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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
——我会。
这句话，终究只能应在了心里。
零并未介意他的沉默，整理好领带便走出了房间，头都没回地摆了摆手：“我去跟优姬告个别，虽然这辈子大概是见不到了，不过还是说一声吧——再见了，玖兰枢。”
那道背影，渐渐走进了阳光里，枢微微眯了眯眼睛，银发的少年所绽放出来的光芒，似乎比清晨的阳光更为刺眼。
在这十年里，枢曾经以为，一切都抵不过时间。
然而就在他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的时候，现实却又跟他开了这样一个可怕的玩笑。
想到这里，枢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就连命运，都不甘心他们就这样天各一方吧。
零，千万不要有事，等着我——
“……枢哥哥……枢哥哥？”清甜的女声终于将他几近恍惚的神智唤了回来，枢微微怔了怔，随即唇边绽开了毫无破绽的微笑。
“优姬，怎么了么？”优雅地微笑着，枢伸手揉了揉优姬长而柔顺的头发。
优姬愣了一下才低了头，嫩生生地说道：“枢哥哥，到用餐的时间了。”
“啊，抱歉，我忘记了。”完美地掩饰住微笑中的自嘲成分，枢保持着一贯的优雅站了起来，“走吧。”
才刚刚到餐厅，枢就发现了蓝堂一脸郁闷得仿佛要吃人表情。
——又是一贯的戏码么？
他无声地笑了笑。
十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优姬产生什么的变化，除了力量稍微强了一些之外，她唯一取得了长足进步的事情是学会了利用纯血种的身份欺负蓝堂英。
——或许应该觉得庆幸？
作为人类的记忆太过深刻，优姬纵然恢复了身份也回到了玖兰本宅却依然没能重拾起身为纯血种的自觉，有时候看着优姬和蓝堂闹得整个宅子都不得安宁，枢总会忍不住感慨还好有这个没上没下的少年肯不把优姬当成主人看待，让优姬的生活不至于像他一样一潭死水。
“枢大人，优姬大人。”看到玖兰枢和玖兰优姬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餐厅，早已在一边的长沙发上等候的早园瑠佳和架院晓迅速地站了起来微微低头行礼。
蓝堂气鼓鼓地盯着两人看了半晌，终于在自家堂哥的拉扯下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行礼道：“枢大人，优-姬-大-人-！”
“优姬大人”四个字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自动忽略了左右手孩子气的失礼，枢淡淡地点了点头，坐到了主位上，柔声招呼：“优姬，过来坐。”
“……呃，好的。”优姬迟疑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了长桌对面正对着枢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直到她落座，餐厅里的另外三人才再次行礼坐了下来。
在理事长长达十八年的馒头脸和瀑布泪的洗礼下，优姬对于长幼尊卑的概念十分稀薄，因此，尽管恢复纯血之君的身份已经十年有余，优姬却始终无法将自己看做蓝堂他们的主人。
在她的概念里，架院晓、早园瑠佳、蓝堂英这些人始终都是他们日间部的学生们所仰慕的学长学姐，君主和追随者什么的，放到玖兰枢身上她觉得十分自然，可放到自己身上她却觉得完全无法想象。
这顿饭蓝堂吃的很不踏实，他不断地偷眼看着玖兰枢，只是吸血鬼向来以贵族自居，等阶制度和礼仪规范都十分森严，在主人没有明确表示的时候，他们这些做下属的终究不好开口询问。
玖兰枢的行为举止并无异样，蓝堂其实也说不出究竟有哪里不对劲，然而大概是脑残粉情结作祟，他就是很执着地认为玖兰枢这一晚的表现不同寻常。
后来这件事被架院晓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评价为——真是惊人的第六感啊。
用餐完毕，枢看着再次开始跃跃欲试的优姬和蓝堂，最终决定不告诉优姬零失踪的消息。
既然想让优姬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那就没必要用这件事去打破这份苦心经营出来的平静。
更何况，锥生零是他玖兰枢的人，无论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而伤害了他，玖兰枢绝不放过，更不必假手他人！
****
在所有人眼里，优姬都是个有点滥好人、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然而只有极其亲近的人，诸如黑主灰阎和锥生零才知道，她其实心细如发。
玖兰枢的伪装不可谓不完美，然而相同的血脉让优姬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哥哥有事情瞒着大家，而这件事，他尤其不想让自己知道。
优姬这样的人可以关心很多人很多事，但是最关心的，终究还是最在乎的人。
——难道是理事长或者零出了什么事？
不得不说，女性在这方面，天生就有着过人的直觉。
优姬向来是藏不住话的，于是某一天晚饭过后，她笑着提出：“今天晚上的天气不错哦，有谁要出去散散步吗？”
