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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
三天后是《无措》的打戏,作为一部谍战片,《无措》有相当份量的打戏,组里很多老戏骨完全不把这当回事,当然对于周佚,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算多勤奋的小生,怎么也要被那些“作到死也不红”的万年替身,千年老二或者打手,心怀不满。尽管大家不敢明目张胆,到现在周佚还是受了不少的暗伤。
“周佚啊,等下从立交桥往下跳的时候,你就尽量把左脸地上蹭,就颧骨那边的来。上次右脸已经上过一次,你别想废了这张脸啊,就好好保护着,别老漫不经心的”化妆师Ben是南方人,把“往”字一直发的是第四降声,来北方久了,像诸如“老”“酱婶儿的”东北方言也沾染了不少,加上婆婆妈妈地,把周佚这张脸,当宝贝一样的护着,虽然娘气,时间一长,周佚也就逐渐习惯了,倒觉得他比起那些到处给人使绊子设陷阱落井下石的,虽然帮不了什么大忙,可也能做个知心朋友。
“就别担心我了,有威亚吊着,它怎么着也摔不死人吧。您啊,就先护好您这张脸吧,脸色像是不太好的样子。”
Ben打粉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下,但旋即恢复了自然,把粉盒盖好,又傲娇地小腰一扭,捏捏周佚的腮帮,没好气地甩下打粉笔。边向外走边说:“我可不像你,小祖宗样地被人伺候着,可才养的脸蛋。哪像我们啊,小小工薪族,就这还不稳定。”
周佚心里也清楚,大家谁有谁的辛苦,既然别人没那个意愿,他也不好多问。Ben心思单纯,又是个还未出柜的gay,总让人感觉怪担心的。
“周佚,到你了。快点的。”
“来了来了。”
这场戏其实已经是全片接近尾声的戏了,周佚扮演的卧底在完成任务后遭到了帮派残余部的追杀,由此在整个城市的交通要道上上演了飞车追逐,肉搏战,以及自由搏击最后制服敌人的戏码。其中一场重头戏就是飞车追逐,周佚的车遭遇前后方的围住堵截和夹击,最后撞上围栏后车悬挂于立交桥上而人从立交桥上落下。这可以使用绿幕技术,但维导本着追求完美的职业素养,还是坚持把东街的立交桥包场三小时以应对拍摄,因为时间紧迫,虽然已经考虑到周佚是这方面的新人,还是要求他动作尽量一步到位。
硬政策恰好碰上周佚这颗不那么软的钉子,或许也是博取名声的考虑,周佚也坚持不用替身,就想试试自己当真从立交桥上飞身跃下的滋味。
他一脸任人摆布的样子任技术人员在他身上装威亚,直到威亚装好男替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嘿,小心点,往下落的时候把绳子扯紧点,应该会安全很多,还有,千万别分心。”周佚这才回过神来。
机位布景已经准备就绪,其实大家心里都悬了一把剑,这立交桥看上去瘆人,周佚又坚持不用替身。
“One ,two,three,action”导演喊了开始,周佚也就不得不跳了。尽管他身上绑了威亚,心里却不免还是紧张,所以,在跳之前,他看了眼今天虽为合作导演今天却第一次破天荒来片场的脸上挂满担忧深色的李茂成,和毫不拘谨站在李茂成边上满面春风并毫不在意旁人眼光明目张胆着给他加油打气的礼成。
“不作死就不会死。”周佚悄悄嘟囔出一句自己活命的基法,摸摸威亚带子,义无反顾地跳下去,迎接呼啸风声。
……“砰……”
完全是一瞬间的事。
周佚只觉得下降了2米之后带子有些松动,心里一紧,手上也跟着一紧。谁知带子还是一味的脱离他的身体,离地越来越近,他只感觉自己像春卷儿里的馅儿似的,轻轻易易被皮儿给抛弃了。临着地的前一秒,还想着Ben 好心警告他的那句,把左脸偏了偏,想着怎么也有些剧痛。着地那一瞬是没什么感觉的,到最后,就完全失去知觉了。完全就没有电视剧电影里演的那种恍惚意识里好多人围上来声嘶力竭。
“也是”他想,“我不是在下面嘛,得给人家个反应时间。”
玉和南部的人已经好几天没见礼成的面儿了,连老大的声儿也没听到。
玉和作为声动全球的大型经纪公司,为便于管理分为南北两部,平日里礼成总是乘着飞机两头儿跑。结果隶属北部的周佚一出事,南部就连老大的消息也听不到了,只知道北部遭遇重创。虽然本来也就没什么重要到高层作决定的事。但行政企划部经理还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电讯给他公司要培养新一代打星陈斐的计划,人长得硬朗,剑眉星目的,做事也兢兢业业,还参演过几个可说是大制作的片子,又雇了水军近几个月在网络上热炒那个打星的话题。现在热度未退,正是实施计划的好时机。
