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修罗道

作者:緋村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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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锋 (已修)


      与晋阳这等小城不同,金延的规模与繁荣仅次都城平京,是江南商贾汇集之地,与北方的郑都洛阳并列天下两大商都。
      金延紧握南楚水运命脉,乃南方水路交通枢纽,城中大小运河支流十七条,海上商贸一向以金延为中转港口,此地亦是南楚海师练军之处——天下有一说法,南楚能据半壁江山以抗中原郑、夏两国,全靠金延与平京两城固若金汤、唇齿相依之故。
      金延城里,光是市集已有大小一百三十多处。南方最享负盛名的贵价货,诸如珍珠、珊瑚、茶叶、南瓷、楠木、沉香、苏绣,均由各地经东边水路运至,在市集散货交易。帮会、世家以及零散行脚商,在金延采购好物资后,便纠集船队从港口沿运河北上到洛阳、长安等大城,以高价卖出货物。
      如果再上永济渠继续实行陆路,便可沿安庆山脉往东北离开郑、夏两国,进入域外北汉国境。在漠北可以物易物,换到麝香、狼皮、狐裘这些南方稀有之物,等闲一次的转口贸易,已能有十数锭花澄澄的黄金进袋。
      正因如此,金延不乏经商世家,华宅庭园座落城中各处,几乎全是南楚生活最富足的商贾豪族。
      城内承平已久,大街集市夜夜笙歌、灯火彻夜不灭。
      四月金延,艳杏烧林,缃桃绣野,傍晚刚下过一场绵雨,入夜后烟雾醉人,花街柳巷中,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竞奏新声。
      金延总管府内,正厅大排筵席。
      ——今夜招待的这位贵宾非同小可,非只是手掌整支军队的朝延重将、近年庙堂的新贵红人,更是当今皇太子最倚重的心腹亲信﹗
      正殿极尽奢华,竟是以白玉珊瑚树排出宾客往来之路、用东海夜明珠点缀六百七十二盏风灯;席上琉璃杯盏配珍馐百味,歌姬云袖流香——那是最近于贵族间风行的塞外奇珍,雅名“千里流芳”,等闲一斤在金延亦要百两白银﹗
      一场王公贵冑的寻常宴会,奢侈得超越了平民一生可以想象的层次。
      这个国家,俨然已靡烂在百年的偏安苟全中,连骨子里都透着销金颓丧的味道。
      青年将领位居酒席正座,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琉璃杯。
      他习惯一身轻甲在战场快意纵横,殿下的流苏镀金、莺歌舞曲,实在令他异常心烦。
      他手上的纸笺妥妥折好,见右首的金延刺史死命看着自己,不由心中好笑——
      金延刺史之位,是诸多地方官中的最高职衔,官阶直拜三品,理应比自己更能吓唬人;奈何自己身为太子宠将,不只南楚最精锐的应龙军、更手握数支太子亲兵,相比之下,官威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信使是景言从晋阳城派来,他合起密函的一刻,心里是止不住的暗叹——
      又是孤注一掷、不顾后路……他的皇太子殿下,每次都保准让手下兵将操碎十万颗心。
      幸而他在东海已为景言准备妥当,只望这一次,这胡来的皇太子能早点安然回来才好,否则平京的风起云变,自己也不能再独力支撑多久了。
      “青原少将,不知殿下有何指示﹖”
      他不把你抄斩处死便算了,能对你这肚满肠肥的贪官有何指示﹖
      “皇太子命本将叮嘱何刺史,千万要保重身体,拿十足精力效忠我南楚。”而且记紧别给民脂民膏撑破肚皮,好好保重项上头颅,将来他是要亲自来取的。
