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凉凉植闲茶

　　“好像又要下雨了。”凉茶透过推开的洁白和式门向外看了看，见到天色比刚才又阴沉了不少，空气闷湿得厉害。菊喵和白虎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轻轻起身，理顺有些皱的裙摆：“各位请随我来吧，外公有珍藏的好茶，请各位品尝。”
　　“失礼了。”真田首先起身，跟随凉茶走了出去。他的各位被临时叫来的下属也纷纷站起来，走向茶室方向。
　　待落座之后，真田仔细审视着凉茶点茶经过，以一种近乎专业严苛的眼光。真田家族向来刻板严谨，生活方式十分传统，真田几乎是从小看着祖母和母亲点茶到大的。但饶是严苛如他也不能否认，凉茶点茶时手法自然优雅，既无拘束又极纯熟标准。看她眼神手势都很是认真，仿佛自己做的是一件极神圣的事情。
　　她身子微曲，将茶碗恭敬地放在几位警官面前：“请品尝。”
　　虽然起初这几位警官没有随他们二人一起，但做鲁米诺实验时仍是让他们跋涉了一番。更何况凉茶让白虎去给警官们带路，恶趣味的白虎想必是先把几位警官先生吓唬了一番，否则凉茶后来看到他们时，他们的神色不会如此微妙。想来还是自己失礼了，只能在别处做得更周到些稍稍弥补。
　　与此同时，真田注意到凉茶首先向两只茶碗里注入清茶却把它们恭敬地放在主位，没有让人使用这两只茶碗的意思，眼神有些许探询之意。
　　这两只茶碗做工也并不十分精致，但明显比其他茶碗年岁更久。一只是黑色，另一只是红色。虽款式有着细微的差别但大致上是相同的。据真田估计应该是一对。
　　日本经常会有这种成对烧制的古老陶器，因此真田有此猜想并不突兀。
　　“这是外公和外婆用的茶碗，一只黑乐和一只赤乐。外公使用黑乐碗，外婆则是用赤乐碗。外婆去世后，外公仍让我点茶时对待赤乐碗如平时一般，仿佛外婆还在。”凉茶声音浅淡，神情安静，只是眼神中微微露出几分怀念与不舍。
　　中岛大师痴情之名果然不假。真田细细四周环视这间茶室，这才发现天花板和洁白纸门上都淡笔勾勒了栀子花图案，姿态美妙，栩栩如生。
　　素闻中岛大师早年画美人图出名，晚年画专心画山水，尤其是富士山，画坛内无人能出其右。顶多只是在富士山周围点缀些许樱花，却也并不是作为主要内容出现的。想不到，中岛大师画的栀子竟然这样好。洁白花朵初绽，像女子眼波盈盈，清新不施粉黛，天真又妩媚。
　　在茶室里重又回到沉寂之后，真田的得力助手山本真平出声道：“那个……植木小姐不如回到神奈川县住一段时间，我恐怕这里并不十分安全。”
　　真田也确实有此顾虑。虽有白虎看家，但中岛大师仍是被掳走，这就让人不得不提防那绑匪的实力。又或者，他们其实早有预谋，对白虎菊喵凉茶和中岛大师的生活习惯早已摸透，因此才能有条不紊，无声无息地带走中岛大师。
　　凉茶倒是微微一怔，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山本口中的植木小姐说的就是自己：“请您叫我凉茶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山本奇怪地看了她几眼，毕竟很少有女孩子要求才见面没有几次的异性直呼自己的名字，显得过分亲昵了些。但当他看到凉茶的眼睛，仿佛雪山之巅最晶莹的一捧水盈盈转动，纯粹，没有丝毫杂质，他突然明白凉茶这么说并非是刻意的亲近，只是她就是这么认为的。她太干净，不屑于伪饰自己，不屑于说谎或耍普通女孩子的小心机。
　　“是，我明白了。”山本笑一笑，并无过多言语。
　　真田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将二人的互动尽数收入眼底，面色并无波动。
　　“至于回神奈川县居住，我并非没有这么想过，只是今天恐怕不行。”凉茶看看窗外，刚刚还仅是阴沉的天空又飘起了微雨。“雨又开始下了。”
