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谣

　　七

　　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终消失了。

　　“姬凉？”我轻轻地问。

　　他埋在我的怀里闷声问道：“你相信这世上是有神仙吗？”

　　我说：“我当然信。既然人鬼妖都可以有了，神仙当然也是有的。”

　　“我便是神仙。”

　　我怔住了，然后轻轻笑了起来。“原来你是神仙。”

　　“你信？”

　　“我信啊。”

　　我是真的信。

　　原来，你竟是个神仙。

　　“四百年前，我爱上一个人类的女子。我想要与她长相厮守，永生永世，然而人类却是有生老病死的。我不愿看着她年华老去最终堕入轮回，于是便去仙界丹房为她偷取长生不老丹。但我失败了，不但没有偷到丹药，反而失手推倒了仙界最为珍贵的丹火。大火在仙界烧了一天一夜，好在挽救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我因此触犯天规，要被送到囚禁之地关押一年，九重天上的一年，是人间的三百六十五年。我如何能够连一句告别都不与她说，便这样白白地被关押上近四百年之久？所以我逃了，我那时明知道逃刑要面临着多大的惩罚，可我还是逃了。我去找她，想要让她从此忘我于江湖永生不念，可我做不到，一想到从此她的记忆里再也没有我我便撕心裂肺地心疼。我太自私了，我想要让她记住我，深深地记住我，所以我告诉她，我会离开一年，要她等我。”

　　“她却不知，之于我的一年，之于她，便有四百年。”

　　“这一年来，我是真的尝遍了撕心裂肺的滋味，这便是逃走的惩罚。他们将我绑在石柱上，每日召来妖界最为饥饿凶狠的妖鸟，食我的心脏血肉。他们保我元神不散，神智清晰，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这样的酷刑，和我自己内心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毁灭我。”

　　“后来，一年之期满了，刑罚结束了。他们便囚了我的法力，将我驱逐下界。”

　　“对不起，一开始是我骗了你。我从没有想过在这世上还能够找到她，我只是想，走一走这大江南北的风景，看一看人生疾苦，见识一些好玩的人和事，找一个不那么普通的凡人来共度旅途，别让自己深陷在痛苦中不能自拔。”

　　他抬起了头，看着我。

　　事实上，是看着我的面纱。

　　“我可以吻你吗？”他轻轻地问。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出的答案，因为他已经凑了上来。他温柔地撩起我的面纱，很规矩的，只撩到刚露出双唇的程度。

　　然后有一丝清凉凑了上来。他的唇很薄，我想，我的也是。所以我们没有多么甜蜜的舔吻，只是唇与唇辗转相触，轻柔而缱绻。

　　我听到他咏叹似的呢喃。

　　“长生，我爱你。”

　　那一瞬间，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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