ＣＬＡＹＭＯＲＥ

　　马车连续奔走了一上午，我一直很耐心地看窗外的景色，想通过这样多了解些这里的信息。
　　比如说，这里是哪里，看样子像是欧洲，但也要弄清楚是哪个国家，还有文化发展程度到哪里，看原来城镇的样子也不像现代，所以我也不指望有电视电脑，但如果连电话都还没被发明的话，我真的想哭了。
　　但我根本没有搜集情报的机会，因为马车很快地驶出城镇之后，一直都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赶路。先是走了两个小时左右的乱石地，接着顺着一条小路进了森林。我看着窗外连绵的山峰，叹着气放下窗帘。
　　莱因也正好结束了和托尼的谈话，转过来看我，表情很难看。
　　我说：“怎么了？不舒服？”
　　莱因紧锁着眉毛，一脸的严肃：“我改变主意了，我们得想办法逃走。”
　　我说：“怎么回事？难道说我们真是要被卖去做奴隶？”
　　“不。”他咬着牙，表情严重地我心口直慌，“比那个要严重得多。”
　　我的声音都在发抖：“严重到什么地步？”
　　他说：“他们要把我们改造成CLAYMORE，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但估计和人体改造差不多。”
　　我惊呼：“什么？？！！”
　　马车“嘎——”地停下，车内一下子变得寂静，我又成了焦点。
　　黑衣人掀了帘子：“刚才谁叫的？”
　　一双双眼睛刷地齐齐向我看来，我汗。
　　“卡斯帕？”
　　莱因快速地拉住我的头靠在他肩上：“对不起，先生，刚才卡斯帕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你们不会想要再逃跑的。”
　　黑衣人说罢看了我一眼，往车里扔了些干粮给我们，出去继续赶车。
　　我吁一口气，低声说：“人体改造？你确定？”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我们到底穿越到什么鬼地方来了，可光是看看周围就知道了，决不是什么科学技术发达的地方。人体改造？别说多利羊都没办法造出来一只了，怕是什么叫做DNA都没人知道吧？怎么人体改造？把你肚子掏空了塞猪肠子进去？
　　莱因却只是冷笑一下：“连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默了。
　　我偷偷看了看其他的少年，年纪最大的也决计不超过15岁，而且西方人普遍发育比较快，或许我还多算了点。他们……都还只是孩子啊。而且似乎都知道自己是被送去做什么的……才这么小，就知道了自己将来的命运。
　　我又问：“我们……我说是，这里的11个人，都是被卖到这里来的吗？”
　　莱因点头：“都是被家人卖掉的，包括你和我。”
　　我该说什么好呢……这就是封建社会啊啊啊，原来家里过不下去就卖孩子真的有哇！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这种事，还演得特矫情，老娘在这时候还特爱在旁边说：琪琪啊看你生的好年代，要真在清朝没准就投胎投到难民家去了！那时我还只记得关心电视剧啥时候才能完我好转台看球赛，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真有了这一天！
　　只是我好歹还在和平的年代活了20年，可这里的孩子们……唉。
　　莱因环着我肩膀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能自己逃出去就很不错了，少管别人。”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我还是没有办法不在心里鄙视他。
　　我说：“那你想怎么逃？”
　　他说：“现在还不知道，等到晚上再想办法。”
　　我说：“哦，那你管你想。不过你可不可以放开我了？”
　　我动了动上身，想改变靠在他肩膀上的姿势，他却用力把我摁回去，还拖着我枕到了他的膝盖上。
　　“你再睡会，补充一下体力。”
　　我刚想抗议，可想了想昨天刚发过烧，晚上又心事重重没睡好，现在的确还有些头晕，为了逃跑的成功几率也的确该养养精神，也就没多说什么，乖乖地闭眼。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即使白天很热，野外的晚上还是让人忍不住哆嗦，我几乎是被冻醒的。马车的速度稍稍比白天慢了，我抱着双手摩擦着手臂，从窗口往外看，高耸的树尖直插黑丝绒般的天，一排排往后退，星星亮得仿佛随时会垂下眼泪，待人采摘。
