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们能够相爱

　　三

　　默默扒着米饭吃，韩忆相没有说话的念头，而对面的人似乎也不打算开口，气氛实在古怪得紧。
　　用比平时快上至少三分之一的速度将饭吃完，韩忆相端起餐盘，没有看着范庭说：“那，我先走了，学长再见。”
　　正要迈步离去，却听那人说：“明天我和你们部长说，你调到我们这边来吧。”
　　险些手中餐盘飞出去，韩忆相回头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吃惊得张口结舌，“为、为什么……你、我不……”
　　“那好，就这么定了。”单手端起自己的餐盘，范庭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一句话把他没有说完的话驳回。
　　看着离去的身影，韩忆相的心情彻底地跌落了谷底，为什么总是连拒绝都做不到呢？让自己陷进了奇怪的局面里，真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又总是无法改变。
　　希望，这个人只是随便说说，转天可以把这件事忘掉吧，也只能这么希望了。

　　星期一的早上，第一节课是微观经济学，只好一早爬起来去上课。一个半小时的课，勉强睁着眼睛抄笔记令韩忆相痛苦万分，但如果不抄的话到考试时又不好找人开口借，相反的，他的笔记因为工整全面，在期末时经常成为复印的抢手货。不过大家也一直很疑惑，明明有这么好的笔记，可他自己却总是考得一般般，只能排在班里的中间位置。
　　下了课，走出教室，随着人流向楼梯口走去，韩忆相的眼睛已经快要合上了，一不注意下，在一个教室口和人撞在了一起。
　　“哎哟！”被撞到的人一叫，让韩忆相一个惊醒，睁大了眼睛，是个女生。
　　“你怎么……”女生揉着肩和胳膊直起身来，瞪向撞了自己的人，“呃？你是……是……韩忆相对吧？”
　　被人叫出了名字，韩忆相很认真地打量了女生，大大的眼睛，有点圆润的脸颊，属于可爱一型的，可还是想不起她是谁。本来，自己认识的人就十分少了，再加上很少和人打交道，如果不是熟人的话，根本不会有太大印象。所以，他只能抱歉地问：“那个……对不起，不好意思撞到你了，那你是……？”说着说着声音都低了下去。
　　“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高中跟你同年级的，五班的赵楠。”
　　“嗯……”努力回忆了一下，也许有一点印象，但也模糊得无法辨别，他只能尴尬地笑笑，点头说：“你好。”
　　看他的表情，赵楠也知道他大概是并没想起自己来，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呆站了一下，然后看着周围的同学，突然想起来该干什么，“啊，我们下楼吧。”
　　一前一后地走，韩忆相的注意力又渐渐飘到了不知哪儿去，下楼梯时，突然听赵楠问：“你是哪个学院的？”
　　“哦，工商院的。”
　　“呃？是吗？”对上她有些吃惊的脸，韩忆相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大一？”
　　“嗯。”轻轻点头，想起来她说是和自己同年级的，那么应该是大二了吧？
　　“那我是你学姐喽，我也是工商院的呢，好巧。真奇怪，以前居然没碰到过。”
　　奇怪吗？他想着，不是同一个年级，也没在学生会或者社团碰到过，自己又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如果不是像今天这样子撞个正着，就算当面擦肩而过，大概也不会被认出来吧？
　　出到教学楼楼口，没有再多攀谈，赵楠很自然地问：“你下节有课吗？”
　　虽然自己也并不是很高，只有一米七，但也要比赵楠高出半个头左右，可站到她面前，就觉得自己好像才是比较弱的那个，“没有。”
　　“那，我有口语课，去语音室，先拜拜啦。”
　　点点头，挥手向赵楠告别，看她走远了，他才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发愣。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学校里碰到以前的同学，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小。
　　到底是记得比较好，还是忘记比较好呢？用了三年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过答案。但却知道，真的要忘记的话，实在太难做到了。既然做不到，那么就不要忘记，总要学会想起来不再心痛的方法，在那之前，只有让自己好好地活着。
　　感觉肚子突然有些饿，韩忆相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大食堂，嗯，今天吃什么好呢？现在吃午饭是不是太早了点儿？那先买个面包垫肚子？

