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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偶遇
向椰打着灯笼沿着大路壮着胆子往前走,这里可没有路灯,唯有一轮明月当空,洒下一片清辉。
荣家园子华美宏大,只是白日里看着再怎么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天一黑,园子里影影绰绰,黑压压的。
一点风吹草动都吓得向椰一激灵,想掉头回去吧,算算都走了一半了,往回走一样吓人,而且,肚子真的好饿,就这么回去也很难入睡。
按理说,就算是深夜,像荣府这种大府,怎么也会有几个下人值夜,可当初分给向椰的书房,地方幽静,比较偏僻,平日里安安静静只闻鸟鸣,当真不错,这会儿,向椰可都快吓尿了。
好在荣府道路设计的大开大合,多是大道,没有那么多曲折拐弯,向椰凭着几天前刘姨带她逛府中各处时的记忆,勉强找到了距离较近的还亮着灯的西厨房。
向椰敲敲门,没有回应,推门进去,发现并没有人在的样子。不过,看着食材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应俱全。
向椰琢磨了一下,决定下碗面吃,毕竟现在天气挺冷。更深露重的深夜,还有啥能比一碗热腾腾滑溜溜卧着一颗糖心蛋滴着几滴香油的面条更治愈腻?
说做就做,向椰绕着炉台找了一圈,幸运的找到了一大盆擀好盖着麻布的面条,应该是厨房备下的,要用做早餐的。旁边还有一托盘面条,大概是五六人份,向椰想起之前糖妞说过,这应该是留给值夜或是出府办事晚归的下人煮着吃的。毕竟擀好的生面条比熟米饭耐放,煮起来也更方便些。
炉台生着小火,添些柴,扇扇火,向椰就烧起了水。左右看看有新鲜的小白菜,香菇,鸡蛋,还有一锅做好了的炖肉,汤汁都凝固成冻状的样子。
转眼的功夫,锅里的水就咕嘟咕嘟的冒起泡来,向椰赶紧端起盛面条的托盘,用手慢慢把面条扒拉进锅里。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凄厉瘆人,向椰一个抖擞,完蛋了,一坨面条直接滑入滚水中。
向椰看着锅里的面条犯起来难,这些面条,两个人吃都有剩,这可怎么办?
虽说也不会有人因此责怪,可平白浪费那么多食物,穷鬼向椰于心不忍。
正在踌躇间,厨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走进来一位白衣银袍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这人身量修长,头戴白玉发冠,乌发玉面,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雾蒙蒙的水汽中,徒然立着这么个玉一样熠熠生光的人。
这人一打眼,琼脂玉树一般,通身的气质摄人,除了一双寒星一样的眼睛,反倒不会让人多注意他的长相。
要让现在的向椰来形容,就俩字儿,高贵。又高又贵。其实她也没看清,一是有水雾,二是没敢看。
刚才一打眼,向椰瞬间低头,心里有种莫名的自惭形秽感,这样的感觉向椰从未有过。
自己是孤儿,是穷,可她一直自食其力的活着,就算和条件很好的同学相处或者申请扶贫救济金的时候,也从没有过,我比别人差或者因为贫穷感觉丢人之类的想法。一直以来向椰都是从容自然的。
可是这个人,只是一打眼,却让向椰有种莫名的惭愧。感觉这个人画风比自己精致太多,跟他出现在一个画框里压力好大啊……
安晋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么晚,偏僻的西厨房里居然还有人。刚刚一进门,他就看见一个身穿常服的女人,抱着一只托盘一脸巨大仇深的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刚刚那一照面之后,那女人就像挨了训的孩子一样,抱着盘子低着头,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看着她耳廓通红通红的,头上还冒着蒸汽的低着头笔直的站在那里的样子。安晋觉得着三个月来自己头一次有了想笑的冲动。
“你是?”安晋背着手,饶有兴致地打量向椰。
“我叫向椰,我,我…我是安荣小姐几天前从大门口捡进来的,目…目前,在备考官生…没了……”向椰头也不抬,察觉到他走近,向椰一点一点的往旁边高高的笼屉后面移动。
“哦,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安晋笑眯眯的问。
“我…我在煮面。”向椰躲在笼屉后面,伸出一只手,用手上长长的木筷扒拉着锅里的面。
“哦?”笑眯眯,又挪近一点。
“你要不要吃面,我煮多了,这…这样,你先让开一点点,我出来,把面做好,我给你分一碗,特别好吃,真的,特别香,好吧?”