      青原清咳一声,起身离座,话锋也转得突然:“而且还请何大人将金延港看紧一些……殿下虽然放心将港□□给您,但无论如何,朝廷也是要将金延港牢牢控制的,殿下并不想一些不该多事的人在这里出现——”他凑近何光启耳侧,以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线笑道:“例如是春日楼主,刺史以为然否﹖”
      何光启眼神大变,脸露难色,立时支支吾吾:“少将这、这实在不是在下所愿,只是……”见青原神色自在,还兀自谈笑风生,他只得用敬酒掩饰尴尬,低说:“只是欧阳楼主号令江湖七十二帮派,绿林有言,『天下景色三分春』啊。”
      “朝廷难管江湖事,何况金延的赋税也得依仗商运生意,希望少将能明白这为难处……”
      “何大人,就算我能明白,殿下想来也难以理解。”青原瞇了瞇眼,将何光启送上的美酒一喝而尽——
      “毕竟殿下号令的,是南楚水陆八军百万兵将,金延更是应龙军屯兵重地。大人,您说这事殿下是管、还是不管﹖”
      何光启冷汗涔涔而下,手中酒杯差点摔在桌上。
      青原忽尔哈哈一笑,走过来拍着他肩膀:
      “殿下感念刺史营营役役、忠于职份,特命本将交代,请您对朝延鞠躬尽瘁,殿下对尽心为国之人、必定厚待之至。”
      朝中措辞诸多制肘,若非顾念场合,他早已拿起何光启的领口劈头开骂,大不了刀剑相见,看谁胜得了谁。此间他却要保全皇太子的“名声”,耐着性子悄声答他:“当然,青原也知大人委实不易……我想,欧阳楼主是明白人,个中利害他也清楚,只要在下稍稍提点,问题自然也迎刃而解。”
      言罢,这位应龙军统领微笑放开他。
      何光启长呼一口气,低头才知自己手心抖得厉害,连忙把手缩在官服内。
      ——这个少将不消一兵一刃、便压住了自己这官场老手,难怪他在平京能扶摇直上、威震八军﹗
      一个心腹将领尚且如此,那位八军统帅、当今南楚的皇太子,又该是怎么深不可测的一个人﹖

      小天把少年再次托上木头车,吃力跟上男人前行的脚步。三个小孩大汗淋漓,心中不禁嘀咕——
      这混蛋莫不成也是木头造的﹖烈日当空连车带人拉上山,怎么走得比他们还要轻松啊﹗
      “怎么﹖想替你家飞哥哥报仇、在后面捅我一剑么﹖”
      小天立时呆住:自己的恶意真有这么明显吗﹗﹖
      “走快一点,他快熬不住了。”景言的命令简洁精炼,轻易将三个小魔怪死死吃住。
      “喂……”小天小心翼翼的跑上前,拉着景言衣角,喘着气说:“我们到底要去哪啊﹖”
      他指住木头车上脸无血色的少年,“他晒了半天,再走下去会变成人干的——”只怕还没找到神医,他便给你活生生折磨死了﹗
      最后这句,小天当然忍住没说。
      两天以来,景言领他们往西南而行,离晋阳地界已不知多远。小天只觉每次将白灵飞身子托正,他脸上又再多了几层死灰色,而且在昏迷中喃喃自语的情况也更严重了。
      看在景言眼内,自然知道那是茶蔓陀完全侵夺了他的意识。
      白灵飞的意志力确实惊人,每当体内毒气差些冲破经脉、都被他那道精纯真气死命压住,就算风餐露宿、颠簸流离,他就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一到晚上露宿而睡,他都会陷进一时大喜、一时大悲的幻觉中,在梦里最常呼唤的,还是他师父和师兄。许多时候,他脸上都是反复而恍惚的神情,又似凄苦,又似欢喜——
      原来他心里,也有如此多复杂难明的情感么﹖
      “还差半天就到了。”景言想了想,又对小孩淡道:“把我外衣脱了,想办法替他挡太阳。”
      没费多久,三人便合力架起了挡光的布幕,景言一边拉车向前走,忽然回望一眼小天:
      “你们年纪轻轻,怎懂得做这么多事﹖”
      大牛昂首一拍胸口:“飞哥哥教我们的事情可多了﹗”
