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

　　悦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楚陌轩一惊，接起来。
　　“楚总，”对方的声音急迫，“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您的签名。我在楼下，能不能麻烦您下来一趟？”
　　楚陌轩看一眼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犹豫一下，回答：“你上来吧。”
　　五分钟后门铃声响起。
　　刘歆既忐忑又兴奋。楚总的家啊！让公司里的姐妹们知道了肯定羡慕死了。进门后目光小心地浏览了一圈，简单明快的布局，没有一般单身男人的零乱，果然是楚总的风格。
　　刚毕业的小女生沉浸在对白马王子的倾慕之中，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
　　“坐。”楚陌轩淡淡地指了指沙发。
　　小女生如梦初醒，脸上有些发烫，忙递过抱在怀里的文件夹，低了头不敢看他。楚陌轩接过，看不到一半，沐雨却在厨房叫他：“陌轩，你把盐放在哪里了？”
　　楚陌轩放下文件，冲刘歆点一点头：“你坐一下。”然后进取帮某人找盐。
　　刘歆目瞪口呆，清晨，厨房，做早餐，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名草有主。花痴梦由此以告终结。不过片刻工夫，楚陌轩再次出现，仍是低了头看文件。小女生心里叹息着偷窥帅哥沉思的表情，越看越沮丧，为什么天下的好男人都是有主的？
　　毕竟是年轻飞扬，一会儿沮丧的心情就转化为对女主角的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是一个平凡少女与豪门富少的故事。在她的好奇心膨胀到极点的时候，想象中的女主角终于闪亮登场。
　　长发及腰，肌肤胜雪，简单的白色粗线毛衣和蓝色的牛仔裤，腰间不太协调地围了条围裙，大概不怎么擅长厨艺，神色间有些狼狈。不过——
　　真是个美女！小女生心中惊叹！果然王子还是要公主来配的，灰姑娘的故事毕竟是童话。这两个人光是站在一起也养眼啊！
　　沐雨刚刚在厨房里一心一意地对付皮蛋瘦肉粥，压根就没听到门铃响，现在一出来看到客厅里多了个人，不由顿住脚步：“你有客人吗？”
　　楚陌轩头也不抬，拿了钢笔一边签字一边回答：“是公司下属，有些文件要看一下。”口气就像丈夫对妻子的随口交待。等签完字抬头一看，她还端着粥碗站在厨房门口，俊容浮现一丝诧异：“粥不烫吗？”
　　“啊？”神游天外的某人回过神来，疾步跑到餐桌前，几乎是扔下了手里的粥碗，手指立刻捏住耳垂，只差没在原地跳脚。
　　楚陌轩又好笑又好气，过去拉了她的手看，只是有点红，没有受伤。楚陌轩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歆是很识时务的，一大清早跑来当电灯泡实在是很煞风景，所以她起身告辞：“楚总，那我先走了。”
　　“天色还早，留下一起喝点粥吧。”在楚陌轩点头之前沐雨抢先开了口。没办法，单独核陌轩在一块儿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虽然拖别人下水有些不太厚道，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让她自私一回好了。
　　“不用了，文件还急着用。我要立刻赶回公司。”又不是傻子，楚总分明是“你敢留下施试试”的表情，惹毛了楚总，以后也不用再公司混了。
　　临走之前小女生还不忘礼貌地打个招呼：“楚总，楚太太再见。”说完根本不给沐雨解释的机会，笑得贼兮兮地跑了。
　　沐雨好半天才敢回头。楚陌轩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地坐到了餐桌前，喝一口粥，眉头皱了皱，面无表情地咽下去后继续喝第二口。
　　沐雨有些讪讪地坐过去，拿了勺子无意识地在粥碗里搅来搅去，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自己先说饿了的，一抬眼，陌轩正看着她。她脸一红，忙低了头舀一口粥送进嘴里，却差点吐出来。怎么这么咸？！好容易咽下去，看看陌轩碗里，粥已经喝了快一半，伸手要拿过来，陌轩却不让。
　　沐雨沮丧地说：“别喝了，好咸！”
　　楚陌轩又喝一口，淡淡地说：“你手艺退步了好多。”
　　沐雨讷讷地解释：“因为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下过厨房了。”
　　好久没有下过厨房了？也就是说这些年都没有为别人下过厨？只因这一句话，心情莫名地好起来。楚陌轩脸色语音都柔和了些：“吃不下的给我。”也不等她说什么，把她碗里的粥都倒了过去。
