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架空 陌上人如玉

　　绿云觉得自己很幸运。五岁以前，娘亲去的早，父亲和自己整天干活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粮食都先供着几个兄长，自己只能凉水就着硬馍或者没什么米的稀饭……除此之外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所有家务事，小到缝补衣服，大到烧火做饭，全是她一人包揽。尝尝鸡叫之时就要起床，太阳完全落下才能带着一身疲惫睡去……日复一日，周而复始。直到遇到了旱年，整个村子都闹起了饥荒。
　　那天父亲带着一个满脸傲慢，涂着夸张胭脂，打扮的颇富贵的女人走近家里的院子，父亲将不明就里的她拉到女人面前。女人将她上下毫不客气的挑剔的打量一番，勉强的点点头：“模样倒还是个不错的，就是瘦了点。五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父亲低声下气的请求她：“我家里还有三个娃要吃饭哩……能不能再多一些？这娃什么都会做……”
　　“五两，不能再多了！”女人十分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满脸鄙夷的拿出腰间的荷包和一张薄纸，“也就是你这娃长得好，不然连这个价都卖不到哩！把这个签了，我现在就带走。赶着去下一个村子呢！”
　　“是是是……”她的父亲满脸堆笑的拉过她的手，在那张纸上盖下了她小小的手印。而后满脸笑容的接过那五两银子。任由反应过来的她哭闹着被女人强硬的带出了院子。
　　在碰到柳文依之前，那天对她而言永远是个噩梦。
　　她只是一个小孩子，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太过广阔和强势。而她却连哪怕抓住自己命运一瞬间的机会都没有。后来她在被牙婆删了一耳光后哭着睡了过去，醒来后已经从那个大山之中小小的村落来到了这个国家最为繁华的所在——国都长安。她被牙婆换上了一身很干净整洁的衣服，接着被带下了马车。走了一炷香左右，来到了一处府邸。她完全的被这座府邸吓到了——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的地方呢？她不懂什么高深的词汇，她一个字也不识。她只是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地震撼着，这里的砖瓦飞檐，这里的花园回廊，这里的人……让她立马相形见绌起来。所谓天上的宫殿也不过如此罢。她跟着那个对她父亲满脸鄙夷的女人恭敬讨好的跪在石阶上，心中深深地苦涩和惊恐——她知道，这就是她最终的命运。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劳作罢了。
　　但也许是她上辈子积德，她所服侍的小姐，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的简直过头了。从别人的三言两语中她得以知晓她所在的府邸的主人在这个国家拥有怎样的尊贵，而作为这个府邸的大小姐，柳文依又拥有怎样的地位。即使她没怎么见过世面，但也知道，柳文依对她的态度，以及对其他下人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有时甚至越过了那条“主仆”的线，让她感动不已却又惊恐不安。
　　这么多年，柳文依甚少用命里的口气与人讲话，不论对谁，她的言谈举止都十分平和礼貌，没有一丝被全家奉为掌上明珠的大小姐傲气。她让绿云不用自称“奴婢”而称“我”，甚至在私底下将她以姐妹相待。而也因着她的要求，绿云得以和她一起识字，除了女红外，顺便学了些粗浅的乐理。
　　小姐真的是个特别温柔的好人。绿云想。和柳文依在一起，她往往能获得一种特别的精神上的满足和愉悦——这种感觉区别于得到了盼望已久的什么首饰胭脂之类的物品，而是一种更为深层的触动。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总而言之，她愿意一辈子跟着小姐，也希望小姐能一辈子好。现在，她甚至有些感激那次饥荒和牙婆。
　　绿云正胡思乱想，却也没有忘记关注柳文依的动向，一直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两步左右的位置。却发现柳文依在一个旧书摊前停下，蹲下身翻看起来。
　　曲澜自然不会知道他自然而然的待人接物的方式让他收获了死心塌地的“小弟”一枚，他现在正全神贯注的翻看旧书摊上的书籍。如今距绿云成为他的丫鬟又过了三年，这三年里，作为柳府的大小姐，他的生活虽然衣食无忧却也十分繁忙。大小姐虽然不用学习苦逼的数理化，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礼仪女红都是必不可少的课程，而他空余时间都在努力的看书，除了正史博物志之类在柳闻的书房里就能找到的东西以外，他还偷偷摸摸的看了些“女孩子”不该看的杂书。他想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世界，一来为满足自己的求知欲，二来也是为以后的人生做好准备。有备无患，知识就是力量啊。
　　其实他也知道，柳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到底是一种束缚，而他所能做的准备其实十分有限……现在看来，自己唯一的优势竟然是看过小说知道剧情的大致走向？不过如果可以，他是打死也不想入宫的……不！绝对不要！就算哪怕真要找个男人……特么他也不要和一群女人抢啊！
