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说爱

　　军训进入白热化，可是砚溪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沮丧过。果然身体还是无法支撑。
　　她意识到，她可能没办法争取军训“标兵”，心情异常沮丧。
　　出事，是在军训的第三天。
　　由于前一晚她硬撑着去母亲的医院陪同值班。所以实在太累，隔天早晨，便迟到了。她趴在值班室桌上度过一夜，噩梦连连，想到梦里的母亲不告而别，甚至醒来时还哭湿了袖口。
　　她顾不得吃早饭，急忙打车去学校，懊恼于没听到闹钟，以及在梦中对母亲深深的不信任，多花的钱更令她连日的兼职等于白做
　　车还没开到学校，她就预见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两天前，隔壁班军训迟到的男生，狼狈不堪地绕着操场一圈圈罚跑，既不能参加集体训练，也不能停下休息，这就是军队的纪律，听说跑到最后，连腿都肿了起来。
　　砚溪皱眉望着车窗外，心里很忐忑，也很焦躁。
　　到达学校，将钱塞给司机师傅，便急急忙忙跑向操场的方向，她果然被教官狠狠数落，头都不敢抬起来，然而隔着所有人，她还是最先感受到来自某个角落的目光。
　　迈步狂奔的时候，努力忍着眼泪，委屈？有一点，可是又因何委屈呢？明明是她自己的错。
　　饥饿如同一只恶魔，悄无声息折磨着砚溪的胃，从一开始发出抗议，到紧接着的疼痛，她攥紧拳头，抵住痛处，努力咬牙坚持。
　　到底是什么时候晕倒在烈日下面，已经难以回忆，她只记得眼前的光忽然变亮，亮得刺目，接着是看不清人影，随后一切趋近黑暗。
　　倒下去的瞬间，连疼痛都没感觉到。
　　只有意识逐渐模糊。仿佛整个世界在离她而去。
　　隐约中，她似乎感到，周围环境变的嘈杂，然后被人扶着开始走动。
　　那时候最真切的感受是两条腿软得跟面条，踩在尖锐的石子上，也不那么舒服，不小心就会崴脚。
　　她听见几个男生的对话，其中一个大嗓门在喊：“有没有水？”
　　待屁股下面有了支持，她终于放松精神。
　　随后，一个令人不由觉得安心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们先回去，让我来吧。”
　　其实，砚溪并不算很熟悉苏少阳，更别提他的声音，何况他被来就不是那种话多的人。
　　可她就是确信，这好听的声音来自于他，绝不会错。
　　清凉的液体，浸透她干涩的喉咙，心在一瞬间，跟着这柔软，脱去了不安定的外壳。
　　他的存在，仿佛昭示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砚溪恢复意识时，才发现正坐在操场边的红砖围栏上。屁股很硌，于是下意识用手摸了摸，接着才想起身边还有别人。
　　果然，映入视线的——
　　是苏少阳，对，没错，正是他。
　　砚溪受到惊吓。
　　她明明早就知道他在身边，真真切切听到了声音，可是在大脑恢复思考的过程中，却怎么都想不起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应对帅气如他。

　　就在难为情的当儿，砚溪捋了捋头发，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偷偷望去，苏少阳早已别开视线，他沉着声音：“醒了？”
　　那语调略显生涩，砚溪却意外于他还会关心别人。
　　“谢谢。”她窃笑他的样子可爱，笑着笑着就红了脸。
　　苏少阳咬着牙，对此嗤之以鼻。
　　随即自作主张，还有点粗鲁地将自己手里的水瓶放在她身侧。砚溪愣了愣神。发现水是开封的，才犹豫道：
　　“给我的？”
　　少年则微垂眼睑，惜字如金：“嗯。”
　　“哦，太谢谢你了，请问我要给你多少钱？”她低头摸向衣袋，想到得增加额外开支，免不了叹气。可是他站起身来，瞥了她一眼：
　　“有这必要吗？”
　　“什么？”砚溪愣住，意外地望向他好看的后侧脸。
　　“不过一瓶水而已。”他很不耐烦，别过头，迈步要走。
　　砚溪蹙紧眉头，起身挡住，毫不避讳地望着他：“如果是送给我的话，那么谢谢你，但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走？”