　　沐雨看着安静喝粥的陌轩，明明很难喝他却像没什么感觉一样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眼泪突然就决了堤，她忙在他发现之前站起来背过身去，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去帮你倒杯水”就仓皇地逃进了厨房。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蚂蚁般大小的人们在匆忙地奔赴各自的目的地。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天徘徊在街头，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早就没有了家，又亲手把心中唯一的挚爱推开，六年的时间，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能再次感受到他的气息，醒来却只是一片虚无。身边不是没有追逐的人，也不是没有想过接受来自别人的温暖，只是总是无法忘记，那个陪着她走过生命中最灿烂年华的男子。
　　收拾一下心情，倒了杯温水，一转身却看到他静静地站在门口，已经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沐雨怔住，勉强地笑一笑：“我该回家了。”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六年来好不容易筑起的堡垒经不起他的一击，她已经无法承受起更多的伤痛。
　　楚陌轩声音沉沉的：“我送你。”
　　一路无语。
　　下了车，沐雨说声“谢谢”，然后站着等他离开。陌轩却坐着不动，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以后，你——”说了三个字却又顿住，“——算了。”
　　沐雨愕然，他却已绝尘而去。

　　“新闻！特大新闻！”周一早上，刘歆冲进企划部宣布爆炸性的发现。企划部众人最近忙得晕头转向，对所谓的新闻兴趣缺缺，不怎么配合地反响寥寥。
　　可怡同情地拍拍备受打击的小女生，意味深长地说：“上班时间，要认真工作。”殊不知某人自己就是不认真的典型。
　　刘歆沮丧地低声嘀咕：“还以为大家会对楚总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什么什么？楚总？”正准备走开的可怡一下窜了回来，大声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疑,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只见“哗啦”一声，企划部的女同胞们如同吃了兴奋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女生围了个密不透风。
　　“到底什么事？”
　　“快说快说！”
　　刘歆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眼冒红心容光焕发的面孔，干咽了口唾沫，楚总的魅力好可怕。
　　备受冷落的男同胞们对此嗤之以鼻，酸酸地说：“他有什么好？不就是长了张小白脸又喝过几年洋墨水么？”
　　立刻有某男接上：“就是，长得帅一点有什么了不起？！男人又不是靠一张脸吃饭！”
　　可怡听不下去了，酝酿了一下正准备反驳，一回身却恹了：“楚总。”
　　某男嗤笑一声：“可怡，这招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楚陌轩面无表情地进了门。
　　刚才还大言不惭地两人气焰顿消，战战兢兢地挤出一丝笑容：“楚总——”
　　楚陌轩仍是面无表情，扔下手里的文案，冷冷地开口：“这个案子，明早给我三个方案。”
　　出去时经过某男身边，脚步微顿：“男人的确不靠一张脸来吃饭，但也不是靠一张利嘴，不服气的话就用自己的实力来说话。”说完出了门，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几乎又要引起新一轮的尖叫。

　　“人间俯仰鼓劲。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然而写到这一段，却仿佛被触动了心绪，再也写不下去。沐雨轻叹一声，随手取了风衣，下楼走走。
　　已经是晚上十点，住宅区下几乎没什么人，经过门卫，值班的保安有些诧异：“沐小姐，这么晚了还出去？你一个女孩子，太不安全了。”
　　沐雨微微笑了笑，算是回答。
　　外面仍旧喧闹如白昼，她沿着街道慢慢地走。出来时没有带手机，现在的她就如一只失去了束缚的风筝，得到片刻的自由。