　　中午，一向是午睡的时候，下午第一节课要一点半才上，有至少一小时的时间可以小睡一下，如果第一节没课就可以睡得更久。因此，中午的时候，寝室里最不欢迎的就是两件事，一个是电话，一个是推销。
　　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211的全体人员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响过了三声，睡在门左下铺的张冰才不得不爬起来，极不情愿地拿起电话。
　　“喂？找谁？”两声交谈后，张冰把电话拿起放到韩忆相床上，再使劲推推他，“找你的。”然后又钻回自己的床里去。
　　其实，韩忆相一般很少会午睡，一向浅眠的他总是躺在床上随便拣本书来看，但一有什么动静时，他就会立刻放下书，装出一副睡觉的样子。这样子的伪装，究竟是怎么一种想法，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当大家都在睡觉时，如果自己不一样，就会感觉很奇怪，而且如果屋里只有他一个人醒着的话，电话和敲门什么的就要由他来应付，这是他非常不想面对的。
　　拿起放在腿边的电话，他猜测着是谁打来的，爸妈吗？可他们不是固定五天打一次；以前同学的话也很难想出来会有谁；别人就更不太可能了。
　　“喂？”
　　“你好，我是学生会主席团的干事，通知你一下，今天晚上8：00在教一楼703开会。”是完全不熟悉的女声。
　　“耶？”一下子没有转过来脑子的韩忆相愣了一下，然后才猛然想起，范庭曾经说过会把他调到主席团里去，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弄了。
　　“喂？喂？是韩忆相吧？”
　　“啊，嗯，我是。请问……我已经被转过去了吗？”
　　“是啊，你在宣传部的资料和联系方式都已经入了主席团名单。刚才我通知的你记清楚了吧？”
　　“嗯。”
　　“那好，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继续通知别人了，再见。”不需要他的回答，对方已经挂上了电话。
　　看着手中的话筒，韩忆相感到心里闷闷的，放好电话后，一头躺回床上，再没心情看书，脑子里胡乱地想着。
　　潜意识当中，自己是不是因为担心同性恋的身份曝光，所以才会这么小心翼翼，甚至到了唯唯诺诺的地步吗？回忆起小时候的自己，好像也曾经有过活泼的时候吧，不过他并不喜欢和一大堆人凑到一起去玩那种打打斗斗滚得浑身是泥的游戏，这么说的话，其实……还是天生的吧？就算不是天生的，也早就因为时间和经历一点点融合成了他的性格，想改也改不了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不甘愿别人如此的摆布自己呢？明明是习惯了的，但仍然会觉得郁闷。还有……想起了当初，其实也有过放松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都不太像自己了，可以笑得很大声，然后在没人的操场上拼命跑，也会对着那个人撒娇，甚至作弄他一小下，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感觉离得那么遥远，那自己一心追到了这里，究竟又是为了留住什么呢？还是什么都没留住？
　　“啊！几点了？”何崇焕突然喊了一声。
　　“啊？什么什么？怎么了？”其他几个本来睡得死死的人也被他一叫给吵醒了，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切……才一点啊……我还以为睡过头了。”抓过闹钟一看完，何崇焕立刻又倒了回去。
　　“你小子找打啊，把人闹醒了。”
　　“正好我得去占座不睡了，你喊得还挺有价值，谢了何氏闹钟。”
　　被这样一闹，韩忆相的思考也完全被打散了，虽然第一节没课，但一想到明天早上要交的高数作业还有一大半没写，只好支起小桌子来跟那些逼疯人的数字符号奋战。

　　晚上七点五十五分，韩忆相站在教一楼703室，也就是学生会室的门外，感觉脚步格外沉重。虽然一点也不想来，但为了一点情绪就得罪学生会长，他还没这么拽的想法。
　　正在他徘徊之时，电梯口走出来了个男生，一看见站在门口的他，很自然地问：“找人？还是有事？”
　　“我是来……开会的。”最后还是说了。
　　“哦？那进来吧。”说着他就转开了门把，推门而入，冲着已经围在一起的人堆问，“范庭，这个是新人吗？”
　　韩忆相一抬头，又看到了，那双暗封着冰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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