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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条禁令
我们还剩下三个小时二十一分钟十五秒。
那个破旧古老的盒子上总共有六个空格,也就是说我要输入六个字符。但是对这六个字符我毫无头绪,而且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一定还有别的线索,”我说,“这不可能解出来。”
龙虾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房间,试图去寻找另外的线索。我对他先前手里出现的那把钥匙有些好奇和怀疑,但是龙虾似乎没有要告诉我的欲望。
我不想一直盯着这个令人紧张的东西,每一次字符变动我都会有强迫症地将它们换算成数字,换算了十几次之后,我几乎看一眼就能知道那是什么时间。我对李说:“你待在这儿。”
“什么?可是……”李的抗议被我剥夺了,我冲上楼去,慢慢走进那黑暗的房间,看着龙虾的身影。
我很害怕那张纸,但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去看它。那上面的字迹没有变化。龙虾将手电筒移开,照到别的地方。我的目光随着光线走动,大致地浏览了一圈这个会议室。
会议室里挂着破破烂烂的窗帘,墙边有好几个书架,各种各样当时的“文具”都乱糟糟地摆在桌上,像是经历了狂风骤雨。陈腐的灰尘弥漫在空中,当手电筒的光线扫射过时,四周的空气里到处都是灰尘和破布。
“等等,”我说,“让我看看。”
龙虾停顿了一下,将手电筒交给了我。
我将电筒扫了一圈桌面,用手飞快地拨开那些满是灰尘的纸张。然后我找到了一样东西。
我问龙虾:“所有的东西都可能会成为某种提示?它们是限制在这个单元内的吗?”
“理论上是这样。”龙虾点了点头,让我觉得有点儿想要抽动嘴角。理论上。在这个超出常理的地方,这是最好笑的词。
“那么,这也算是信息?”我将手里的东西举到龙虾面前,用手电筒照着。那是个墨水瓶,瓶底有突出的生产日期——
-
我开始回忆曾经那个口齿不清的教历史的老头在课堂上说过的那些他自以为振奋却让人昏昏欲睡的话。
“1929年,”我带着一种古怪的情绪地看着那个年份,“1918年谢尔比乌斯*申请了英格玛密码机的专利,1921年波兰人破解了商用英格玛机,1929年谢尔比乌斯过世。”
“这是在讽刺英格玛机的灭亡?”龙虾没有我那么情绪复杂,他上下打量四周,最后因为光线的限制只能看向我,“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确定了这个时间,跟那个该死的定时|炸弹有什么关系来着?”
“那玩意儿上的键盘是二十六键。”
“然后呢?”龙虾耸了耸肩膀说。
“没有逗号,没有句号,没有其他符号,那是一个英格玛机的键盘,”我脸色阴沉地说,“这个瓶子告诉我们这个机器起码是在二战初期,所以这六位密码一定是英格玛密码,而我要输入的一定是另一台英格玛机产出的密码。1929年,德国人还没能把他们那个该扔进下水道的密码机升级。”
“没有升级?这么说我们还有希望?”龙虾的话简直让我想要揍他。我说:“不,就算我知道那是一串依靠初期英格玛机排出的密码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只剩下三个小时,没有那个机器,我们照样死路一条。”
“算不出来?”龙虾非常严肃认真地看着我。
“一加一等于几?”
“这个问题很大。”
“那么,我给你一个函数和自变量告诉我你能求出因变量对吗?”
“看情况,我已经有很久没有碰过数学了。”
我不耐烦地说:“假设我给你一个一元十七次方程,和自变量,假设你能够一秒钟求出它——”
“这我可办不到。”
“——假设,你能够用三分钟求出因变量,那么,将其作为一个包含了指数与各次方根的复合函数里作为自变量,你认为得需要多少时间?”
