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瞳×华月]空里流霜

　　华月不喜欢看到大祭司。但她会竭力完成大祭司给的每个任务，带着与生俱来的对强者的畏惧。
　　她犹记得当年是如何被大祭司带到沈夜面前，如何乞求那个看起来不爱理人其实很温和的少年收留自己。
　　她感激遇到这个少年，也怨恨遇到这个少年。
　　再后来，她发现并不是自己身不由己，而且周围的人，乃至整个烈山部都是那么的身不由己。
　　可是她和当时的沈夜一样，向往着永远得不到的自由。
　　向往着已经被迫遗忘的亲情与过去。
　　然而她已成神殿中人，至死不可离开。
　　她发现在这场连绵的阴雨里，已经连着好些天没有见到沈夜兄妹了。
　　所以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得到的答案让她悚然一惊，她以为，因为她是如同蝼蚁一般的无关之人，所以才得到大祭司如此对待。
　　谁想到对自己的儿女，大祭司也能这般的无情。
　　最终，她还是看着沈夜抱着沈曦出了沉思之间，幸而他出来了，幸而他们出来了，华月在心中默念，多谢上苍，他们都活着回来了。
　　可是过不多久，众人就发现平时可爱纯真的曦小姐似乎有点不对。
　　开始几天，周围的人都觉得沈曦频繁哭闹说“爹爹不要送我进矩木”是因为女孩子太小，受的刺激太深，要好好调养安抚。
　　到后来，沈夜发现妹妹每隔三天记忆就会倒回被送去矩木的那天。纵然承受过神血灼烧这样的痛苦，但面对这样的妹妹，沈夜还是沉默了很久。
　　华月感受到了他的无能为力和怨恨。没错，他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在每个三天一轮回的过程中，这个少年在以一种令人心酸的速度成长起来，并且，变得越来越沉默。
　　昔日女娲氏熔炼五色石补天，得万民拥戴感激。然而如今女神踪影难觅，炼制五色石的方法却在烈山部中代代流传。那是他们抵御严寒的重要物资。
　　毕竟他们曾参与补天，毕竟他们又被神明遗弃。
　　掌管五色石配给的是一个温厚老者，他是谢氏一族的族长。华月记不清是第几年来领神殿的供给了，不过那位老者向来温和慈蔼，做事妥帖，华月很乐意和他待上片刻。
　　清寂的地方，一点点人情都是暖和的。
　　瞳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小姑娘，不……此刻不该称她小姑娘了。
　　距离上一次听她的琴声，大概过了好几年。
　　她身量高了许多，不再瘦弱纤盈，而是风姿楚楚。
　　已是少女模样。
　　她走过来的时候环佩叮当，就好像她那把箜篌的声音。
　　“七杀祭司大人？”华月开口的时候瞳才反应过来，依旧是冷淡一
　　点头。
　　交代完各项事宜，他便转身出门。
　　“七杀祭司大人！”瞳这么想的时候，少女的声音便从他背后传来。
　　他霎时间有种还在谢氏老者面前的错觉，又或者他一直还在聆听她琴声的那个夜晚，没有离开。
　　所以他回头的时候，很慢很慢地说道：“我的名字是瞳。”
　　华月有些惊异地睁大双眼，随后便微笑道：“瞳大人，你漏拿了东西，我送过来。”
　　见瞳没有任何表示，华月又道：“其实大祭司遣我来找你拿具偃甲，我想着总归是要去的，既然都遇见了你，就直接和你同去好不好？”
　　其实她没这么多闲空，这种事情随意遣个低阶祭司来便好，若是事事亲为，瞳也就不会连着几年都见不着她了。
　　华月走在后面，默默想，阿夜和瞳有几分相似，见到什么都不惊讶的样子。只是……瞳是淡然，阿夜是沉默。但她情愿沈夜能教训她几句，或者再发些脾气之类，也好过类似消沉的闭口不言。她觉得压抑，更多的则是愧疚。
　　这么走着，倒也忘了轮椅上的白发男子是如何的古怪而不近人情。
　　甚至还能在轮椅磕碰到什么地方的时候扶上一把，瞳催动灵力，可使轮椅自行，要比华月快些。
　　华月尚无法使用瞬间传送之法，瞳也无力带上一个人一起走。为免惹旁人侧目，他们不得不绕道而行。
　　瞳的密室便在眼前祭司殿之下，瞳看到她有些茫然的脸，想，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便是在这间房屋底下被洗去记忆，改换容貌。
　　他曾亲手改变她的声音。
　　她是他第一个改造的同族，第一个人类。
　　他进到神殿里，她理所当然地跟着。
　　临到进密室的时候，瞳道：“你不要跟进来。”
　　然而少女此时早抢先一步去推开了门，闻言想收手让道，然而奇变陡生！一只似马非马，似羊非羊，长着长长獠牙的丑陋怪物顿时向华月扑来。
　　她想也不想，举起箜篌便以音结阵，想困住它。
　　下一刻瞳就抬手将怪物击倒，怪物竭力想站起来冲出音阵，却苦于无法使力，不断挣扎。
　　瞳再次抬手想要击毙它，却被华月拦住了，她颇为不忍道：“瞳大人，不如让我试试用琴声让它安静下来。”
　　见瞳无动于衷不置可否，她便挥手弹奏起来。那是一首极为安静的曲子，仿佛讲述的是一座雄伟的陵墓，虽然壮丽无双，但是永远都埋于黑暗。
　　困兽果然安静了下来，华月的琴声却没有停下。
　　瞳道：“我听你弹奏过。”
　　“嗯，这是我族自古流传下来的，讲的是巫山神女的故事……”
　　“神女有什么故事？”
　　华月惊讶于瞳竟然没有听过这个广为流传的爱情悲剧，便有些磕磕绊绊地讲出来，她无法领会这个故事背后的无奈，只是机械地复述。
　　神女对司幽上仙爱而不得，便永远不再见他。
　　华月最后一个音符弹完，地上的凶兽摇了摇脑袋，竟然以极大的力道从音阵里挣出，直向华月扑来。
　　瞳再反手挥动的时候，凶兽便在扑来的半空中化为了齑粉，纷纷扬扬散落在地。
　　华月难以置信道：“怎么……怎么会……”
　　“即便它当真驯服，我也不会再留它。”
　　他看到华月默不作声，便又道：“兽性难服，人性更是难以捉摸，何况我本就只是拿它试验。”
　　语毕径自入门而去。
　　“请稍待片刻！”华月忙叫道。
　　瞳见她伸手取出一只偃甲鸟，心知不好。
　　果然，华月期期艾艾说，小曦非常喜爱这些会动的木甲之物，可是这鸟儿大概零件或驱动坏了，沈夜不胜烦恼……
　　总之没人会修就是了。
　　“瞳大人，大祭司大人曾赞誉您为烈山部偃术第一人……”华月边说边偷眼看瞳的脸色。
　　瞳叹一口气，拿过偃甲鸟儿。
　　可算是有了交代，华月嘴角不由上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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