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月亮的你

　　回到月亮河林地，桓福老爷就开始关注着燕然山以北的情形。每隔两天，信使狗二都会骑马来到桓福老爷的木楼前。偶尔从狗二口中，我也能听到一些消息，但都是只言片语，难以连贯。不过父亲的举动让我感受到了从北方草原上吹来的阵阵寒意。
　　我看到父亲找出了多年前的青铜长剑。我看到桓福老爷每天骑着自己枣红大马，挥舞着长戈奔来奔去。
　　“桓福许给我那匹大黑马了！”父亲咧嘴笑，酒气喷到我脸上。
　　我知道那匹大黑马，那是桓福老爷最宠爱的马儿之一。我也知道了父亲可能要离我而去，我仿佛看到父亲与桓福老爷连辔而行，两人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在蒙蒙的晨光中策马奔腾！
　　后来，我将这个心中幻化出来的意境讲给桓月听。
　　“他们一直就是这么亲密。”桓月给我一个淡淡的微笑。
　　“恩，他们是兄弟。”我郑重的说。
　　我心里愉悦无比，自从我顶撞了那个伯陵公子之后，自从我打掉伸向桓月脸颊的手，一切都在悄然变化。
　　我伸手勾住桓月的手，我们一起跑向月亮河。我们一起寻找在我们彼此的怀抱里温存过的白兔。
　　直到傍晚，在夕阳最后的一缕余辉中，我们看到了白兔。我们看到白兔就在月亮河的水草边，白兔想我们看看，然后就盯着近旁的河水一动不动。
　　桓月先跑过去，当她抱起白兔时，向河边水草中看了看。
　　“那是什么！”桓月惊疑道。
　　我也看到了，就在近旁的水草中，有片荧光闪现，蒙蒙胧胧，一放一缩。
　　我凑近看时，原来是以颗泛着亮光的晶石。我将它从水草下的浅水中捞出来，竟然不沾一点污水烂泥。
　　“水晶！”桓月接过来，握在手中。“好冰凉。”
　　“给你了，喜欢吗”
　　“喜欢。”
　　就这样，我把我们的命运之石，我们一生牵绊纠缠的见证，亲手交给了桓月，交给了我心爱的人，交给了后来的美丽仙子嫦娥。
　　我叫它月晶石，倒不是它形似弯月，而是它发出的清冷光辉与桓月的神情相得益彰。然而，我不知道，在我们得到月晶石之后，一切就如那个神秘的老太婆所言，沉重的命运之轮已向我们倾轧而来。
　　入秋时，大地上野草刚刚淡去些许绿意，我父亲与月亮林地的男人们就都上了战场。他们跨上林地最壮实高大的马，甩着皮鞭，向着朦胧的燕然山脉奔去。
　　我与桓月，还有林地的老幼妇孺留下来，留在已没有成年男子的家里。但是我却感到比以往更多的幸福与快乐。我被桓福老爷安排在他的高高的木楼居住，由那里的仆人照顾。唯一让我感到不安的，就是狗二这个信使接二连三传递来的信息。
　　“那些草原蛮子们被硬生生挡在了那里，哈哈。”
　　“那些狼崽子们竟然爬上了城墙，不过后羿将军及时赶到...”
　　“他们暂时停止了进攻，他们被我们的勇士们吓到了吧...”
　　偶尔我们也能听到一些关于我们月亮林地男人们的信息。
　　“放心吧，桓福老爷好这呢，你父亲就在他身边。”
　　“听说镇上有几个勇士倒下了...”
　　“你们的父亲负伤了，没有大碍，不过你们林地有几个人...”
　　父亲没有死，桓福老爷没有死！这就足够了。但是我还是听到了妇女的嚎哭，婴孩的啜泣和老人的哀叹。
　　后来，我们得不到一点林地男人们的消息。再后来，那个信使狗二都消失了。我们与燕然山外失去了唯一的联系，我们开始忧惧，恐慌。我们只有等待。
　　某天午后，就在我与桓月抱着白兔闲坐在那高高的木杆旁时，打南面飞奔来一人。那人不是狗二，但他是信使。
　　“好消息。”信使满脸疲倦，使劲拽着缰绳。“我是新任的信使，好消息。北方蛮子们被后羿将军打败了，不过我们也损失不小，惨胜呢...”
　　“桓福老爷呢，我父亲呢？”
　　“不知道，刚刚打完仗，伤亡的情况还没有出来呢，不过可能不妙。”信使拨转马头。“我得走了，我还要去趟黑石城。”
　　我们看着信使，看着我们不认识的信使绝尘而去。可能不妙，信使疑惑的说过这句话。什么意思，是在隐瞒什么吗？我心中一沉，预感到一丝忧惧！
　　我看看桓月，看到了同样的神情。后来这一切都应验了，那时已进入了深秋，一连几天都是阴雨绵绵。
　　我至今都记得那一天，记得阴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的刺痛，记得自己浑身瑟瑟发抖。
　　我爬过在沾满泥泞的草地，扑在草席裹尸而还的父亲身上。我嚎啕大哭，人们拉都拉不开。我不知道哭了多久，我也没顾得上桓月。我不知道她在桓福老爷身上掉落多少泪滴。
　　从桓福老爷生前的仆人那，我得知后羿将军亲自护送月亮河林地的男人们回家。我还知道黑石城的总督也亲来祭拜。
　　我与桓月在没有了母亲之后又没有了父亲，我们一直这么同病相怜。
　　父亲走后，我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昏昏沉沉，无所事事。
　　“吴刚。”
　　“哦。”
　　“帮我抱着它。”
　　“恩。”
　　我惊奇桓月在失去父亲之后的表现。她一直如此，也许这一切在她母亲惨死在她童稚的眼前时就注定了。
　　“我要走了。”
　　“哦...”
　　“什么？”我终于清醒。
　　“去黑石城。”
　　“为什么？”
　　“总督答应收我为义女。”
　　“......”
　　桓月走了，去了黑石城，进了总督府。而我留在了月亮河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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