　　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星空，我一时入了神，连什么时候被莱因抱住也不知道。
　　“冷吗？抱着暖和点。”
　　身上的衣服实在太单薄。其他孩子似乎也冷得够戗，三三两两地抱成一团。
　　我看了看莱因紧抿着忍住发抖的嘴唇，也伸手揽紧他的腰背。
　　莱因在我耳边轻声道：“看样子今天晚上可能会露宿，我想应该会有机会。”
　　我恩了一声，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虽说晚上趁着黑衣人睡着了溜走听起来想法不错，可有那么简单？之前逃跑的时候还不是被抓回来了？虽然并不清楚那时的情况……
　　而且，在这种无边无际的山里，即使逃出去了，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数。我们两个外表是才十来岁的少年，且不去说会不会碰上什么野兽一命呜呼，单是食物就成问题啊。我实在没有办法不为这样的将来担忧。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一个小型湖泊边上，黑衣人掀开布帘让我们下车，生起火，围坐着休息。
　　我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我们所在的是一块很小的空地，一边是湖泊没有办法退路，另一边是黑黝黝看不到底的森林，地形上完全看不出什么有利的地方。不过如果沿着湖泊跑的话，尚可以借着月光辩识路线，但这样太容易被发现了。
　　而且，那个黑衣人……一般来说穿一身黑就很容易给人“他很厉害”的感觉，而且他还那样抽了莱因一顿，所以我一点都不敢小看他，如果他跟武侠小说里写的似的单手劈桌足下生风，我就更加要吐血了。
　　真是前途无望啊，我啃着干涩无味的面包，昨天晚上好歹还有热饭可吃，今天一天都是这个，我诅咒！显然正处于发育期的大家和我一样都没被这简单的食物填饱肚子，我已经听到好几声咕咕叫了。
　　这时黑衣人站了起来，走到马车车厢后面捣腾了一会，拿出了一把十字弓，又走回湖边，对着湖边不远乌漆抹黑的阴影处放了一箭，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一愣，听见他吩咐两个稍大的孩子：“去拿来处理一下。”
　　是一头鹿，他竟然在这样的夜晚一箭猎到一头鹿！待两个少年把猎物拖来之后我既欣喜又颓丧，欣喜的是晚餐加料了，颓丧的是我见识到了这家伙的可怕，我们真的可能在他眼皮底下逃走？这家伙简直是猫头鹰！我拉了拉莱因的衣服，他似乎有有些动摇，但目光依旧坚定。
　　显然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其他人一点都不惊讶，两个少年驾轻就熟地剥皮处理鹿肉，不一会篝火上就架上串考鹿肉，惹得我口水直流。
　　填饱了肚子其他人陆续地就地睡下，我睡了一下午所以不怎么悃，但也和莱因假装很累地靠在一起，不时瞄一眼始终坐着的黑衣人，等待他睡下。
　　月亮升到了天空的最高点。
　　我翻个身，掩着嘴打一个呵欠。他怎么还不睡？？都半夜三更了！我都想睡了！
　　等等，他一直戴着墨镜，我们看不清他的眼睛，他一直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难道他就是那样睡的？脑袋居然也不往下掉？他是仙鹤吗？晕。
　　莱因似乎也想到了这个，拉了拉我的手指，扶着我的肩一起慢慢坐起来。
　　黑衣人突然说：“你们干什么？”
　　汗，大汗。原来他没睡着！！我背上冷汗直冒，生怕他顺手就拿起十字弓给我们一箭。那就亏死了。
　　还是莱因镇定：“先生，很抱歉。卡斯帕他可能病还没好，晚上太冷了，他抖得厉害。”
　　黑衣人指指篝火：“那睡近些。”
　　莱因说：“是的，谢谢。……恩，先生，您有毯子吗？”
　　黑衣人朝我看过来，我假装很冷地缩进莱因怀里瑟瑟发抖。
　　过一会儿他终于说：“你可以去马车后面拿。”
　　莱因揽着我慢慢站起来，看黑衣人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便一起朝马车挪去。
