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成缘

　　如果让周昭宁评价苏白，那可就是四个字——莫名其妙。

　　当周昭宁被一下子变热情的苏白拉到马车上的时候，还没想到事情发生得如此迅速。

　　当马车开始颠簸的时候，周昭宁还是不清楚这件事的伊始，难道是自己看起来喜好玩乐吗？周昭宁头一次为这件事情纠结起来。

　　“小兄弟，你年纪几何，是否婚娶？”打从一上车，身旁这个人就像只蟋蟀一样喋喋不休，好像不说话会死一样。

　　“父母早逝，并未婚配。”

　　“小兄弟，你喜好怎样的女子？比如说温文尔雅，贤妻良母，放浪不羁……”

　　“大概不像你那样的。”这句的语气终于不是冷冰冰的，反而带了些怒气。

　　苏白猝不及防被噎了一句，倒也没生气，反而是看了他许久。半晌，他把手向周昭宁脸上伸过去，意料之中被他接住了，力道挺大。

　　苏白眯起了眼睛，稍稍向后扯了扯发现无果，叹了口气说：“小兄弟是有眼疾吧。”

　　周昭宁不由得抓得紧了一点，之后慢慢地松了力气，点了点头。他也没打算瞒多久，但一下子就轻而易举地被知道，他也是有些不甘心的。

　　苏白揉了揉周昭宁的头，把他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发髻弄得一团糟，末了，才说：“没想到小兄弟这么喜好读书，若是在另一头，估计也是要科举考进士的料。”

　　周昭宁一愣，才发现自己是被以为是近视，也不说破，倒是那个奇怪的“另一头”惹起了他的注意，还未来得及细想，马车便停了下来。

　　周昭宁下了马车，喧闹大街的嘈杂声就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听着苏白的脚步跟着苏白走。

　　周昭宁走路也是有自己的一套的，他不能视物，在朝中又不能被人看出破绽，他走路的路线是直的，耳朵时刻都不能松懈，走路脚后跟先着地，手有时也要悄悄做一些动作，但又不能失态，自成一副行云流水的姿态。

　　于是，在他随着苏白进了宛滇远近有名的青楼，闻到一股浓重的胭脂味时，重重地皱了一下眉。

　　正关注着周昭宁的苏白都快笑出声来了，来来往往的妓儿侍女看见这二人，纷纷低头行礼，清脆地唤了一声“公子”，便快速走开了。苏白也不好笑出声，只好板着一张脸，后来的人都诚惶诚恐，招呼打一声便飞一样的走了，免得出什么事端。

　　没走多久，鸨儿便迎了过来，一只素手轻挽住苏白，别过脸瞥了一眼周昭宁，心中已是了然。于是便伸手招了一个侍女，把周昭宁带走。

　　“苏公子，奴家知道您每每都带族弟来这儿玩乐，但奴家这还没开业，姑娘们都睡着呢。现在叫醒，少不得又是怪罪奴家。”鸨儿娇声娇气地嗔怪道。

　　“就你嘴贫，这几间，爷就看你服务最周到，每次人还没进屋，姑娘们不都梳洗好了吗？”

　　“苏公子说得奴家都不好回话了，不知这次苏公子要什么样的姑娘？”

　　“新晋的那个花魁吧。”

　　“公子真是讨厌，每次都强人所难，罢了罢了，奴家这就去安排，那苏公子随奴家进来喝杯茶吧。”

　　周昭宁闷不做声，只是跟着前面的人走，他心里大抵明白了这是哪，但是却不知道苏白把自己带到这里是何意，难道只是为了整自己一番？应该不至于如此幼稚吧。

　　显然，周昭宁并不了解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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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带着周昭宁走了许久，周昭宁走得有些烦，他感觉散掉的头发在他肩上一摇一摆的，若看上去一定十分失态。而且刚睡醒就经马车颠簸，肚子里空空如也就得来这儿晃悠，着实难受。

　　其实侍女是有意这样做的，毕竟鸨儿废了很大气力在这装饰上，虽不算是十分华贵，但也算是赏心悦目。而且也没见得鸨儿吩咐了什么，也不大好决定去处。

　　但对于周昭宁来说，就有点对牛弹琴了。

　　另一个侍女快步走来，向领着周昭宁走的侍女使了个颜色，便领着周昭宁向上层走去。

　　这上面一层可不一般，这么大一片地，都是分给今年的花魁的，

　　里面的装潢设计，可不是一般妓女的房间可以媲美的。其奢靡程度，寻常的妓儿都说，凡是当过花魁的妓女，举止投足之间都会华贵几分，就连面容，经过这滋养，也都会娇艳上不少。

　　这同时也是大家使劲浑身解数，让贵人一抛千金的原因。毕竟，这花魁的位儿可只有一个。

　　周昭宁被带到楼上时，只感觉一阵花香袭来，两边的侍女有眼色地告退了。周昭宁觉得应该是有要事要讲，便向前踱了几步，却隐隐约约听见水声，于是向水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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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蝶昨晚早早地把客人灌醉了，一夜好眠。刚刚起身沐浴没多久，便听人禀报说要招待客人，胡蝶柳眉一挑，一问之下才得知是苏公子的同宗来了。