　　“这和你无关。”他感到她的视线，莫名地心烦，和着血不安，奈何他没办法走得很快，所以只能与少女对峙。
　　感觉到他眼神的恶意，砚溪努力调整好呼吸，微笑着说：“抱歉，我是有点儿鲁莽，要知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不管怎样，还是非常感谢你，而且，你明明做了好事，根本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
　　她把水瓶子攥紧了些，歪着头的样子似乎散发出锐利的光。
　　无论语气还是举动，最终都只会令苏少阳更多的反感，他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嫌恶。
　　使得空气里充斥着无法掩饰的尴尬。
　　他大概是真的讨厌她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
　　砚溪吞了吞口水，缓缓坐回原位，余光看到他一瘸一拐沿着操场边缓慢行走，不到十米开外，被班主任老师截住，说了几句话，随后便乖乖跟着老师朝砚溪的方向走回来。
　　班主任陈老师笑容可掬，望着还在休息的女生道：“徐砚溪同学，你没事吧？”
　　她立即涨红了脸起身：“我没事……”
　　陈老师看着她，旋即微笑道：“平时得注意多锻炼身体，高中课业不比初中，身体不好熬不下来！”
　　砚溪有些不服气地解释道：“陈老师，我身体很好，这次是因为早晨起晚，没吃早餐。所以才晕倒的。”她偷偷瞟了眼旁边冷眼旁观的某人，接着说，“我看这话您该多和苏少阳说说才对，他都没参加军训。”
　　他被提及，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陈老师的笑容也有一瞬间的凝固，末了，却笑着说：
　　“他一个大小伙子，没什么问题。”语毕，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苏少阳，你别傻站着，去学校商店买盒饼干什么的给徐砚溪，你是班长，要多关心同学。知道吗？”
　　女生闻言，受宠若惊，急忙道：
　　“不用了！老师，我真的没事，休息一下就能回去训练，而且，您好像误会了。”她扬了扬手中的水，“苏少阳同学作为班长很称职，这水就是他买的。”
　　班主任陈老师眯了眯眼睛，没说话，可是苏少阳已经转身走了。
　　砚溪实在不想欠他人情，急忙摸着口袋：“苏少阳，你等一下，我把钱给你吧。”
　　这次他虽然皱紧眉头，却没有凶她，也没拒绝，而是双手插着衣袋，漠然地看着她。砚溪慌手慌脚往口袋里摸，没有，她略感尴尬地又摸向另一边衣袋，竟然还是没有！至此她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看着情形不对，陈老师才问她：“这是怎么了？”
　　砚溪自知蒙混不了，咬着嘴唇，喃喃道：“抱歉，我钱包找不到了，也许，也许是早晨搭计程车的时候掉了。”
　　“没事，算我借你。”说完，苏少阳转身就走，她默默咬紧牙齿。为了马虎丢钱，心里特别难受，还为，在他面前屡次出糗。这算不算是一天之中倒霉的开始？
　　军训期间的晚自习，实际上确实是不折不扣的自习，课本没发，却有不少同学已经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砚溪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来自重点中学的压力，尤其是苏少阳，他平日看起来挺严肃，学习的时候倒是另外一副专注的模样，他买了新出的参考书和复习题，左手压着书页，看得很仔细，好像周围什么都影响不到他，砚溪好几次偷瞄，他连坐姿都没有变过。
　　倒是说好了的饼干，到头来她连个渣子都没见到。砚溪明白，苏少阳是碍于老师的面子，才答应的，兑不兑现完全由他自己说了算，所以他大概已经开始讨厌她。砚溪懂得，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朋友，但是，这也不能代表他和苏少阳就做不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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