      小天跟晴晴在一旁替白灵飞搧风,也帮忙说上一把:“别看小我们,他平日可是会教我们轻功的,他说自己要努力赚钱、不会经常在家,所以叫我们学好这些保护自己、方便干了坏事之后跑路。”
      “……最后那句是你加上去的吧。”景言漠然损了一句。
      小天气涨了脸。
      “总之我会好好练武,长大之后,立志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侠士。”他仰起目光,清脆的童音如此道:“我一定要保护飞哥哥,再不会让他受坏人欺负了。”
      ——于是,一上来便对少年喊打喊杀的太子殿下、就此华丽的躺了枪。
      景言眼神微微一动,终于只是笑了笑,便继续负车向前。

      金延港外泊满千帆,一天的上落货运早早结束,现在是酒家客似云来的时间。
      南方为鱼米之乡,新鲜海产源源不绝从港口运至,若说美食佳肴,则连洛阳等地、也不能与金延相提并论。
      港口景色最佳莫过于天鹊楼,这座酒家位处东市、正正在东西贯穿全城的天罗大街上,紧傍港口西南角的渔家市场。顶楼观潮阁占尽地理之优,坐拥金延八方水路交集之盛景。
      一骑从总管府门外驰出天罗大街,掠过沿路无数华轿,往天鹊楼直奔而至。
      出乎意料,楼外竟有几个把守的带刀大汉,一见那骑来势匆匆、皆目露注意之色。
      来人甩镫下马,将座骑牵给招呼的店小二,直接就跨门进内。
      “这位兄台,请问是要到顶楼观景么﹖”一个门外侍卫扬声问道。
      来者闻言挑眉,那侍卫不但拦住他去路,而且一并碍着他身后的客人,引起群众怨声议论。
      他忽然来个一掌横扫,将侍卫带往一旁。
      ——这招他手法巧妙、角度精准,那侍卫根本挡无可挡、只能如他所愿般往侧退开。
      门外立刻空出一条大路,予其他客人鱼贯进内。
      “我要去哪轮不到你管。”
      侍卫知是遇上高手,他也是沉得住气,先向同伴打个眼色,再对来者客气抱拳:
      “观潮阁已被我家公子订下了,若兄台对金延港口的夜景有兴趣,不妨择日再至。”
      “哦﹖”那人忽然被勾起了兴趣,“你家公子是谁﹖”
      侍卫傲然一笑,“这个好说,敝主正是欧阳楼主,天下景色三分春,兄台有听说过罢﹖”
      这个好说,我对着那家伙的可憎面容这么多年,用得着你重复一遍﹖
      他再不客套,身形迅捷无伦连闪数下,一个晃身,脱出侍卫的掌控混入人流之中,那侍卫只隐隐听他笑道:
      “废话,我自然知道那上面是欧阳少名,要不然来又干嘛﹖”
      青原拾级上楼,然而到了观潮阁下的木梯,意料之中、再给春日楼的弟子拦住。
      他已吸引了一楼大部分人的目光,却是一无所惧,提气便往上大喊:
      “欧阳少名,你要我走上去还是打进来﹖”
      一时间,席里的杯酒哄笑声均如潮水般消退,无人不为这年青公子心惊胆跳——
      敢直呼欧阳楼主之名,这个年轻人是不要命了么﹖﹗
      有些心肠好的客人,已经打算走上前送他一杯水酒、默默祝愿他黄泉好走。
      岂料在天鹊楼的整片寂静中,一把沉稳而有威严的嗓音从顶层传至:
      “你下次可以再文雅些,至少别坏了我看潮的兴致……让他上来罢。”
      最后一句,却是对春日楼弟子所说的。
      青原冷眼横扫,前一刻阻拦的弟子两手垂在身侧,任他握剑上楼。
      观潮阁最抢手的时节,是盛夏八月金延大潮当日,现在才刚春暖花开,自是没潮可看的——
      所以欧阳少名也没观潮,正斜倚在玉石栏旁,好整以暇睨着他:
      “皇太子的走狗有酒宴不去,竟然来这种平民地方消遣来了﹖”
      眼前这副嘴脸,完全刻上了“欠削”两个大字。
      “看来你去东海一趟,对生活有另一番体会,青原少将如此大彻大悟,在下失敬失敬。”
      那两个大字在欧阳少名脸上、瞬即放大了十倍。
