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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维持的承诺
“不，不是的，他不可能是我真正的父亲！”十岁的威廉巴特森挥动着胳膊，显得非常激动。自他从睡梦中醒来，听完了阿尔弗雷德的故事后，他也不知道把那句话重复了多少遍。他非常认真地说道，“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可是我什么都记得。他的名字是CC巴特森，他是密西根大学的考古学家。他会说流利的阿拉伯语，还看得懂古埃及的文字。他非常爱我，还有我妈妈，他……嗷！”他大约是拉到了伤口，疼得半弯下腰直抽冷气，几乎是条件反射伸手就想按住自己的伤口。
“威廉先生！”阿尔弗雷德忙握住小男孩的手，又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乱动，“请原谅我说得直白些，但你的腰上穿了一个洞！现在你最好不要这样激动地指手画脚，只会让你的伤势加重。你先躺下睡一个会儿。等你身体恢复，精神也好些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如何？”
“但是阿尔弗雷德先生，我……”
“你先好好躺下，不要乱动，”阿尔弗雷德用上了他对付熊孩子专用的英国老先生语气，“你先保证不会无意间伤到自己，我们才能继续谈下去。”
果然威廉就乖乖躺下了，甚至还有些讪讪地将被子拉到下巴下。他看着阿尔弗雷德，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些恳求。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又换了一种方法尝试道，“就像我刚才告诉你的那样，你转给布鲁斯先生的那封信中记录着所有的真相。你的母亲亲笔写下布鲁斯先生才是你的亲生父亲的事实，还附上你的头发。你难道不相信她么？再者，我们已经做过DNA鉴定，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了你就是布鲁斯先生的孩子。你听说过DNA鉴定么，孩子？”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大家都说是很准的，但是……”小男孩说，“但是妈妈从来都没提过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如果不是我找到了那封信，我根本就想不到妈妈认识他。毕竟韦恩先生是个很有名的人，而且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还资助蝙蝠侠和正义联盟，经常帮助那些英雄们，是不是？如果妈妈真得和他非常亲密，亲密到他才是我真正的父亲，为什么妈妈连他的名字都不提？她从来没说过！”
阿尔弗雷德挑起眉毛。说道布鲁斯韦恩的名字，这小男孩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资助蝙蝠侠和正义联盟的事情？看来那本剪报展现出来的对打击犯罪和超级英雄的兴趣绝不是偶然！阿尔弗雷德压下了那些不快的联想，耐心答道，“你的母亲是在尼泊尔做研究时遇见了布鲁斯先生。或许是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太过寂寞，所以他们变得亲密，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长远的打算。你的母亲在信上写道，她非常爱她的丈夫，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布鲁斯先生对于她来说只是年轻时候的故事而已。巴特森先生深爱着你们母子二人，尽管他很清楚你并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你的母亲是希望把年轻时候的事情都忘记，专心过她自己的生活。”
男孩的大眼睛里荡起了水光。他揉了揉眼睛，半晌轻声说道，“是的，先生，我的父母非常爱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尽管他们丢下我走了。”
阿尔弗雷德又一次握住了孩子的手，温和地说道，“不错，你曾经有最爱你的父母，一个完美的家庭。如果布鲁斯先生早几年发现这个真相，他会尊重你母亲的愿望在远处观望，并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威廉先生。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于是就让我们来照顾你吧。”
男孩又开始咬着下唇。他虽然没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倒很容易看懂。就算对于突然多出来一个亲生父亲他已经略略释怀，但很显然，他并不愿意被照顾，至少不是被这个父亲照顾。
