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轻薄假面

　　五楼没有开灯。易哲走过长长的走廊，压着脚步，没有发出声音。黑暗中很安静，易哲却在这无光无声的环境中，嗅出了一丝潜在的危险。
　　突然“啪”的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啊”的尖叫。那尖叫像是被人掐断了一样，刚发出来就立刻被捂住了。
　　易哲打亮手电筒，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转过了走廊的转角，他看到了丁晓。女孩子正蹲在地上，她的左脚被一个捕鼠夹夹住了，她双手用力，试图去掰开夹子。
　　“笨蛋，旁边有个开关可以解开弹簧。”易哲说着，蹲下来扳开开关，丁晓的脚立刻从捕鼠夹中解脱出来。
　　“还好还好，鞋子穿得比较厚，没有受伤。”
　　丁晓没事一样地活动活动脚腕，说道。
　　“你怎么会踩到捕鼠夹上面？”易哲扫了一眼那只捕鼠夹，这样的东西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
　　“不是我不小心，它就放在路中间，不开灯我怎么可能看得到。”
　　路中间？谁会把捕鼠夹放在路中间呢？易哲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玄裳……啊。”女孩子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她不该在易哲面前提起玄裳，这个人不是警告过她要离这对兄弟远一点么？不过，易哲并没有生气，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到医院五楼来找玄裳？”
　　“刚才碰到一个金头发的医生，他说玄裳在五楼，我就上来了啊。”
　　“他根本不是医生，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医生么。”易哲真的很怀疑丁晓的智商。不过，这不是目前要讨论的问题。他一把抓住丁晓的手臂，把她往楼下拖。
　　“你尽快离开这里。没看清楚五楼根本没有人吗？玄裳就是住院也是在住院部。”
　　“等、等一下！”丁晓挣脱了易哲的手，她看着面前不远处，那个掩着门的房间，“刚才我在楼下，看到这间房间的灯是亮着的。里面有人。”
　　易哲抬眼看了看那间房间。房间的门明显留着一条缝隙，并没有锁上。里面有人吗？可是，为什么刚才在这里这么大的响声，那个人不出来呢？在他思考的时候，丁晓已经大步走过去，去推那扇门。
　　“喂！”易哲猛地抓住她的手，“你就这样直接进去？”
　　丁晓抬头看看易哲，笑。
　　“如果里面的人想要攻击我们，现在估计已经埋伏好了，逃也逃不掉，不如进去看看。”
　　这个女生……果然单纯直接得无可救药。但现在确实没什么路可选。易哲松开了手。
　　丁晓推门进去，在易哲阻止她之前“啪”的按亮了电灯开关。易哲头痛地按了一下太阳穴——毫无防备地开灯等于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下。但是或许这就是丁晓的哲学：既然逃不掉，不如直截了当地面对它。
　　日光灯闪了闪，亮起来。
　　“这是——”
　　其实在灯光第一次闪烁的时候，易哲就看清了房间里的东西，但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灯光大亮，他才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看错——
　　三十平方米的一间房子，每一面墙壁上都摆满了柜子。从地面到天花板，柜子上的横格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玻璃瓶——
　　每个玻璃瓶子里，装着一只标本；从小的热带鱼、蝾螈，到半米高的猫和狗，都在瓶子里栩栩如生地漂浮着。最中间的一个玻璃橱窗的柜子里打着聚光灯，那里的标本显得尤其漂亮：一只长毛的白猫，睁着黄蓝色的阴阳眼，像是还活着一样看着他们，在它的瓶子里，漂浮着浅黄色的小花。
　　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着。
　　“这是……标本室吗？”
　　丁晓自言自语地问着，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她看过学校生物实验室的标本，它们并不是装在这样漂亮的玻璃瓶子里，福尔马林里也没有放黄色的小花。最关键的是，比起阴森森、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标本陈列室，这个房间散发着一种精致漂亮的气息，就好象……
　　“这里，更像是一个私人的收藏室。”易哲下结论。他走进那些玻璃瓶子，掏出手机来，给它们拍照。而他的另一只手伸进裤口袋里，牢牢地握住了那一把小刀。
　　当镜头转向那只玻璃橱窗里的白猫的时候，易哲的眼角动了一下。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东西……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能随便进入别人的房间的吗？”
　　一个冷冷的声音，把易哲和丁晓都吓了一跳。丁晓记得这个声音：时而冷静、时而歇斯底里。她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玄漠站在门口。
　　“玄漠哥哥！我是来找玄裳的，他住这里吗？”丁晓一步跳到玄漠面前，易哲伸手去拦都没有拦住她。
　　玄漠毫无感情地看了丁晓一眼。“玄裳怎么会住在这里？”他一步一步走进丁晓，身上的那种莫名的压迫感，让易哲也绷紧了神经，“他是个疯子。他住在住院区精神病理科疗养，除了在学校读书，他还要接受治疗。”他的目光突然凌冽起来，“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不可思议的话，什么天使之类的？”
　　“他说他是要守护我的天使。”
　　“真可笑，你相信这些？”
　　“他证明给我看了。从手里面变出羽毛，还能在天上飞。”
　　“他是骗你的。”玄漠的语气里有一丝鄙夷，“手里变出羽毛，是因为把羽毛藏在袖子里，对着太阳挥手的时候你根本看不清羽毛是从哪里出来的。至于他会飞这件事，你知道玄裳初中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体操队吗？”
　　“体操队？”
　　“他的运动神经很好。普通人根本不能跳到他的那个高度，你以为他在飞，其实他只是在跳跃罢了。”
　　丁晓记起下午看玄裳表演飞行的时候，确实，玄裳并没有飞到很高的地方，只是……在台阶之间跳跃而已。
　　“我劝你离他远一点。不要再相信他的话。”玄漠不带感情地对丁晓说完，把目光转向易哲，“至于你，以后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丁晓抬头看看他们两人。易哲以前，和玄漠认识吗？
　　“呵呵，我也不想被杀人魔盯上。”易哲露出他招牌的邪气笑容，推了推眼镜。
　　听到他的话，玄漠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一瞬间丁晓甚至以为他要冲上去给易哲狠狠一击。但是半分钟过去，玄漠只是把握紧了的拳头放开，同时向易哲伸出手：
　　“把你拍的照片交出来。”
　　易哲无奈地耸耸肩笑笑，把手机存储卡拔出来扔给玄漠。
　　“运气真差。这张卡里面还有我和小雪、小雯、小静的照片呢。”
　　“只能怪你太不守规矩了。另外，把另一张卡也交出来，我知道这款手机是双卡槽。”
　　易哲认命地拔出另一张存储卡。“杀人魔老大，你还真是不一般地敏锐。”
　　在玄漠用恶狠狠可以杀死人的目光瞪视着他的时候，易哲一把拉起丁晓，大步走出门去。丁晓最后看了一眼门外那个捕鼠夹，用不太响亮，但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标本也怕老鼠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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