　　干得好啊莱因！我几乎感动地流泪。马车虽然在黑衣人视线范围内，但背面总算有点死角，如果那里面还有其它什么好东西我们还可以私藏一点带着跑路。
　　莱因放开我，从车里翻出一条毯子，又偷偷塞了点干粮在毯子里，一起拖了出来，裹在我的身上。
　　我连忙在毯子里抬手捧住食物，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黑衣人虽然面向着我们，因为墨镜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我继续半眯着眼，假装病人地靠在莱因身上。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突然传来“咔”的小树枝折断般的声音，黑衣人握紧十字弓站了起来转身背对我们。
　　我和莱因向后退一步，他立即道：“你们两个别动！”
　　空气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原本森林特有的清冷干爽逐渐浑浊了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听到了浓重的呼吸声。
　　是……野兽？是……狼吗？或者熊？或者……是我不知道的某种生物？
　　黑衣人朝黑暗里射了一箭，没中。但他反应很快，马上又沿着一条线连着射了几箭。
　　莱因的身体有点僵，但他依旧很镇定，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一觉得有不对就跳上车。”
　　有一个孩子突然醒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怎么了？”
　　就在这时黑暗里窜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朝他扑了过去，孩子尖叫了起来，但很快被硬生生地截断。
　　他的腹部被掏了一个大洞，身体立刻倒了下去，黑影也就着月光现了原形。
　　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
　　那是一个……人，不，那不是人！人不可能有那么大的个头，不可能全身纠结着紫褐色的丑陋的肌肉，不可能有一双妖异的金黄色眼睛！最重要的是，人不可能有那么恐怖的一张脸，不可能以那样贪婪的表情，用野兽般尖利的牙齿撕咬吞食孩子的内脏！
　　内脏！天呐，不！他在吃内脏！那是那孩子的内脏！他……他在吃那孩子的……内脏……
　　血液和破碎的脏器黏液从他的嘴边滴了下来。
　　滴答……啪……啪答……
　　我张大了嘴，嘴唇在发抖，不，我的脸在发抖，我全身僵硬，被钉在了原地。
　　黑衣人又射出两箭，箭均扎在了那怪物的背上，但显然作用不大。它转过头来，金黄的双眼妖气横生，它狰狞地咧开嘴，发出一声怒吼。
　　孩子们都醒了过来，尖叫声响彻森林。那东西立刻朝另一个孩子扑了过去。
　　莱因紧捏住我的肩膀：“上车！”
　　它又掏出了一个孩子的内脏，甚至还没有送进嘴里，就又朝另一个扑去。
　　我立在原地想动也动不了，颤抖着说：“不……不……”
　　黑衣人转身朝我们奔了过来：“上车！！”
　　我耳边有人大叫：“琪琪！快上车！”
　　我高声嘶叫：“不！不！！”
　　那是什么？！那东西是什么？？！！那甚至不是野兽！！那东西在吃人的内脏！！
　　一个孩子朝马车飞奔过来，黑衣人高叫：“快跑！还有一个！！”
　　但完全来不及，
　　那孩子马上被后面追上来的东西扑倒，连呼叫都没有，就被撕成了两半。
　　血液飞溅，孩子的脸呈现出恐惧的扭曲，他身后的第二只怪物抓着他的肠子，伸出长舌舔了一圈，送进血盆大口。
　　肠子……那孩子的肠子……
　　我的胃在翻腾，寒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我的喉咙被恐惧哽住，再也发不出声音。
　　莱因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抱住我往马车里一扔，然后自己也跳了上来，黑衣人立刻坐上驾驶位，狠狠地抽向马匹。
　　马车飞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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