      “你他妈的少来这套﹗外面港口那些商船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青原少将实在极其爱惜皇太子殿下的羽毛,对欧阳少名他尚且能用咆吼,用真格对何光启、估计刺史大人要用“永久失聪”来向平京朝廷报工伤去了。
      “哦﹖那是清江帮要运上汉中的盐货,夏国建都长安、货源吃紧,你们总不能把所有好处都当米吃了,不分给他们些毫。”春日楼主别过头去,对身后闻名江南的美景不为所动,只是随手对码头船群一指,“那队商船……让我想想,应该是海兴社卖给平京的上等丝绸,那都是你们这些贪官最爱穿的,没办法,谁叫你们每天穿一套丢一套,需求量大,所以就要堵在运河出口处、过几天才扬帆北去。”
      欧阳少名耸肩淡道:“这里没一条船是春日楼的,要是堵住了少将的兵器箭矢,那我真是爱莫能助。”
      “你奶奶的﹗人无耻则无敌,你干嘛不早去当天下无敌﹗”
      清江帮、海兴社,外加关法帮、金沙派,有哪个不是归服春日楼的七十二道人马之一﹖要不然你真可以如数家珍、连船上有多少个舵手都能记住﹖
      “你给我听好,总之我要明天港口一开,运河已是畅行无阻,你要堵住什么入朝贡品随你,但这批军货若有耽误,后果连你也负担不起﹗”
      啧,真是一副朝延狗官的口吻。
      欧阳少名曲指敲敲佩在身侧的削玉情,完全不看怒火中烧的青原半眼,只以略为冷狠的目光、用君王的姿态俯临金延港——
      “你是怕要负责而已。就算这批弓矢不能如期运上平京,那狗屁皇太子又能怎样﹖”春日楼主冷笑一声,“建军之事已令朝廷满堂风雨,他不回平京尤可,万一回去、连虎符也保不住。”
      “八军统帅,还不是过眼烟云﹖怪只怪他野心太大,老爹还没两脚朝天,便要培植自己的骑兵筹划兵变——”
      霍的一声,金属贴脸而过,只差半分便划破了他脸颊﹗
      青原腰间剑鞘已空,佩剑给他脱手掷去,插在欧阳少名身旁的白玉柱上﹗
      白玉非是凡品,剑却竟可深入三分,剑柄还兀自在空中抖颤不停﹗
      “我只是看不过眼,有人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秏民之财、征民之兵,暗地却为满足自己狼子野心而已,有问题么﹖”欧阳少名竖起一指按在剑柄上,嗡嗡之声立刻消歇。
      下一刻,青原抢前拔出佩剑、将它干脆插回鞘内。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殿下所谋的一切、全然没有半点私欲。何谓天下,何谓苍生,像你这种容不得天下人的狂妄之徒,怎会真正明白﹖”
      欧阳少名看着柱上被他一剑破开的裂痕,冷冷笑道:“所谓天下、所谓苍生,又岂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说了算的﹖我执掌春日楼十年,没有什么是不敢做——只要那是我认为对的事。”
      青原缓缓点头,也是沉声回敬:“从御林军走来这八年,也没什么是我不敢做的,包括明天调动金延水军,在阻碍我北上的商船凿个窟窿。”他执剑而立,迎着江风,自有一番慑人之势,“你以为我怕么﹖我不怕被军法处置,只因这在我眼中是对的、而且是必须做的事。”
      “只是你春日楼号称统领江湖七十二道,在金延还保不了几条商船,不知又该如何善后﹖
      欧阳少名冷道:“你在威胁我﹖”
      那话中的危险意味,令青原听得不寒而栗。
      春日楼主独步绿林,在江湖上已近乎是神话了;而他只是一介武将,除了兵权,便毫无资本搁上这个无人敢惹的狠角色。
      “我话便至此。”青原昂首、直刺刺看进男人眼内:“欧阳少名,你自己慢慢想好。”

      他在梦里,始终只愿停留在那年的荒原积雪、大漠长沙之中。
      逃出昆仑山,他驮着重伤危殆的师兄攀越漠北绝境,身上处处刻骨伤痕,他就是不哼一声。
      身上衣衫大都已为师兄包扎用掉了,出谷时带上的止血灵丹也已剩下一颗,那是准备给师兄下次伤口裂开时用的。
