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一大早，高一（2）班的班主任蒋慈溪推开教室门，打开了教室的灯。
　　教室里没有学生，住校的还在跑操，走读的还没到校，他这么早来开灯是因为教室里换了节能灯，要提前开一会儿早读的时候才够亮。因为从单身教师宿舍到操场必定经过教室，这件事情蒋慈溪就随手做了。
　　灯光亮起来之后，蒋慈溪发现后边的新板报画好了，水粉作画，笔触精细，远远看去一片金色麦□□人神驰神往。板报的主题好像也是谈收获，画和内容很对版。其实对于内容怎么样作为班主任的蒋慈溪并不太关心，只要同学们觉得喜欢就好。看来昨天出板报的同学费了一番心思，这期板报很漂亮。
　　蒋慈溪瞄了一眼板报右下角的制作人落名——杜西韧和袁春晓。蒋慈溪不禁对小班长袁春晓投以无限的同情，字丑且不会画画的杜西韧应该也就是给她递了递抹布、换了换洗笔水。再倒霉一点，杜西韧这个家伙说不定鬼扯了什么理由提前就跑了。
　　一想到杜西韧这个很是有些懒散的家伙，蒋慈溪决定把他推荐到于主任领衔的数学奥赛集训队去。
　　一个班有两个名额，除了杜西韧再一个选谁？离开教室到操场去的这段距离，蒋慈溪想了又想，还是只有小班长袁春晓合适。得，把他俩又送作堆吧！
　　决定之后已经走到操场边上的蒋慈溪抬眼望去，高一的住读生一班两列正在绕着操场跑步，等到高一的人统统从自己眼前跑过去了，迎来高二的学生，蒋慈溪也没有看见自家二班的少爷小姐们，真是活见鬼了，二班的人怎么凭空消失了？
　　蒋慈溪起来晚了点，忘记戴眼镜，远处有些看不清楚，只得眯缝着眼睛往远处看。操场对面被灯光照得如同白昼的篮球场上，高一（2）班的少爷小姐们正被体育李老师拿标杆指着做深蹲。李老师中气十足的训话声穿过操场传进蒋慈溪的耳朵里——“你们二班太不像话了，今天又是最后一个到齐。等你们蒋老师到了我再叫他收拾你们。一日之计在于晨，起床跑操拖拖拉拉，哪里还有青年人的朝气。”
　　这话蒋慈溪听得真切，他一面拉上自己单夹克的拉链一面想过去还是不过去呢？拉链拉到顶的时候，蒋慈溪决定还是不过去了。过去的话免不了给李老师面子再收拾一回小同学们，可是小同学们已经在加做深蹲了，好可怜。
　　思及此，蒋慈溪转身就逃，趁着高三跑步的学生正好挡住自己飞也似地蹿进操场边上的小树林，向食堂走去。
　　刚走出小树林，一辆自行车“嘎吱”一声急停在蒋慈溪面前，吓得蒋慈溪低声叫了一声“哎呀”。这边他还惊魂未定，那边车子上却传来呵呵的笑声。
　　这声音不用说一定是杜西韧。
　　蒋慈溪伸手捉住自行车的一只把子，抬头笑着问杜西韧道：“想撞死师傅好不上课是吧？”
　　那杜西韧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嘻笑着说：“您老人家就是病得用担架抬恐怕也要来上课，这么不合实际的不上课方法我肯定不用。”
　　蒋慈溪被他这么一说给逗笑了，指着他说：“昨天下午陪着班长画完板报走的还是半路开溜了？”
　　“肯定是陪着班长大人画完了再走的啊，天都黑了，我送她回家还勇斗她家巷口的恶犬，不信待会儿你问班长去。”杜西韧觉得蒋老师就是偏心眼儿，上赶着喊冤，“您可冤枉死我了，虽然我字丑又不会画画，但是班长能在板报上留下我的名字，说明也是肯定了我的工作的。”
　　“哦。”蒋慈溪被杜西韧嘴里这一套一套的话勉强说服了，叫他赶快把车子放到车棚去再过来，说有话跟他讲。
　　杜西韧这会子听话了，推着自行车去车棚放，然后蹦跶着过来蒋慈溪的面前，乖巧模样等着听蒋老师说话。
　　蒋慈溪看着他装出来的乖巧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头，有一种要被敲竹杠的感觉在心底隐隐升腾起来，不由得把自己要说的话忍了忍。
　　那杜西韧看见蒋慈溪不说话了，嬉笑着抬手揽住蒋慈溪的肩头，凑上那二皮脸来说：“蒋老师，我妈上早班八点才下，我没吃早饭，今天周三，食堂吃鲜肉大包对不对？”
　　蒋慈溪心中叹了一口长气，就说这个死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到学校了，原来就是打定主意来蹭早饭的。
　　“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都答应，招待我吃顿早饭嘛，蒋老师，我亲爱的蒋老师……”杜西韧的话尾音弯弯，差点把蒋慈溪给叫得浑身酥麻掉。