“正好——哎呦瑠佳我杀了你啊！”蓝堂的声音刚刚响起，早园瑠佳眼疾手快狠狠一拐子捅在了他的后腰上，蓝堂疼得一呲呀，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闷闷地不再出声。
枢笑了笑，顺应民意地上前搭了话：“走吧，优姬。”
即将落山的夕阳通红通红地挂在天边，走出宏伟的哥特式别墅，两人酒红色的头发和瞳仁一起沐浴在了一片鲜艳而温暖的红色之中。
枢和优姬一前一后地慢慢走在造型优雅的树丛中，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显得尴尬。
穿过了小树丛，展现在眼前的是巨大的雕塑喷泉，四米多高的赤裸少女身形优雅，身后近五米长的翅膀展开，清凉的透明水柱自她高举过头的圆罐中哗哗啦啦的落下来，汇入雕像下直径接近三十米的巨大水池中。
优姬走上前，沿着水池雕刻繁复的宽阔边缘坐了下来，纤细的指在水中微微搅动，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圈的美丽涟漪。她抬起头，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枢哥哥，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对我说吗？”
“嗯？”枢微微怔了怔，随即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优姬笑了笑，她的声音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柔软：“枢哥哥，我们是兄妹，不是吗？”
她并没有说透，但是枢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优姬走上前去握住了枢的手：“枢哥哥，我也是纯血种啊，所以，试着相信我，好吗？”
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整整十年，这还是优姬第一次在他面前主动提及纯血种的身份。
枢第一次正视这个亲生妹妹的眼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酒红色的眸子中，已经不再是曾经孩子般颤抖着、天真着的眼神。
迟疑了一下，枢终于决定实话实说：“锥生零……失踪了。”
“什么？零……零失踪了？！”优姬的心噗通一沉，握着玖兰枢的手骤然一紧。纯血的力量因为主人的慌张而无意识地释放，刷的一声削平了身后的一小片树林。
“嗯。”枢正色点了点头，“玖兰李土没有死，锥生一缕回到了黑主学园。”
“一缕？”优姬的心思都系在零的身上，此时对锥生这个姓氏反应得无比敏锐，“一缕不是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我们回黑主学园，好么？”枢没有再多解释，只是微微笑了笑，安慰地抚了抚优姬柔顺的长发。
“好！”优姬此时早已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卷入这些危险和阴谋之中，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枢看着她忧心忡忡的表情，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笃定的笑容：“别担心，我在，零不会有事。”
优姬看着他，慌乱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嗯，还有我！”
枢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灯火通明的别墅时，三个吸血鬼贵族正在大厅里百无聊赖地大眼瞪小眼。
“枢大人！优姬大人！”终于等到了二人回来，三人立刻齐齐站起来围了上去。
枢对他们一一点了点头：“瑠佳，架院，蓝堂，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回黑主学园。”
微微一怔之后，三人一起俯身行礼：“是，枢大人。”
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征求意见，服从君主的命令，那是贵族的天职。
第二天一早，玖兰枢和优姬走下楼梯的时候，三个Level B已经在大厅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他们都没有带行李，除了依然保持着独属于人类的节俭习惯的优姬。
简单地行过礼之后，蓝堂英瞥了一眼优姬手中的行李箱立刻开始了每日功课的碎碎念：“这些东西扔掉重买不就好了，带来带去的麻烦不麻烦啊？真是的，偶尔也有点身为纯血之君的自觉好不好啊！”
“好啊！”优姬呵呵一笑，清了清嗓子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道，“咳咳，我现在以纯血种的身份命令你，蓝堂英你一路上都要抱着这箱行李，不许放手。”
——一个贵族，宝贝似的抱着一个十年前款式的旧行李箱，傻不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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