      大漠中炎夏赤热得骇人,即使将所有清水粮食都留给师兄,这些基本所需消耗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两人已陷入山穷水尽的绝境中,然而距离洛阳还余几千里……
      这几千里,他必须孤身一人挺下去。
      ——他绝不能倒下,就算死,也要先将身为郑国元帅的师兄送回洛阳……师兄的命,比他自己来得重要。
      然而,与师兄身贴背的触感,却是自许多年前他离谷下山后都未曾有过——
      那是长久以来,自己求而不得的触感。
      这趟大漠长行是如此绝望而甜蜜,他早以为这般的亲密、今生已不会再有,岂知上天竟肯以这荒漠绝境,给他这份卑微而不堪的爱恋一个终结——
      要是跟师兄双双埋在黄沙之下,那他们来生、是否又能做相知相交的师兄弟﹖还是……还是能做一对此志不渝的爱侣﹖
      他以剑拄地、拖着脚步在黄沙上踯踽而行。
      对师兄有着如此心思的自己,龌龊得令他一时想反胃作呕——他怎能如此想师兄﹖如此想他对自己温柔关爱、想他的轻言细语、对自己……怎么可以﹗那是世上除师父外、唯一待他好的师兄,怎容自己用念欲去玷污﹖
      长久压抑而不能言说的爱欲,比脚底烫沙还要烤炙他心志。
      脚下的每一步、都如红铁烙在他心头,赤痛得他几要昏厥。
      终是支持不住倒在酷日下,迷迷糊糊中,师兄披满风沙的俊容正在身侧、触手可及。
      顷刻之间,心头的酸楚支配了他所有动作,他犹如沙漠最渴求泉眼的旅人,将唇凑上那片苍白无生气的唇瓣——
      想要疯狂吻着他,让他知道、自己深爱他经年却苦苦说不出口。
      他视他如同情人,他却看他作师弟——
      从一开始,他们中间已是一道不容跨越的情禁。
      胸口忽然痛得天昏地暗,师兄双唇上,却忽然有了他几个时辰寻觅亦不见的清水,一滴一滴滑入齿间——
      他是想抹拭自己眼眶的,然而想起泪水已是师兄唯一的续命之方,他就这么俯身为师兄挡住酷日,定定凝视着他每寸肌肤,想象自己与他耳鬓厮磨的画面——
      如同师兄下山以后,他在夜里才敢以幻想抚弄自己,清醒后方才看清,除了虚无、自己根本一无所有。
      他在自我折磨,任由泪水顺脸颊划落,直到师兄双唇不再干裂为止。
      这一刻……已是他最接近能得到师兄的时候了罢﹖
      也好,当泪已流干,至少,他是为他而死的。
      今生能为师兄而死,他已是别无他求。
      大漠三千里,就这么给他孤身一剑用惊人耐力走完。
      当背着师兄重入郑境,他手腕已给割得不能再握剑,身上几近所有鲜血都已到了师兄身上,而他,除了一颗被碾碎成烂泥的心,也早已不剩其他。
      洛阳城门把守的士兵,只是看到一个少年以膝在花岗石上蠕动着、背上伏着他们奉若神明的安帅。
      师兄,如今你身上还流着我喂你的血,是否会窥得我这不堪污秽的情/欲﹖
      人说血水是世上最深的羁绊,然而你挂冠而去两年,为何我用尽方法、却感知不了你身在何方﹖
      师兄,倘若有前世今生,下一世我可否当你手中佩剑,从此有影皆双,相伴浪迹天涯、永远再不分开﹖
      ——我……只是想再回到你身边而已。
      师兄……
      “飞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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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交锋 (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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