“嗯…”挡住向椰去路的男人好像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不好。”他这样回答。
向椰:“……”怎么办,对方好像很任性的样子……
安晋看着面前一脸捉急却又无计可施的女人,有种恶趣味的满足感,但是想想,这样逗弄一个素昧平生且看上去作风也很正派的女子,是有些过分。可看着对方下意识里嘟起来的脸蛋,噗哈哈哈,不行,手好痒,好想戳……
“!”正在这寂静的间隙,向椰觉得自己智商突然上线,“这样行不行?我可以多给你一只荷包蛋。”
“好啊!”安晋点头,让开了地方。心里憋笑,不过也暗地里纳罕,这厨房里的食材不是随手就可以取用的吗?所以,多给你一只荷包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着就抱手站到一边看着。
而向椰这边只是感叹,真的是民以食为天,甭管怎么样的谪仙,都是要吃饭的,都是会被多加一只蛋打动的,更何况深夜摸黑到厨房的人,那一定很饿。
向椰一边给锅里的面条加上一碗水,把小白菜香菇洗好,将旁边的炖肉夹出一块,切片,再把冻状的汤舀出一块,融进面里,下菜,打入两只荷包蛋。
安晋一直看着,觉得这女人极有意思,看她动作娴熟,一会的功夫,厨房就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会做饭且常做饭的女子很少见,除非是厨娘,否则,就算是小门小户的女人也多是指使丈夫,除非万不得已是不会亲自下厨的,多是觉得这样做有失身份。
虽说安晋自己不以为然,且很看不惯这些女子的所做所为,自己没有手脚吗?支使别人,好吃懒做,还自以为高贵。嘁!他素来对于女人是极其反感的。
安晋虽然厌恶,可也知道世风如此,眼不见心不烦罢了。今天冷不丁看到这样一株奇葩,他不由得由衷感慨一下。
安晋看着忙碌的向椰,越看越有意思,仿佛那些令人糟心的恶心事儿也离他远去了。慢慢的,他品出了这女子之前所说的多给他一只鸡蛋的意思。
等他看见向椰拿了两只大碗,涮洗干净,再将面和汤分成两份倒在碗里的时候,这个猜想得到了验证。
向椰总共打了两只蛋,两只都放到了他的碗里,一只在碗底,另一只卧在面上。
安晋觉得自己肯定是着了魔了,就因为眼前这个女子给他的面里多加了只蛋,而且这只蛋还是他家的,他居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极其顺眼起来,心好像也突然柔软起来,胸中有种莫名的感动。
向椰端着面对着眼前天人一样的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对方为何突然呆楞在那里,而且眼神好温柔啊……
“公子,公子?”向椰试探着叫了对方几声。
安晋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向椰,慢慢的说:“厨房里鸡蛋有的是,你是府里的客人,多打个又没人会说嘴。”
向椰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边把面送到安晋手里边说:“我这人有一些怪癖,一次准备的食材只有一人份,总觉得多了浪费,哎,可以说是种强迫症,总之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吃面吧,可香了哈哈哈。”
安晋若有所思的端起手中的粗瓷大碗,满满一碗汤面,分量十足,雪白的面条,清亮的汤头,香菇白菜,几片炖肉,还有一只荷包蛋。都是寻常东西,装在下人用的粗瓷碗里,一向饮食讲究挑剔的安晋却觉得,很有食欲。
向椰一面大口吃面,一面悄悄观察旁边的安晋。见对方端详了好一阵儿,终于拿起筷子挑起几根吃起来。
向椰咽下嘴里的面条:“公子,你这样会越吃越饿,而且面会冷掉会变糊的,吃面就要大口大口的吃,这样才香。看,就像这样。”
说罢,向椰端起碗,吸溜溜大口吃起来。
安晋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吃得气壮山河的女人,他所接受的教育里,吃饭时出声是很有失身份的事情,甚至筷勺碰到碗碟的声音也是不被允许的。
“你试一试,真的好吃呦,没关系,反正又没什么人看见。”向椰卖力的安利吃面小贴士。
安晋略想了下,也端起碗,学着向椰的模样,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微烫的面和汤入口滋味很棒,口感筋道,炖肉入味,荷包蛋内里带着糖心,在寒冷的冬夜里既爽快又熨帖。
向椰开心的点点头,“对喽,这样才好。人有时太在意别人怎么看,就容易被一些无谓的的东西束缚,没法真正开怀。”
安晋吃的满头大汗,听了这话,也是愣了,“太在意别人怎么看。。。”
向椰点点头,“对啊,就拿吃面的事情来说好了,你看我吃面的样子很不雅观吧?可我自己吃的很痛快啊。而且,你会一直对我吃饭的不文雅耿耿于怀吗?我觉得不会,顶多感叹一下就低头吃自己的了。所以有的时候,别人的看法其实没什么所谓,只要不做坏事,问心无愧,又何必为别人一时的的看法为难自己呢?呃,我都是胡说的,你就当个乐儿,听了就算了哈。”
安晋一下子就笑了:“你这人倒有趣。你怎知我为难?”
向椰喝了口汤:“瞎猜的而已,嘿嘿。”说完,就又迅速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其实早在安晋一进门,从小对他人情绪很敏感的向椰就瞧出,这个人不开心,至于为什么不开心,向椰想着,看对方大家公子的打扮,估计是府里的庶出公子,因为糖妞说过,安夫人生前只有两位嫡出的小姐,倒有几位侧夫所出的少爷。没听说最近府里出了什么大事,不开心,想必是人际方面的问题面大,像这种大家族,闲言碎语总是少不了的。
不过,你一个陌生人大晚上给人家叭叭灌什么鸡汤上什么课啊啊啊,这样看起来绝对是个怪人啊,会被当做自说自话的神经病啊!怎么办怎么办,要留下好印象啊啊,可是具体应该怎么做???不说话会不会挽救局面呢?可是刚刚说了一堆,突然又不出声很怪吧,会很怪吧。。。
苦于不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的向椰内心天人交战着,宽面条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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