　　鲜肉大包，一块五两个的鲜肉大包，学校最受欢迎的鲜肉大包，杜西韧这个死孩子一顿早饭能吃六个的鲜肉大包！
　　唉，算了，也不是第一次叫他宰了……
　　蒋慈溪把杜西韧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拍掉，撇撇头叫他跟自己去食堂。
　　杜西韧把单肩挎包往身后一甩，乐颠颠地跟着蒋慈溪去食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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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端了两碗稀饭回来，杜西韧已经吃下了两个鲜肉大包。蒋慈溪把稀饭推到他面前，一边摆头一边嫌弃地说：“喝点稀饭，别噎着。”
　　杜西韧啃着鲜肉大包点点头，然后单手从自己那脏兮兮的挎包里掏出一包涪陵榨菜来。也没抬头看蒋慈溪，喝着稀饭囫囵地说：“孝敬您的。”
　　蒋慈溪看着他手里那包只卖五毛钱的涪陵榨菜，心里挺高兴，觉得终究还是知恩图报的小同学。
　　撕开袋子把榨菜挤一半到自己碗里，剩下的挤到他碗里，把袋子扔到餐桌下得垃圾桶里后蒋慈溪突然觉得还是亏了……
　　单算价值四块五毛的六个鲜肉大包，这死小孩拿五毛钱就换到手了，这是知恩图报吗？不是啊，这是活生生的“榨骗”啊，拿榨菜来骗！
　　“杜西韧，从今天起晚自习不用到教室上了，去物理实验室上。”蒋慈溪拿过一个鲜肉大包，没咬下口前说。
　　“嗯，那不是奥赛集训队么？我才高一，我去干嘛？”他这时候说话不囫囵了。
　　蒋慈溪听了他的话，没有马上回答，咬了一口包子，细嚼慢咽下去后才说：“反正你都自学完这学期的数学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试试。万一得个一等奖呢？高三想保送就用得上。”
　　杜西韧不说话，使劲咬鲜肉大包，目光一下子沉静起来，没了刚才的活泛。吃着吃着头也埋了下去。
　　虽然说集训队不收辅导费，但是资料费是要收的。杜西韧家经济并不宽裕这点蒋慈溪知道，别看杜西韧平时大大咧咧的，对于这件事他却十分敏感，这一点蒋慈溪也知道。
　　蒋慈溪看了看他头顶上方向刚好相反的两个发旋，轻声说：“我想你得个奖给我长脸，那资料费自然算我的，你当孝敬我呗？”
　　杜西韧还是不说话，第四个鲜肉大包被他吃完，埋着头伸手拿了第五个。
　　蒋慈溪听不见他回话，伸手捏住他拿包子的手，笑着说：“不回话就别吃了。”
　　杜西韧百般不情愿的抬起头来，说：“我不想去。”
　　“加上每周三请你吃鲜肉大包……”蒋慈溪决定加加码。
　　杜西韧微微噘嘴。
　　“还加上春晓班长跟你一起去，总行了吧？”蒋慈溪抛出了最重的筹码。
　　杜西韧手被蒋慈溪捏住包子送不到嘴边来，看着又想吃的很，等蒋慈溪说完“总行了吧”这句，杜西韧伸脖子咬住了自己手上的第五个鲜肉大包，油滋滋的肉馅入口后整个人都得到了满足。
　　这一大口肉馅和包子皮吞下去后，杜西韧特认真地说：“我是看在鲜肉大包的份上才答应的，跟春晓班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天到晚说我们思想复杂，我们班细想最复杂的就是你。我不喜欢春晓班长，哼……”
　　蒋慈溪收回捏着他腕子的手来，笑着说：“是是是，你最喜欢鲜肉大包，不喜欢漂亮聪明的春晓，你特别有品味，那你喜欢谁？”
　　杜西韧的灵魂都被鲜肉大包滋润了，浑然不知蒋慈溪给他下了个套，乐滋滋地接口道：“我喜欢……”
　　正在这档口上，体育李老师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食堂门口破空而来，“蒋老师，我要跟你反应一下你们高一（2）班的出操情况。”
　　蒋慈溪看着对面发觉差点上当的杜西韧对着自己咬牙切齿，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好的李老师怎么就找到食堂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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