谁知先前还倡导这个计划的礼成,竟一口否决:“再等等,那演员市场调平就有问题,推出完全没意义。别的事等我这阵忙完再说。”说完一径挂了电话,注视着ICU病床上的周佚。这已经是周佚被送来ICU 的第五天,一直靠蛋白质吊着命。尽管头大部分被纱布包着,漏出的那一小片皮肤,还是苍白脆弱的不成样子,失尽往日的元气。眼见着,紧闭着的双眼又不安稳起来,狠命的翕动着。
明明是生命力复苏的象征,礼成没有过大动作,也没叫医生护士什么的,反倒是手一抖,两手狠狠包围住周佚的左手,探听他微弱的脉搏。他不担心,因为第三天时周佚醒来过一回,正好他刚刚进门,便见病床前围着大批医生护士,一口气差点被胸口的大石子儿断了才被告知说周佚醒来了,但什么话也不说,只呆呆望着天花板,眼睛涩了,便阖一会儿,复又睁眼,这样持续一个小时,没有表情,没有言语。再来就是沉睡,一直到现在,眼皮不安分着,整个人却没什么动静。他没什么动静,礼成也不敢吵他。
他睡着的这几天太安静了,安静的不让人放心,可一旦有了动静,一种奇怪的心理便唆使礼成的神经让他不能安生,他不希望周佚醒,与生俱来灵敏的直觉告诉他。
他真的就情愿周佚这样沉睡下去,襁褓里的婴孩一样的。
因为不愿你沾染这尘世的污秽,我便觉得,任你闭目于春秋断章,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礼成也不禁自嘲地笑了下。要是不想他醒,自己又何苦总是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盼着他醒来似的,自己何时对这个小情人儿,抱了这么大的心思。
也许,就是在家里,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的吧——从容淡定,早换了一身浅灰的家居服,正用他自己的蓝水晶杯子喝水,脖颈扬起是意外的漂亮,因为在阳台上未曾听到他的开门声便一味地沉溺在窗外丛林的风景中。他倒是落落大方,搬进人家家里第一天就那般从容。只不过等礼成突然拍他肩膀的时候,不免惊吓住了,还一失手砸了手中的杯子,就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子。茶色的头发从包扎面部伤口的纱布后倾泻出来,也些微覆盖住他的上眼睑。睫毛要长些,被秋日暮色渲染到鼻顶骨处是浅浅的阴影,再沉睡下去,他或忘了那眼中包含的是怎样的眼珠。衢清的面孔,略显哀伤的上翘的桃心般的嘴唇,或许是疼,或许是难熬,完全是小孩子的面孔呢。
他包围周佚的左手在自己的手心里,越攥越紧,彼此的骨骼相交错,亲密的样子。
“疼,疼。……手疼。”嘟嘟囔囔孩子气的抱怨的声音从自己正上方传来。随即一只插着输液管的手一点儿也不怕滑针似的掰开自己左手上礼成的手掌,是周佚!!!!
礼成像回过神来似的看向周佚,他虽知周佚迟早会醒的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醒了就好了,有哪儿感觉不对就跟我说?”礼成倒是没在意他掰自己的那只手,只代替医生问了些要紧症状。
“我没事啊我很好,你快放开我的手啦我好疼!”后者完全不领情的样子,一概敷衍,只关心自己的手,只不知所以地抱怨“这儿味道好难闻啊我不要到这儿来,你能带我走么”“这什么衣服啊,简直难看死了。”“我怎么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哥哥你是谁啊?”……
礼成初也没当回事,着急帮周佚矫正针头,不敢乱动。
又或者,他心里是能预感到什么的,从周佚的语气,神情,小力扯自己衣角的动作,作为大学里将术后心理学修为双学位的医科生,他不是不能预感到什么的,也不想抬头,不想回应,宁愿机械地摁着周佚的针头,也总比严酷的事实好的多。及至他听到最后一句“哥哥你是谁啊?”才猛地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
后者一脱往日的淡漠和应付般的冷淡,也但还是不做反应,礼成眼里的周佚,不是以往淡漠却聪明伶俐的,而是冷漠褪去却一片迷茫的周佚。懵懵懂懂地盯着他,面对礼成探究的眼神,也不知道躲避,就迎着人家的眼光看过去。眸光水润,清澈,却又不谙世事……
“我不想喝粥成哥哥。”话虽说得这样娇嗔,手臂倒毫不留情地把粥扫在一边。只气呼呼地瞪着面前千篇一律的青菜白水。
礼成的气还来不及发,周佚就变脸般的换了副表情,萌哒哒嘟着嘴唇“成哥哥,我想吃肉,还想吃馄饨,咱能换换伙食么。”没办法,自从那天礼成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周佚就当机立断地改叫“成哥哥”了,礼成也就随着他,日子挺久了,反倒有那么点儿情趣。
