爱关系的终结吗？我们怎样才能从出轨行为中解脱出来呢？欲望根深蒂固，背叛也根深蒂固，但都能被治愈。有些出轨行为就像是为本来就无力挽回的感情敲响丧钟，但还有些出轨行为会在挫折之后给我们带来新的可能。实际上，大多数经历过出轨的爱侣还在一起，并没有分手，但其中有些只是苟延残喘，其他人才是真正能做到将危机化为机会，他们会将此转变为一次衍生经历。”之所以说曹玉盈这次心灵和行为上的出走有如花朵转瞬即逝，正因开花前需要诸多程序，即曹玉盈的出轨原因甚为复杂，且是经年累月堆积而成的，开花便是她对当下生活的不满达到极点时的爆发，即选择和陈凤生私奔。而最终这朵花是昙花一现的，这场出走像是鱼儿探出水面的一次呼吸那样短暂，很快曹玉盈便选择回到过去的生活，因为回了洛阳才发现“洛阳仍旧是过去我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那个洛阳”，因为“所谓执念，兴许从来等真正实现了，才发现原来毫无执着的必要”，因为“我心里头明白你父亲已竭尽全力想让我过上神仙一般的日子。”

　　曹玉盈最终回到了白水镇，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

　　202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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