　　所以频繁的溜出府邸在东西市各个书摊闲逛简直是周期性任务，全府上下都对大小姐的“游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氏对于自己女儿的这种行为有些担忧，但在丈夫的劝解下也妥协了。在他们看来，小孩子爱玩儿也正常的，若是长大了，反而没了这种乐趣。曲澜知道不远处就有柳府的护卫，因此也并不怎么担心两个八岁小姑娘在街上“闲逛”。
　　只有绿云知道曲澜每次只逛书摊，而且经常买回一些在她看来奇怪的根本没用处的书。曲澜也不解释，一解释，他更心累。
　　若要了解这个世界，光凭官家的书是不够了。野史有的虽荒诞，但有时却也能意外的提供一些奇特的视角。而其他一些偏远地区的奇闻异事或者怪志，柳闻的书房里是绝对不会有的。曲澜轻车熟路的挑出了几本，光是看封面似乎就有至少十年的年头了，记载的似乎是北方边境一代的城市历史。随即他又挑了一本“江湖怪谈录”，看年代倒是新一些。一边示意书摊的老头儿，一边正想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他却突然被一个样记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个有些奇怪的样记，有些像现代简笔的玫瑰花的俯视图。紫色的样记已经微微褪色，整本书破旧不堪在一堆旧书中毫不显眼。
　　这在别人眼里是十分普通的情景，最多有些奇怪罢了。但曲澜略一思索却是汗毛倒立。
　　那分明是他上辈子玩的游戏里，五毒教的标志。
　　作为一个对门派死心塌地即使被削也不玩儿小号的毒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这个标志他也不会认错。
　　曲澜急忙将书翻出，破旧的封面上没有书名，他一翻开，看到概览上的三行字让他不禁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毒经、补天、大荒笛法。
　　正是分别对应五毒教的DPS、奶奶妈和近战的功法。
　　这是巧合？在他目前的认知里，这个世界毫无疑问有着江湖。更甚至就有一个“唐门”，只不过此唐门据说最长于机关傀儡之术，对暗器毒物亦有研究。除此之外，倒是和基三的设定没有一点相像了。苗疆分为各个部落，由土司管理，土司效命于朝廷，五毒教更是从未听说过。
　　曲澜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故作镇定的对看守书摊的老人说：“带上这个。”
　　绿云敏锐的察觉到自家小姐的不对劲。只见柳文依面色苍白，连红润的嘴唇的颜色都微微褪去，还有些不自制的颤抖。眼神里不负往日的平和沉静，而多了些迷茫无助。绿云了解这种感受。和她踏进柳府之前相似，这是一种对未来的迷茫和对自身的弱小的无可奈何。绿云知道小姐是个不平凡的人，小姐不上课的时间总是一个人拿着书在花园里或者房中阅读，但她经常看到小姐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风景，良久自言自语或者叹一口气。这时候她必然是眉头紧皱，那双好看的桃花眸中盛满了她所读不懂的思绪。
　　是啊，小姐这样的人，她怕是一辈子也难以走近她一步吧。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可能好的服侍她罢了。
　　曲澜匆匆付了钱，敷衍的应付了绿云担忧的询问，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让绿云守门，自己很快的窜到内室。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他坐在床榻上伸手小心翼翼的翻开了那本功法。
　　以他现在的文学功底，识文断字并不困难。但书中语言生僻字极多，曲澜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啃，不时的联系前后文连蒙带猜，当他好不容易看完毒经的第一篇时，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看完之后他却有些泄气——这个世界的设定好像真的和游戏不太一样。他又不甘心的往后翻了翻补天心经部分，发现无论是毒经还是补天，虽然有内功心法，但所用招式大部分都是需要养蛊的，这倒是和苗疆人所用方式很像。
　　可这就是关键，他上哪儿去弄毒虫毒草去？所以不是巧合吧……曲澜有些遗憾。唉，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一个武侠梦啊。
　　他继续往后翻，翻到了大荒笛法部分。略略扫了一眼，这部分倒是比前面的好懂，看起来不太费力。
　　但当粗略的扫过一遍，曲澜不禁浑身一震，心底又开始隐隐激动起来。大荒笛法部分所记载的，其一是如何以笛声控蛊，书中给出了几个简单的曲调；其二是近战武功和轻功，旁边配有模糊的图示。这部分正是他现在能练起的，曲澜心下快速有了盘算。看着天色还早，当即盘腿坐在床榻上，翻到前面的内功部分，修习起来。他不可能找一个师父，先不说这世上是否有五毒教传人，但是要瞒过家里人这一关，凭他现在就不可能做到。所以他也只能先从自己能练的练起，慢慢摸索，以后在这世道中也总归是多一分保障。不见小说中有多少皇族权贵在这上面阴沟翻船呢。曲澜还不会天真的以为，柳相之女的身份能给他的性命带来多少保障。女主可是就仗着一身武功暗地里搞死了不少人呐。说到这……若不是今日看到这本疑似五毒教的心法，他都快忘了女主这个人了……反正现在离原著开始还早，女主貌似还没穿越过来。现在关心这些还不如练练武功来的实在。
　　至于养蛊之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曲澜发现，家庭，他原先所以为的护身符，现在反倒了他变强的最强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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