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梦

　　“夫人，到侯府了，您小心点。”夏竹撩开车帘，方阔已经站在马车遍了，方阔扶着飒娘下了马车。奇飒是第一次来侯府，之前直接嫁去了江南，并未进过侯府。
　　“飒娘，母亲是个宽厚的，现在家中是嫂子掌家。”听见方阔低低的在耳边说了一句。
　　虽则大哥已经立为世子，可侯爷正当壮年，侯夫人也还是得力的时候，从前也多闻平南侯夫人是个掌家好手，按理说这管家权不应该这么早教给嫂子的，没准……嫂子是个更厉害的。这也无事，谁管家都不要紧，自己早晚要回江南的，此次上京是为了母亲，为了查清楚父亲的事。奇飒轻垂眼睫，霎时脑中闪过千万思绪。
　　拜见过侯爷和侯夫人，奇飒第一次见到大哥方楚和大嫂文氏。大哥和方阔长得不甚相似，大哥眉目坚毅，身上一股武人的健气，大嫂看上去倒是文弱，一身宝蓝洒金花裙子，如此艳丽的颜色穿在身上也不过是堪堪印的脸色稍好一些。听闻是生宝哥儿的时候伤到了身子。文氏是秦王府的嫡次女，秦王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同皇家关系极好，却是个不管事的甩手王爷，正因如此，皇帝对秦王又是极好的。当年秦王府和平南候府结亲时，皇上都来观礼，是莫大的殊荣。
　　寒暄过后，齐飒和方阔回到家里准备的勤拙轩，是方阔从前在京城时住的院子，安静整洁，院内有课百年银杏，遮天蔽日。
　　“二爷，二奶奶，将军夫人，过世了...”秋菊突然冲了进来，满眼泪水。
　　“什么？母亲去世了？”齐飒不可置信的猛地站了起来，感到腹部一阵抽痛，大颗的汗珠滚了下来，不自觉的流了满眼的泪。
　　“不好了，二奶奶要生了，快去请产婆。飒娘，你先别哭，省着力气，当下你的身子要紧，你可千万不能出事。”方阔急的不行，额头全是汗，齐飒握着他的手的地方指甲陷了进去，可见是痛极了。
　　“二爷，你先出去，这里是产房，你不可待着。”产婆把方阔赶了出去，方阔只能在最后凑在齐飒耳边说了句“飒娘，你定要平安。你还有我”
　　侯爷和侯夫人得知齐飒早产，又是双生子，急急赶了过来。
　　一整个晚上过去了，侯爷和侯夫人已经先回去歇息了，毕竟年纪大了，方阔见产婆进进出出，捧出一盆盆染红了的水，第一次意识到，齐飒早已融入了他的生命，她是他这辈子命中注定的劫数，他不能失去她，他愿意为了她放下心中的执念，过往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现在他只要她平安。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夜空，方阔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二十一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想要留住一个人的迫切的心情，或许，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他现在是飒娘的丈夫，是他们孩子的父亲。
　　“恭喜二爷，是对龙凤胎呢，大一点的那个是哥哥，小点的是妹妹，瞧这兄妹俩长的多好啊，小脸红扑扑的。”产婆把两个孩子抱给方阔看，襁褓里两个婴儿还在哇哇的哭，那么软，那么小，自己都不敢抱。
　　“吩咐下去，都有赏。先抱给奶娘。飒娘怎么样，怎么还没有醒？”床上齐飒还闭着眼，脸色苍白，摸摸手，冰冰凉的。方阔坐在床边，握着齐飒的手，只有一个念头，还好你没事，幸好。
　　“那个..二爷，二奶奶第一次生产又是双身子，还是受了惊吓，身子可能有损，可能以后都很难受孕。”大夫战战兢兢的对着方阔说道，富贵人家，女主人再也不能受孕是什么概念，可是又不得不告诉二爷，只希望二爷是个重情的，不过平南候府这等地位的人家，宠妾灭妻的事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很难受孕了吗，慢慢调理有机会吗？二奶奶她身体底子好呢。罢了，我已经有南儿北儿了，你下去吧，我和二奶奶独自待会。”方阔摆了摆手，让产婆下去了。看看齐飒还未醒来，又想到将军夫人去世了，等齐飒醒来定会担心，自己还是先去将军府看看吧。
　　宣威将军府满目白色，隐隐传来哭声，来悼念的人却不多，许是宣威将军被俘一事，朝廷还未做出决断，没几个人敢在这时候触这个霉头，万一说将军府通敌叛国，那可是株连的大罪。
　　方阔进府看见将军夫人的灵堂里冷冷清清，也就几位服侍她的老人，将军府人丁单薄，现下一个主事的人都没，好在奶将军府长大的林嬷嬷也算是有威信的老人，才张罗起了这丧事。
　　林嬷嬷见方阔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姑爷，您来了，二奶奶身子可好？夫人临终前说了，这将军府都给小姐，等你们回了江南就把这府邸锁了，小姐就托付给你了。”林嬷嬷说道动情处，连救世的称呼都出来了。
　　这样，也够了吧，当年的事，其实也只是齐志宣一个人的过错，他在北地已经进退两难了，招降，意味着永远耻辱的活下去，逃出来，大平朝不会收留一个被俘虏的败将，况且，飒娘...自己当初娶她是为了报复齐志宣，却没想到真的爱上了她，第一眼见到便无法对她狠心，那样像傲竹一样倔强又清冷的眼神，居然会是齐志宣的女儿，到这里，够了吧。既然齐志宣毁了他的过去，那么未来就让齐飒陪着他。