　　苏公子这几年带来的可都是同宗，个个都会带过来“试炼”一翻，不过与其说是试炼，更不如说是作弄。

　　但苏白作为云顶阁的东家，把他带来的人伺候好才是正事儿。不过，能指派给花魁的，倒也没有几个。胡蝶抿了抿被水汽蒸得更发娇嫩的红唇，拍了拍手。

　　侍女们很快就赶到，扶着她从浴池里起了身，刚要擦身，胡蝶却摆了摆手让她退下，草草地裹了件亵衣，走了出来，说道：“备一些牛乳到我房里，我这澡，可还没洗完呢。”

　　所以当周昭宁到了胡蝶的房里时，胡蝶正用手盛了牛乳向自己背上轻轻泼去。洁白的牛乳顺着香肩缓缓流下去，有些滞留在蝴蝶骨上，紧接着便滚落在更深更隐蔽的地方。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后背靠腰处的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放在这也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有那种轻轻降落花瓣上的放松的展开翅膀的惬意。令人不禁遐想，不知道亲吻上去怀中人会是怎样的表情。

　　熏香徐徐地燃烧，花香飘了满屋。屋内也没有放置暖炉，也不知怎的装置，屋里却特别暖和。

　　周昭宁控制住打架的眼皮，道了句“失礼”便向后退去，只听“咔登”一声，门就被上了锁。周昭宁进退不是，脸上却这暖气热得发红。

　　胡蝶慢慢回头看去，杏眼迷离，只见眼前的少年年纪看起来尚小，但长得倒是十分俊俏，只是这脸红了一大片，眼睛却直勾勾地向这边看来，着实是令人浮想联翩。

　　胡蝶伸出小舌轻轻地扫过嘴唇，双目水光潋滟，对着周昭宁深深回望过去。

　　但只见眼前这人眼睛眨呀眨，竟然啪唧一下倒地了。

　　胡蝶一下子愣住了，回过神来才连忙喊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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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公子，您看您本家都来找您那么多次了，您每次把人领到这儿来也不是办法呀。”鸨母亲手给苏白倒了杯茶。

　　升起的热气把苏白的脸熏得朦胧，手中拿着热腾腾的杯子，指尖晕开一片粉红：“阿盈，我早已入赘苏家了，谈什么周公子。”周曜白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可是您跟苏璟——”是不可能有结果的。鸨儿心中叹道，何必为一个死人较劲呢。

　　“鸨母。”一个侍女行了个礼，低声说道：“周公子，在胡蝶房里昏倒了，但胡蝶说他好像睡着了。”难得鸨母的脸色出现一片空白。

　　“没想到真是这样一个有意思的小家伙。”周曜白笑道，不知为何心情突然明朗了许多。

　　周曜白起身，拍了拍手，说：“让他睡着吧，等他醒了，我带他回周府。”

　　“遵命。”鸨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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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尚宫安。”一群宫女路过，对迎面走来的解娴行礼。

　　“站住，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解娴对着每个宫女们手里捧的一大盆花皱眉。

　　“费太妃娘娘要我们到百花园采花。”走在前面的宫女小声说道。

　　“去吧。”解娴揉了揉眉心，按理说嫔妃到百花园采花是可以的，但是那么多束，未免也太过张扬。费太妃在长公主在时就不好对付，本来有长公主压着她，才没那么张扬跋扈，如今……

　　解娴快步向皇后住的凤怡宫走去，想起长公主吩咐自己的事，心里一阵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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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尚宫免礼。”皇后上官氏亲手扶起解娴，眼中一片温和，若不是她的身份摆在那边，说不定人人都会以为她只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

　　解娴没有起身，上官氏做了一个手势，侍奉的宫女都退了出去。

　　“奴婢求皇后陛下恩典。”

　　“解尚宫直说吧。”

　　“奴婢奉宸阳长公主之命，呈给圣上一份书信，求皇后陛下转达。”解娴磕了三个响头。

　　“可是的的确确是长公主亲信？”

　　“真真切切，奴婢不才，受长公主亲任。奴婢服侍长公主七年，未敢有任何别心。只是长公主特意委任奴婢在两月后才能交给皇上。”

　　上官氏深深地看了解娴一眼，长叹一声，道：“起来吧。”

　　“长公主给上官家那么多恩典，本宫自认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难道会为难你一个奴婢？”

　　解娴起身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一声不哼。

　　“母后那边有何音讯？”上官氏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解娴，心里叹了口气。

　　“奴婢听闻太后娘娘一心只求佛法，不闻后宫之事，这两月里都为长公主陛下祈福。”

　　“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退下吧。”沉重的凤冠压得上官氏脖子都快受不住了，但这不是她低头的理由，上官氏端端正正地坐着，尽力表现出庄重的姿态。

　　“喏。”解娴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放在桌子上，躬身退下。

　　“奴婢现行告退。”解娴跪回去方方正正地磕了头，才规规矩矩地起身，身子微倾小步向后退。直到过了门槛，才掩上门，转身直了腰板，若无其事一般快速走开。

　　硬物碰撞的响声让上官氏皱了皱眉，把手向桌上的锦囊伸去。
　　上官氏打开一看，一封信静静地躺在里面，与信紧紧挨着的，是跟着长公主一起消失不见的凤印。

　　她颈后泌出了细细的冷汗，她颤抖着拿出凤印，玉石清透，握在手中只感到阵阵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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