　　一家酒吧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寂寞如缕。多么适合她现在的心境。因为这个名字，她决定进去坐坐。推开门，震天的音乐扑面而来，明暗闪烁的灯光下是疯狂地发泄着的人们。不知为何，沐雨想起了四个字——群魔乱舞。呵，这个世上谁又是魔，谁又不是魔呢？有的，不过是心魔罢了。
　　沐雨要了杯蓝色情缘，静静地坐在吧台前望着某一处出神，周围的喧嚣似乎影响不了她分毫。
　　留着中长发的调酒师得了空，看她端着酒杯却并不喝，不由好奇地问：“小姐，这酒不合口味吗？”
　　“？”沐雨回过神，看到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大男孩，浅浅一笑，“不是，我不太会喝酒。”
　　就这么搭上话，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得知男孩叫沐易，沐雨笑了：“好巧，我也姓沐。”
　　沐易扬了扬眉：“这个姓可不多见我们学校这么多人都没几个是和我同姓的。”
　　“是吗？”沐雨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有些漫不经心。
　　沐易还想再说些什么，以抬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扬一扬手：“小颜。”
　　一个女孩几步跑过来，有些急促：“给我一杯冰的啤酒。”
　　女孩目光一转，惊讶地叫出来：“咦，使你？！”
　　沐雨疑惑地回头，顿时怔住，居然是她！陌轩的女朋友！
　　楚颜眉开眼笑：“呀，真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沐易倒了杯啤酒给她，惊奇地问：“你们认识？”
　　楚颜点头：“认识认识，沐姐姐是吧？”
　　沐雨只觉得万分尴尬，这世界竟这么小，躲来躲去还是躲不掉。只好点一点头：“你好！”
　　为了掩饰尴尬，沐雨低头喝手里端了许久的鸡尾酒。
　　楚颜却不放过她，拉着沐易介绍：“沐姐姐，这是我男朋友沐易。”
　　“咳咳咳——”男朋友？沐雨一下被呛到，那楚陌轩算什么？
　　“怎么了？”楚颜好心地问。
　　沐雨一边咳一边摆摆手，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是楚陌轩的女朋友吗？”
　　这下换楚颜差点被呛到：“他？他爸爸是我大伯，我爸爸是他叔叔，他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顿了顿明白过来，“该不会是哪个笨蛋到现在还没有跟你摊牌吧？”
　　笨蛋？呃，这个词用来形容陌轩，除了她自己大胆创新突破常规偶尔用过之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这边沐雨还在思考笨蛋的用法，那边楚颜已经开始很不客气地揭楚陌轩的老底：“真是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沐姐姐你不知道，六年前你离开的时候我刚好去美国看望大伯母，陌轩堂哥虽然对人一向都是淡淡的，却从来都很有绅士风度。可是那天他知道是白湄逼走了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留。”
　　沐雨怔了怔，苦笑着摇了摇头：“他错怪白湄了，我的离开和白湄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一次擦到内幕的边缘，楚颜当然不肯轻易放过，紧接着问：“那时为了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那天陌轩是这么问的吧？沐雨微微有些失神，并没有要说下去的样子，过了片刻，抱歉地冲面前两张好奇地脸笑了笑：“很晚了，我要回去了，再见。”付了钱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沐易有些感慨：“原来她就是你以前老跟我提起的你那个刀枪不入的堂哥的克星啊？果然和他很配，不过可惜分手了。”
　　楚颜笑得贼兮兮：“分手了又怎么样？离婚了还可以再复婚呢！”除非堂哥他准备以后像行尸走肉一样生活，不然他才不会轻易放手！”
　　“是吗？你这么肯定？”沐易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这样的美女，分手六年，只怕早让人抢走了吧？
　　“我当然肯定。”楚颜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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