于是阿尔弗雷德又说，“想想你的父母，好孩子。他们难道愿意看着你流落街头，一顿饭一张床都没有？如果你能回到你的父亲身边，能再次找到一个家，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威廉却只是摇头，缓缓应道，“我住在福西特城，我，我不能突然就离开，什么都不管不顾。在这里我有需要做得事情。我有我的责任。如果我真得把福西特城的事情全丢下了，父亲那才真得不会原谅我。”他越说声音越是坚决，几乎带上了刀锋的犀利，脸上愈发严肃的表情只属于一个战士。阿尔弗雷德见过这种表情，就在布鲁斯和他的那些“孩子们”的脸上。阿尔弗雷德抿紧了嘴，只觉得心中的担忧更重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不应该带上那种只属于战士的面具。他到底都见过些什么？无论如何，这孩子一定要尽快脱离他现在所处的这种环境。
阿尔弗雷德又是说道，“威廉先生，你才十岁而已。你不觉得你最大的责任就是好好吃饭，尽快长大，上学，读书，和同龄人一起玩耍？这才是你父母想要看到的吧？”
“你不用这样逗小小孩似得跟我说话，”男孩皱眉回了一句，声音也已锐利起来。
有那么可怕的一瞬间阿尔弗雷德仿佛看到达米安的眼睛瞪着他，两潭幽蓝的火。这个叫做威廉的男孩子没有达米安那种几乎让人觉得好笑的孩子气的自大，但他确实非常自信，眉间嘴角的认真里还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耐，好像十分确定别人定然不能理解自己。达米安每次说到他的母亲和刺客联盟的时候也会露出这种表情。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的心大约是又碎了一遍。就连他也不由几分迟疑和不安：要将达米安的哥哥带回家这件事突然就变得更加可怕。
不同于达米安，威廉还没有自信到不会脸红。他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礼貌，又小声天道，“对不起，阿尔弗雷德先生，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其实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我一个人在街上过日子，也好好地到了今天，不是么？我见过很多事情，好事也有坏事也罢，比绝大多数大人都见得多呢……好吧，我的意思是，至少我见过的比绝大多数小孩子见得多？”男孩又脸红了，但是他坚定地说了下去，“关键在于，福西特市这里有很多我需要做得事情。我没办法和韦恩先生住一起的，安排不过来呢。”
“无论你选择了什么样的责任，我都不会阻拦你。”
低沉的男低音正是布鲁斯韦恩。他仍然是西装笔挺，一副成功人士典范的模样，但是他的双眼血丝密布，仿佛很久没合上眼了一般。布鲁斯开口说道，“你好，威廉，你觉得怎么样了？”他努力地想要表现得温和宽厚，脸上却摆不出微笑。
“厄，你好，韦恩先生，”男孩一半尴尬一半胆怯地应道，“谢谢……谢谢你来看我。我挺好的。只要我不动，伤口就不很疼，没事的。”
布鲁斯拉了一张椅子在威廉的病床边坐下了，然后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放在腿上；面对着病床上的十岁小孩他的神色仍然严肃，哪里像是个父亲。他又说，“我在来的路上做了点小调查，威廉，然后我竟然发现你和‘占领福特西’运动的几个领头人混得很熟。你是怎么认识杜德利先生的？你为了帮他的忙满城到处跑，有几次还耽误了上课。”
小男孩的脸一下涨得通红。他大约会一下坐起来，然后多半又一次拉到伤口，好在布鲁斯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是怎么发现的？”威廉小声问道，“我从来都没对媒体的人说过一句话。”
“我有我的办法，”布鲁斯挥了挥手，却是很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躲着媒体的人？这不是什么需要感到羞耻的事情；显然你觉得这个运动是有益的，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积极帮忙。”
“那当然是好事，可是如果大家都知道了有帮他们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帮他们跑腿，会不信任这个运动吧。毕竟这个运动是关于那些诚实努力但又得不到公平待遇的人们，而不是像我这样的人，一个时不时还要逃学的小学生。但是我只是很想帮助他们。杜德利先生是一个非常热心的好人，只是一直运气不好所以生活艰难，我只是想帮他……”说到这里威廉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布鲁斯的左手已经团成了拳头。他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得尖锐，说道，“难道你就是不想跟我回高覃的原因？你觉得我是传说中的百分之一，你怕我阻拦你？威廉，你今年才十岁，就算有什么真心向往的事业，那也得是在吃饱穿暖找到栖身之地之后。只要能保证你的安全，我绝对不会阻拦你参加什么运动。无论如何，‘占领福特西’运动已经是去年旧事了。就算还有些后续活动，却也用不上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为他们跑腿。”
