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故乡的歌谣

　　Chapter 4

　　当克梅尔回到格林格拉斯家的宅邸，见到正抱着利亚姆的肩膀给他讲解墙上的壁画的那个容光焕发的女人时，她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她的母亲。

　　伊莎贝尔·凯尔特穿着漂亮的白色羊绒毛衣和紫红色的丝绸短裙，银色的卷发雅致地盘在脑后，一串珍珠项链衬出她修长的脖颈。她脸颊上泛着红晕，眉目含笑，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快乐。她好像年轻了十几岁，那些曾在她身上无时无刻不显现的苦难模样留下的痕迹全都消失了，她就像重获新生了一样，充满活力。

　　“妈妈？”克梅尔极力抑制住自己声音的颤抖，轻声呼唤自己的母亲，她回来了吗？那个会给她讲动听的故事、为她唱婉转的曲调、充满爱意地拥抱着她的母亲回来了吗？

　　伊莎贝尔听到她的声音，起身回过头来，唇角浮现出一个温柔的、优雅的笑容，然后用带着些许困惑的表情问道——

　　“你好，请问你是？”

　　——

　　克梅尔从朦朦胧胧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哭得撕心裂肺、涕泗横流。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她不禁被逗笑了，于是眼泪往下掉得更厉害了。总而言之，恢复了意识就证明她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起身去盥洗室洗了把脸，觉得自己许多年以来头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轻松。

　　她当然知道母亲为什么这样讨厌自己，因为她跟母亲年轻时实在太像了，只要她出现在母亲面前，就会一直提醒着伊莎贝尔她的人生是多么失败、是怎样从天堂坠落进地狱的。过去几年里，在他们离开都柏林搬到缅因州后，伊莎贝尔就开始尝试处处刁难她、忽视她，一方面不愿意看到她，另一方面却又恨不得扑上来掐死她。伊莎贝尔的行动不仅是折磨克梅尔，同样也是在折磨自己，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终于变得疯疯癫癫，时不时就会歇斯底里地爆发一场，甚至因此失去了大部分的魔力。而克梅尔在厌恶、怨恨这样的母亲的同时，却也一直在心底期盼曾经那个温柔美丽的母亲能够回来，在反复的矛盾中同样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而现在，不管伊莎贝尔是选择用魔药还是咒语忘记了这一切，至少她终于解脱了。

　　而克梅尔也终于解脱了。

　　她坐在窗台上，拿起心爱的爱尔兰哨笛，吹《The Last Rose of Summer 》，吹《 Londonderry Air 》，吹《Ailein Duinn》，吹她所知的一切爱尔兰民谣，她感到内心一片平静。既然连伊莎贝尔都已经决心抛弃这一切往前走，她为什么不能呢？

　　直到因长时间的演奏深感疲惫以后，克梅尔才放下了哨笛，回到书桌前给爱丽西娅写了一封信，交给家里的家养小精灵迪迪让他为自己寄出去，这才换好了衣服准备下楼去吃晚餐。

　　——

　　“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变了。”

　　某天下午，当克梅尔正坐在格林格拉斯家的藏书室里读着麻瓜著作的《世界简史》时，奥斯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并且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克梅尔抬眼看了看他，平静地回答：“如果这是赞扬我会很高兴，如果你想看书也可以坐在这儿，但我不想错过这部分，所以现在还不想聊天，抱歉啦。”她又把注意力落到了书页上，那上面正在讲亚历山大大帝的拓疆史，因为很有趣所以她不想漏过什么文字。

　　她本以为奥斯顿会径直离开，但这个男孩却也挑了本书在离她稍远些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们一起无言地看了一个小时书，直到迪迪送来了下午茶才稍事休息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奥斯顿突然小声说道：“我为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道歉。”当克梅尔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表哥正死死盯着手中瓷杯里的暗红液体，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最后她疑惑地开口了。

　　“是关于便士哨笛的，好吧，那天我听到你的演奏了，一首又一首，但真的很好听，我相信人们会很喜欢你的演奏的。”他的鼻尖和脸颊一起变红了，对于一个高傲的斯莱特林学生而言，说出一句道歉似乎真的很不容易，他恐怕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了出来。

　　“别在意，我都忘了。”克梅尔轻声笑笑，她学着自己伊法魔尼的同学们那种轻松自在的语气说话，她突然有点后悔以前因为生活所迫和自暴自弃荒废了那么多的时间，她原本可以过得更快乐一点的，“不过谢谢你，那些都是我挚爱的故乡的歌谣。”