　　“嬷嬷，放心吧，我出来的时候飒娘还在睡着，北儿和南儿也都很好，只是还太小，不能抱过来，这的事交给我吧，出殡的时候飒娘肯定会来，为人子女，我也不能拦她。岳父的事，我再周旋周旋，尽量大事化小吧，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偷偷救他出来。只不过是定只能化名了。”方阔三言两语安抚了林嬷嬷，和将军府管事的说了些出殡的事，说晚上把春兰和秋菊还有周嬷嬷送过来帮忙。春兰是个理财的好手，秋菊又是个能干的，又都是齐飒的大丫鬟，周嬷嬷是齐飒的奶嬷嬷，从小看着齐飒长大，齐飒现在来不了，这几人来正合适。也就是将军府人丁太单薄了，齐飒刚生完孩子，走不开人，只能派这些个人来。
　　回到平南候府，齐飒刚好醒了，见到方阔进来，眼圈立马红了。
　　“子川，娘她真的...”未语泪先流
　　“你别哭，月子里可不能流眼泪，我把周嬷嬷，春兰，还有秋菊派过去了。等出殡那天，再回去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岳父那边，我派人去找了，看看能不能调包出来，你知道的，回肯定是回不来了，能救出来，我们就一起回江南，好好过日子，好么？你也别急坏了身子，你还要守着我还有北儿南儿呢。”方阔甚少在齐飒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看着沉睡的幼儿，齐飒突然就有了一个母亲强大的力量，是啊，她要护着他们。只是母亲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都未曾侍奉膝下，就这样匆匆去了，实在是让人揪心。自己做了母亲才知道，来京城那几年，母亲看着自己那个样子该多自责多难受。
　　“恩，子川，府上你多帮忙，父亲那里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我不信父亲会投降被抓，你看看能不能调查下，或许是父亲在北地深入未归，敌方放出来扰乱的消息呢？”虽知这个可能性极低，几乎不可能发生，齐飒也总是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呢，万一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切都未曾发生...好歹自己还有父亲。
　　“我会派人去打听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重身体，为了我们。再睡一会，等会我让冬梅摆饭。
　　方阔安抚了齐飒睡下，快步走出勤拙轩，找到大哥。
　　“那件事怎么样，没露出破绽吧。”
　　书房里方楚紧皱眉头，和方阔在商量着什么。
　　“放心吧，一切顺利，我在北地有生意，那边早就布置好了，这次齐志宣自己送上门的，我只不过是助了一把力。呵，他以为我方家的情报是这么好拿的，他当我是女婿，我却当他是仇人！也好歹这次齐志宣带的队正是当年护送娘的那只齐家军，不然，把我们大平子弟送到虎口，我也是于心不忍的。”
　　“当年若不是齐志宣为了追杀格尔王，夺得一个杀害敌国王爷的功劳，娘也就因为赶过来的敌军没人护卫而死，他们还把格尔王被杀的恨都发泄在娘身上，害的娘连尸骨都找不到。还有魏氏，因着自己多年不孕，把娘派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求医问药，娘怎么会遇到这种事。这个女人一直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不是她亲生的，她以为把当年的老人全杀了，我们就不会知道那些龌龊事。我要她一点点看着自己在乎的东西全都失去。”方楚眼眶通红，拳头握的煞白，足以见得心中的恨意有多重。
　　“哥，当初让我娶飒娘，就是为了在恰当的时候给齐志宣情报，哥，齐志宣应该是活不了了，他妻子也死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方阔说道
　　“你爱上那个女人了？我们杀母仇人的女儿，不就是给你生了孩子吗？女人多的事，你怎么这么想不明白。”方楚气急败坏，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这是皇上赐的婚，我也不可能休了她，她注定要和我绑在一起一辈子，哥，从小到大，我就这么一个要求，好吗？等这件事过后我就带她回江南。哥。”看着一向稳重的弟弟这个样子，方楚恨铁不成钢，却也知道整件事和齐飒没什么关系。
　　“算了，随你去吧。别来烦我。”赶苍蝇一样赶走了方阔。
　　方阔在回去的路上，夕阳正好，路上也见不着人，大仇已报，只要他不说，齐飒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事，他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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