男孩看了布鲁斯一眼。他咬着下唇，大约是把什么话又吞回肚子里了，最后只是说，“我在福特西还有别的事情呢。”
布鲁斯轻叹着问道，“比如找到你妈妈的研究？”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更何况你是我的孩子，”布鲁斯说，“你妈妈当年就跟我说过她的研究，我也见过她收集的数据和初稿。那是一项非常有突破性的研究，等到成书那一天一定会造成轰动的，但是这些年来却一直再无下文。你在寄给我的信中说，你也是最近才找到你妈妈的很多遗物，想来你也发现仍然少了些东西。你妈妈的研究非常重要，但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这种事需要专业人员。我会请私家侦探来调查，再说我也认识一些FBI探员，能给我们一些帮助。”
小男孩不说话了，愣愣地瞪着布鲁斯。他的表情软了几分，但依旧还带着一些提防。父子两人默然对望片刻，然后布鲁斯再一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似乎更低更沉了，却是难得地真挚直白，“听着，威廉，我跟你说这一番话并不是想要贿赂你让你跟我回高覃。这一点没有讨论的余地。我绝对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福西特市最混乱的地方自生自灭。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家。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是想要整个重写你的生活。不错，会有些变化，但都是好的变化。如果你有什么责任，有什么想追求的事情，我只会帮助你。你自己也说了，我已经在资助蝙蝠侠和正义联盟；难道我会不尽一切力量帮助我自己的孩子么？”
又是许久的沉默，然后年幼的威廉巴特森小声问道，“那我们说好了？如果我想做好事，你一定会帮助我的，是不是？一直都会？”
“当然，”布鲁斯毫无犹豫。
小男孩笑了起来，小手抓住了布鲁斯的手臂，就好像又回到了那栋摇摇欲坠的公寓楼里初遇时分，他伸出手来想要抚平布鲁斯脸上那伤心欲绝的神色。“谢谢你，韦恩先生，”他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认真考虑？”布鲁斯几乎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固执自主这一条倒是和他带过的所有孩子们如出一辙。但是他还是没有笑出来，表情也只是严肃，“我说了，和我会高覃这件事情没有考虑和讨论的余地。”
“我，好吧，我是说，我会认真考虑今后在高覃怎么生活，先生，”小男孩有些无奈地说。
布鲁斯将手放在男孩的头上，仔细地理整齐孩子乌黑的头发。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个挑战；他不会用这些小动作来表达感情，而他若是梳理达米安的头发，那小家伙一定会像看妖怪一样看着他。不过威廉看上去是会喜欢这些小动作的孩子。“你再睡一会儿吧，威廉，”他轻声说道，“你需要休息。”
男孩点了点头，然后短暂的迟疑之后他说，“那个，你可以叫我比利，韦恩先生。大家都这么叫我的。”
“好的，比利，你好好睡一觉。”
阿尔弗雷德哄着比利吞下了些药物和温水，然后看着孩子终于睡着，这才离开病房。在病房门外布鲁斯发现阿尔弗雷德正用一种严肃而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布鲁斯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一言一行，然后问道，“怎么了？我以为我做得还行。”
“布鲁斯先生，”老管家缓缓说道，“你方才对那个孩子说，如果他想做好事，你会一直支持他。这是一个很严肃的承诺，布鲁斯先生，谁也无法预见真正的后果。”
布鲁斯耸肩，但动作仍然似乎有些僵硬。他说，“他的母亲的研究我一定要去找回来的，并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那孩子参与占领运动，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这也挺有意义。”
“这些事情上你不会阻止他，那别的事情上呢？”阿尔弗雷德若有所指地问道，“如果那孩子想要像你那样做好事呢？”
“不行，”布鲁斯猛地转身，“不可能。他必须乖乖地呆在楼上。我不会让他面临这个选择，别说真正走上这条路。这件事你必须帮我，阿尔弗雷德。”
不会那么简单的，阿尔弗雷德伤感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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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无法维持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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