　　又是一阵沉默，而后奥斯顿突兀地提出了一个询问：“你愿意和我去街上逛逛吗？萨克维尔街上有一个很好的书店，我想你会喜欢的。”他用小心翼翼的目光探究似的注视着克梅尔，翡翠绿的眼睛里带着点克梅尔难以分辨的莫名情愫。

　　对于奥斯顿主动伸出橄榄枝的行为克梅尔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惊讶，但她转念又觉得如果能改善和这位同龄人的关系并不是什么坏事，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回答：“好啊。”

　　——

　　他们准备用大厅的壁炉去往伦敦市中心的时候恰好遇见伊莎贝尔·格林格拉斯从对角巷回来，她现在以为自己仍旧是格林格拉斯家最受疼爱的未婚的小女儿，只是因为一场不幸的事故失去了十几年的记忆。利亚姆成了格林格拉斯家次子弗朗西斯的小儿子，克梅尔则成了长子埃德蒙的小女儿，大人们都认为这样的安排更加合理妥当。

　　“孩子们，你们好，准备出去玩吗？”伊莎贝尔提着从对角巷买回来的一卷卷上等质量的布料显得神采奕奕，她原本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巫师服装设计师，那是克梅尔最近才从凡娜莎口中得知的事，也是她从未知晓的属于母亲的过去。

　　“是的，伊莎姑妈，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克梅尔安然地微笑同她打了招呼，而后抓起一把飞路粉踏入壁炉，念出了破釜酒吧的名字，奥斯顿也紧跟在她身后出来了。

　　“你想在这里喝点什么吗？”似乎是出于礼貌，奥斯顿询问了克梅尔一句，后者则微微摇了摇头，回答：“刚才的下午茶已经足够了。”

　　于是他们一起向酒吧的门口走去，恰好遇到一个穿着有点破旧的深色风衣的年轻人从正门进入了酒吧——是莱姆斯·卢平。

　　“啊，莱姆斯，你好！”短暂的对视后，克梅尔友好地向他打了招呼，“我还以为你圣诞节会留在霍格沃茨呢，来对角巷买东西吗？”

　　不知为何，莱姆斯显得有点慌张，他躲避着克梅尔的视线，咕哝了一句“有点急事”，就急急忙忙地和他们擦身而过，消失在吧台后面。

　　“那个男生是谁？”奥斯顿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对于莱姆斯有失礼仪的行为有些不满，克梅尔轻轻摇了摇头，回答：“莱姆斯·卢平，格兰芬多和我同级的学生，他是个成绩优异性格温和的男孩子，平时不是这样的，可能真的有什么急事吧。”她说着，跟在奥斯顿背后走出了破釜酒吧，向着奥斯顿之前提及的莎乐伦书店的方向走去。

　　——

　　圣诞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克梅尔在回到格兰芬多休息室后又一次见到了莱姆斯。相比上次见面时他有点虚弱的模样，莱姆斯看起来好了很多，他正坐在壁炉旁一张舒适的扶手椅中翻阅一本书籍，俊朗如希腊雕刻的面容在橙红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

　　“你好，莱姆斯。”克梅尔一边解着脖子上的羊绒围巾一边接近了男孩，她想在莱姆斯身边坐下，或许还可以和他聊聊圣诞节，聊聊麻瓜的历史和时政。整个假期，除了课本以外，她一直沉浸在麻瓜的书本里，希望能找到些能和男孩闲聊、探讨的话题。

　　莱姆斯抬起头望向克梅尔，脸上浮现出一个有点恍惚的笑容，轻声说道：“你好，克梅尔。”他合上了手中的书本，然后站起身来，面带歉意地开口：“很高兴看见你，不过我现在得去麦格教授那里一趟，下次再见吧。”他说着就从克梅尔旁边低着头走了过去，消失在胖夫人的壁画后。

　　克梅尔手里抓着被冰雪沁透了的冰凉围巾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失落感涌上心头，这是她的错觉吗？应该是她的错觉吧，莱姆斯应该确实是有事，他一直是对她最友善的同学，不会莫名其妙地讨厌起她来才对。