礼成手里是大清早的刚从医院取回来的精神检查报告。正如他所料,周佚现在的情况正是身体遭受物理性重创后因为不稳定的身体状况加长期昏迷导致的精神创伤。
医院走廊,“这种病人你就要顺着他,尽量得让他感觉自己特别重要。但也不能骄纵着他。总之家属一定得给予一定的支持,你是他哥哥对吧。自己家的人嘛,无论他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他……”颂任医院的吴医师显然是个热心肠的人,唠唠叨叨说一大堆,也不管家属爱不爱听。礼成呢,只管低着头,装出一副好好家属的样子。
“吴医生,谢谢你啊,我来晚了。怎么能让您照顾我的病人呢,来来来我来,让您费心了。”说话人一副歉疚的表情拍拍吴医师的肩,“哦,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碰见院长了,说和你讨论了病例,在602会议室等你呢,快去吧,别让老人家等久了”。
“那就这样小甄,你忙,我先上去。”吴医生说完不等他反应,便疾步向电梯冲去。
“他还是老样子”甄筌无奈笑笑,只做出一瞬间老好人的样子,转而吐槽礼成“哪是什么弟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又是哪儿搞来的男孩儿啊?你把人家怎么了,都成那副样子了,啧啧!!”说得礼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有不好说什么,只好想办法岔开话题,“你怎么不学学人家,都不懂照顾患者的心情。我算是了解中国医患关系怎么这么差了。”
礼成好整以暇地期待甄筌的反应,却间后者一副“门外汉别瞎搅和”“孩子你还太嫩”表情,“哪儿啊,刚才那根本就不是医生,是12层精神科的老顾客,老假装自己医生,满医院地乱窜,这不时间长了嘛,大伙儿都当他是自己人。老是偷主治的制服穿,还把主治认院长,俩人老玩儿,真不知道谁是医生谁是病人。”
甄筌是轻描淡写的,听得礼成却是心惊胆战的。精神科,周佚,他似乎也预见了周佚的未来。脸上阴晴不定的。快嘴毒舌的甄筌正吐槽帝畅快,却见这位平时一向面瘫脸的好友竟是一副担心的表情。
“放心啦,你家周佚,诶,是你家的吧。他情况哪能跟那位相提并论啊,只不过是创伤后遗症。要尽量让患者接受他受伤这个事实,身体机能方面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心理……”
“成哥哥,成哥哥……”礼成终于被来自双臂的拉扯给拽回现实,好脾气地看看一脸“非暴力不合作”表情的周佚。周佚现在完全是小孩子的脾性,不在乎形象,连穿着也散漫了起来。平日里规规矩矩的头发俏皮地翘起来,鬓间是长长了的几缕乱发,不肯服帖地塞在近视眼周佚的黑框眼镜底下。镜片后是晶亮的眼珠,镜框下是白玉般挺翘的鼻尖,还连接着粉红色的唇。再往下,是少年纤细的脖颈,光洁到几乎透明的肌肤下是清晰可见的蓝色血管。再往下,是小湖泊样诱人锁窝和一周小S形的锁骨,还有春光乍泄的胸膛。白洁紧致的皮肤上异军突起的两粒豆蔻在睡衣似有若无的遮掩下不时接触冰凉的空气,逐渐苏醒样地挺翘起来。周佚本人浑不自知,一味不耐地拉扯礼成的手臂。
下一秒,礼成猛地收臂,周佚整个儿被圈进某人的怀里,紧贴在身后人温热的胸膛上。
“突,突,突”的心跳声,两人的交叠在一起,周佚似乎是被吓傻了,大口大口地喘气,却也没什么动作。
“难不成还要我喂你不成?”礼成调笑道,他是实在没什么办法了。本来心理调试流程里边儿所谓赏罚并重的手段,在周佚面前,他那套罚是完全使不出来,更别提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了。所以只能好言诱哄着,诱是一方面,哄又是一方面,所以,哄着哄着,礼成的手就滑到周佚肩上了。手下的皮肤婴儿样滑腻腻的,让他丢不开手,沿着规格的肌肉纹理一路向下,就轻轻地揪住了右边胸肌的茱萸。他手心里像燃着火,烫的不能自已,像要颤抖,连同心一起,颤抖着,想要挑开凌乱松弛的腰带——正是礼成上午的杰作。
此时秋时阳光正好,屋内暖洋洋的,仿佛全天下的阳光,都涌进来,争相在屋子里欢舞,调笑尘世的卑微和罪恶。而那正对着落地窗的两人,氤氲于祥和静乐中,闹剧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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