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

　　空蝉抬起头看着漫天星辰，不由得升出满胸的彷徨，她整个人仰躺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小丘上，头枕着胳膊，稍有些凌烈的寒风挂起，带着周身及腰的野草都压弯了头，盖在她身上。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着头上的星星，手指向右边移了些，“这是北斗。”又向上偏了去，“这是牵牛。”隔着密密的星河道：“这……是织女。”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嗯……好像不是，老头子，你说这是不是织女星？”四周一片空旷，没有人答，“喂！老头子？！”她的声音被西风刮开，逐渐消散。
　　“老头子，你说话啊……”
　　“喂！那边的！”正当她手遮着脸看向繁星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进来。空蝉抬头一看，有一人影立在树上，身后扯出一片更深的浓黑，在夜半，不知为何显眼至极。她正疑惑这个声音好像听过，“啪！”她一拍大腿，果然！那个偷看她换衣服的货色。
　　不由得，语气便多了几分愤愤，道：“你来这干嘛？难不成想让我也看回去？”
　　那边的人影似乎有一刹那的呆愣，略显结巴地回了句“那怎么可能，是你自己没有遮好……本军师岂能让你看？”
　　空蝉暗道奇怪，戎狄从来只是坐在自己随队的马车里，且从不以“军师”自居，要说前半句还对得上，可这后面……念及此处，她抖抖袖子，趁机从腰间摸出一把柳叶镖，紧攒在手里，道：“你既不给我看回来，那还说什么？当天要不是你蛮力略胜一筹，我还会被你看过去？”
　　果然，那人看她说的顺畅，以为没起疑心，哈哈两声，道：“那倒是某不好，既然如此，我便自脱，公子随意。”说着响起一阵阵衣料的摩擦声，她大笑几声，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最是小人女子难养！”又暗自抽出一只手擦了手心里的汗，运极目力，一眼望去，那人呆滞下来，恍惚间一丝月光反射出的银光陡然爆射而来，掠起一阵破风声，来势如雷霆。空蝉心中怒骂，自己还没来得及干掉你，你倒还想恶人先告状，贼子先出招！只能忙支起手挡，“叮”一阵金属摩擦出的铁光在她眼前晕散开，射来的飞刀深深插入杂草丛。
　　光这一击，便震得她的手一阵酥麻。趁那人收势之时，反手一击，暗含内劲的柳叶镖飞射而去，空中隐隐响起铁器入肉的声音，空蝉正欲再射出第二镖，才发现时间急迫，自己只带了一只，看了看手边的一个桶状物，空蝉忍着臭气，想着要不要扔出去算了，正准备动手，却见他已经踏枝而去，空蝉拔腿想追，身后突然响起同火的一个名叫余莽的喊声：“空蝉兄弟——拿夜壶来！”
　　这是她先前就约好的暗号，这才千余人的队伍，却每晚都要查夜，偏偏他们都是呆不住的，不只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连懒蛋见懒蛋都免不了唏嘘一场，于是她就和这余莽约好，单日她倒夜壶，双日余莽倒夜壶，说的难听，但他们哪次不是争着抢着倒？同火都觉着奇怪，又懒得跑这几百步，慢慢的就放任他们抢，只是每次听到旁边有人扯着嗓子呼夜壶、喊夜壶，怪倒胃口。
　　无法，空蝉只能回道：“好咧——”便急急忙忙跑下去，心道：此人轻功极好，若不是自己使尽全力，断不能追上，只是，他来此，能做些什么？对着几千个人的小队，谁会下这么大的功夫？
　　她乘着风回了营地，刚脱下外袍，就听到帐外一名士兵拉着嗓子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空蝉借着他手里拎的灯布设出的影子，隐隐约约瞧见他微微附了身子，仔仔细细沿着帐篷一边看过，确定没有鞋印，又继续打着梆子，一边喊。
　　一片昏黑中，空蝉悄悄拿起藏在被褥下的一蓬杂草，暗道：“呼……好险。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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