　　然而这并不是克梅尔的错觉，她渐渐发现莱姆斯总在刻意躲着自己。他一直和劫掠者们在一起，单独的时刻少之又少，而克梅尔几次试图和他搭话，男孩也很快会找些借口理由立刻离开。

　　这样的事情重复了多次后，克梅尔终于对此感到厌倦了。她并不想去追问莱姆斯厌恶她的理由，因为她依然感激着在第一个学期帮了她很多次的男孩，但同时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如果对方已经明确表达了对自己的不快，她更愿意选择无言地远离他。

　　比起一段未能发芽就枯萎的友情，显然她的学业更加重要。霍格沃茨的图书馆库藏丰富，克梅尔很快就发现阅读能填补内心的空虚和失落，她喜欢用这种无形的力量充实自己的灵魂，这让她真切地感到自己正存活于这个世界中。在异国拼搏生存，越是坚持努力，越能让她想起伊法魔尼，想起雷鸟以及爱丽西娅柔和晨光中坚毅的侧脸。

　　第二个学期，形单影只的时间变多了。并不是和莉莉、多卡斯的关系变差了，克梅尔觉得她们在寝室时和以往一样融洽，但克梅尔开始享受独处。她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捧书阅读，在公共休息室的边缘奋笔疾书，在湖边的山毛榉下练习哨笛，即便没有任何观众。

　　她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时间推移到三月份时，克梅尔发现自己为格兰芬多赢得的学院分抵消了自己的鲁莽行动扣除的分数，尤其在草药学和魔药学上，在伊法魔尼习得的知识许多都派上了用场。草药学课程上那些难对付的植物不知为何在她手底下总会变得服服帖帖，有一次她制服了一棵被惹恼而开始朝四周喷射火焰的蔓生龙卷草，赢得了许多学生的鼓掌喝彩，而斯拉格霍恩教授也在多次夸奖和加分后向她发出了来自鼻涕虫俱乐部的邀请。

　　斯莱特林的姑娘们偶尔还会向她挑衅，但次数已经少之又少，克梅尔猜测或许是奥斯顿对他的院友们说了些什么，至少他们都比以前友善多了。

　　六月底，克梅尔从最后一门黑魔法防御术的实践考试的考场中走了出来，发现城堡外的天空澄澈无比、蔚蓝得如同勿忘我花的花瓣，黑湖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变成了深沉却美丽的墨蓝色。她突然萌发了去湖边走走的念头，等到走累了的时候，则可以掏出自己心爱的哨笛，在不被打搅也不打搅他人的环境里吹奏自己喜欢的曲子。

　　悠扬婉转、平静中又带着点点愁思的曲调在寂静中奏响，克梅尔知道高音哨笛通常更适合欢快的曲子，但她同样喜欢试着用它诠释伤感细腻的情感。

　　“Who bore the fight that freedom\'s light/Might shine through the foggy dew.”

　　当克梅尔结束了这一曲时，一个低沉却温和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她回过头去才发现莱姆斯·卢平正站在灌木丛后离她约二十英尺处安静地望着她。

　　对于莱姆斯主动接近她的行为，克梅尔感到了一丝淡淡的惊喜，她微微一笑，回答：“是的，这同样是我最喜欢的部分。它是我故乡的歌谣，为了纪念那些敢于为独立和自由奉献生命的人而诞生。虽然那场战争与巫师界没有关系，但是却是爱尔兰的所有人民都会永远铭记的战争。”

　　她从草地上站起身来，转向肤色苍白的男孩，神色平静中微带雀跃地继续说道：“我最喜欢的两个概念，分别是‘希望’和‘自由意志’。前者告诉我不论将要面对多少艰难困苦终究能迎接黎明的到来，后者则告诉我只要一个人有着向往自由的心，任何有形之物都无法束缚这坚强的灵魂。它们充满力量，你不这样认为吗？”

　　莱姆斯以一种克梅尔难以辨识的奇特但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她，安静地颔首回道：“我想你说的是对的。”他唇边勾勒出浅淡的笑容，但仅仅维持了一秒就消失了，莱姆斯又蹙起了眉，别开视线压低了声线说道：“我得走了，詹姆他们在等我。”

　　克梅尔虽然对于莱姆斯又将离开的事实感到了失落，但并没有挽留他也没有说想和他同行，只是回以男孩一个谅解的微笑——“好的，再见，莱姆斯。”——而后目视着他独自一人沿着山坡向青空下的城堡走去。

　　她原本就没有过问他的资格。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