“恐怕我死都算不出来。”
“没错,”我冷冷地说,“我告诉你一串密码,告诉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算完的代换方式,你认为可以轻易求得密码吗?计算不是障碍,时间——这才是最大的障碍。”
“这么说我们必死无疑。”龙虾面无表情地说。不知为什么,我看到龙虾的面孔,又突然觉得可怕起来。我开始胡思乱想,如果这个炸弹并不存在?如果这只是龙虾用来耍我的东西?他的出现很是奇怪他对这里的经验也过于丰富了。
“所以我们的人生就剩下三个小时——零九分钟,”龙虾看了看我手腕上的表,“我们可以聊聊天,畅所欲言,谈谈过往,然后并排躺在炸弹边上,告诉自己这一生过得不赖,然后逍遥地被炸死。”
我试图想象那一切,但是不安全感让我无法认为我想象的是可能发生的。我从龙虾平淡的话里嗅到了浓烈的讽刺意味。一种强烈的危机感陡然升了上来。
三个小时后我会被炸死。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在我这无聊的人生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愤怒地拿电筒对着龙虾的双眼,倒退着向后走去。龙虾没有眨眼,仿佛没有感觉到强光似的看着我。
“当心。”他说。我被绊了一跤,向后倒去,龙虾猛地上来一把抓住了我。
“放开我!”我反应激烈地冲他大吼,挣扎开他的双手,向楼下跑去。
我在愤怒和满心的复仇感中摆弄那个该死的盒子。李在一旁小心地问我:“你在干什么?我……我测量过这个盒子了,你没必要再来一遍。”
我看向他,他趴下来,将他测量出的数字用石头刻在地面上。“我还知道它的重量、角度……”
在我上去和龙虾说话的时间里,李干了很多事情。我有些不能理解地看着他。
李一边说一边意识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回过神来看着他写下的数字。
“为什么要测量大小?”李问道。
“三十、二十六、十五,”我念道,“这个大小只够放置三个转子*。”
“转子?英格玛密码机的转子?”李有些吃惊。
“对,”我开始动手,“在找到明文之前,我们得先‘制造’出一个英格玛机。跟我来,李。”李连忙跳起来,我制止他说:“三米距离……谢谢。”
-
我和李花了四十分钟来制作那个“肢解”的简陋的“英格玛机”。用三个瓷碟当做转子,分别在上面刻上一圈字母,然后撕开一张纸,撕成二十六个纸片,当做键盘,再用另外二十六张纸片当做显示键。但是它们太容易混合了,于是我将其中一组让李折成三角形,另一组保持原样。然后我们又取了一块窗帘——我睡觉时用来保暖的那一块——将它垫在最下面,用几根柔韧的草茎当做电线,用作对应显示键和输入键盘的连接线。
当我将这一切按照次序摆放好,我对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忙碌的龙虾说:“现在,我需要更多的提示。”
我指着那堆破烂:“三个转子——三个有顺序的字母;一组字母简单替换表——其中只有六个有效字符,即是这该死的密码;十二个即六组互替字母——”
“给我以上这些,任何符合要求的提示或者字母。”我盯着龙虾说。
“为什么需要这些?”李看着我,“我以为……我以为有了英格玛机就能解码了。”
“没错,”我眼睛也不抬地看向李,“但你以为就凭这堆破烂就能复制这个解码机?我要制造出和它一模一样的密码机,”我指着那个炸弹匣子,“可不仅仅是配满零件的问题,每一台密码机都有初始设定,内部线路连接设定,包括那该死的反射器。”
李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他只明白英格玛机能够用另一台英格玛机来破解,却不知道它的原理。我不耐烦地说道:“当我往输入键盘上输入一个A,它会在插线板上被替换为B,然后经过第一个转子时被替换成C,经过第二个转子时被替换为D,经过第三个转子后被替换为E,然后进入反射器,反射成F,接着经过另一条线路——同样经过三个转子,回到输出键上,那就是显示出来的密码。”
“看上去……只是个简单替换法。”
“不!”我烦躁地叫起来,我又瞥了一眼时间,紧迫的危机感让我的发根都竖了起来,额头直冒冷汗,“转子的意义就在于它会转!这是一种复式替换密码!当我连续输入三个A,第一次它变成了B,第二次与第三次它都会往后分别转二十六分之一圈,变成完全不同的字母,当前一个转子转完一整圈之后,第二个转子就被带动转动一格,所以,三个转子提供的不同的密码表的数量是26的三次方——”
“17576个!”李抢着说道。
我闭上了嘴巴,烦闷地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拆开这个密码机……”李指了指那个匣子。龙虾已经跳去二楼搜寻密码,他忽然探出头远远来说:“最好不要这么干,如果有什么装置,恐怕都被埋在C4里,你不想就这么被炸死对吧?”
李在龙虾的确认下用力点了点头。
“很好,上来帮我找那些我们需要的东西,”龙虾看了我一眼,“让他待在那儿吧,他大概快要被脑子里那些空虚的影子吓坏了。”
李回头看了我两眼,有些犹豫地上楼去了,非常注意地距离我三米绕过我,然后跑上了楼。
我很感激龙虾把李叫走了,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他的话。我已经有很久没有产生被害妄想了,死亡的恐惧本身已经足够可怕,这个很久大概是三个小时还是四个小时我记不清了,总之对我而言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我的双眼看着那一组跳动字母的计数器,胡思乱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其实是波兰人最先破解了英格玛机而不是图灵,比如曾在布莱切利公园工作过的图灵其实是个花粉过敏时会用防毒面罩套住自己的同性恋,比如现代的电脑用i7的核需要运行几百小时才能将之后不断升级的英格玛密码算完,比如一九四一年英国海军在巴克舰长的斗牛犬号捕获德国潜艇后才算拿到了德国海军的军用密码机和密码本……
等等——
我突然跳了起来:“龙虾!密码本!一定有一本密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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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谢尔比乌斯*:造英格玛密码机的那个家伙。干的蠢事太多了不说了(喂。
注2:转子*:密码机里的一个部件,顺便把其他的部件也说一下吧,傻瓜比喻法是转子是个会转动的,每输入一个字母就把它变一下,就是这么个简单笼统的过程,具体怎么变的看正文。后来德国人发现波兰人好像暴力破解了他们的密码,生气了,又把密码机升级了好几次,比如多加几个转子呀(加一个,密码次数就x26)、多加点插线板上的线呀(替换的字母就不止6个)、甚至转子互相之间随便让提密码箱的人换换,还从明文上再搞了点小玄虚,比如前面六个字母其实是打明文的人随便想的三个字母,重复一遍,然后输入进去,真正的有内涵的东西是第七个字母开始什么的……(后面就是玩脱的状态(喂
(不解释更细的了,因为我知道你们也看不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