　　山路泥泞，在真田来时便已经见识到。但此等程度对曾在热带雨林里摸爬滚打接受训练的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对凉茶而言恐怕就困难许多。只得在此地留宿一宿，明日再作打算。
　　真田的生物钟向来十分准时。四点钟左右他睁开眼，但眼中全无刚睡醒的惺忪，一片清明。他自幼每天早上四点练习剑道，早起的习惯也就这么养成。黑暗中摸索着起身，并未惊动身边的另外几名警官。昨日走了一天的山路，向来他们也是累了。
　　无声地步出客卧，真田缓慢地行走在凉茶家宅的走廊里，由于天色昏暗视线受到阻碍，但耳朵则变得更为灵敏。他听到不远处的房间内有响动，默不作声地靠近。
　　是早起的凉茶。一身道服，在房间内认真地练习剑道。背影瘦弱洁白，但分明能看出是个坚强的女孩子。
　　外公失踪，她必定孤苦无依。无人可以倾诉心情，只得选择剑道来发泄自己。
　　但是，敏捷有余，力量不足。他不动声色，在心里暗暗评价道。
　　凉茶从小生活在深山中，性子比一般人多几分小动物般的敏感。饶是真田隐蔽气息能力再强，她一察觉有人，便快速转身，举起手中竹剑，向来人摆出一副攻击的起手式，却在看见来人是真田时微微一诧。
　　“你……”
　　未等凉茶开口，真田便不悦地截住她的话头：“剑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凉茶瞬间怔住。
　　记得很清楚。每次她练习剑道，外公都说：“勿忘初心最要紧。”
　　初心。
　　看到凉茶神情有片刻的恍惚，真田沉声道：“外公失踪，你更应该坚强起来，冷静地面对。剑道不是发泄的工具。实在太松懈了。”
　　“况且，”真田神色淡淡，“我会将中岛大师救出。”
　　并无慷慨激昂的气氛，只是那么平常的一句话，却体现出他无比的自信和霸气。
　　凉茶垂下眼眸不语。真田知道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子，给她时间她必定会冷静下来，于是没有多留，转身向外走。
　　“谢谢你，真田君。”
　　少女声音清越如同碎雪玉鸣，带着几丝沉静笃定。
　　真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拉了拉自己的帽檐表示听到了。
　　真是个别扭的人呢。
　　凉茶在他身后莞尔，笑意温柔。
　　真田离开剑道室，在长廊里看看窗外。仍是浓阴天气，雨虽未停，却小到可以不用撑伞。
　　他有些懊恼于自己刚刚的冲动。凉茶虽然从小认识自己，但却并无太多交集，自己那样疾言厉色地对待她，恐怕是有些逾越了。
　　他突然想起国中时那次，可以算是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之一了。
　　凉茶国中是在神奈川读的书。那时候真田是国中三年级，凉茶是国中一年级。正因真田祖父和凉茶外公都是剑道好手，两人家族又是剑道世家，因此在凉茶外公隐居山上安静作画的日子里，真田祖父便会让真田多多照顾这个小妹妹。
　　凉茶在神奈川的家与真田家并不远，因此二人上学放学都是一起。当然，不只他们两人，还有幸村精市和与幸村真田均是青梅竹马的清水紫。幸村、真田和阿紫从网球部出来后与从剑道部出来的凉茶会合，然后一起回家。往往幸村与真田走在前面，阿紫挽着凉茶走在后面。虽然凉茶不爱说话，但生性活泼的阿紫总能找到话题，阿紫说，凉茶听，十分融洽。
　　而后来幸村住院，便只剩三个人一起走了。直到有一次放学时，阿紫语焉不详地跟凉茶说自己放学之后有事情，让凉茶和真田一起走。凉茶心下明白估计阿紫是要去看望幸村，于是照旧等真田一起。两个人都不是主动说话的人，于是一路沉默。
　　“小美女是练剑道的？”稍显轻浮的男声响起。
　　凉茶素来生性寡淡，因此并不认为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头也没抬地从那轻佻男子身边走过去。而真田则微一眯眼，略带审视地看了那人一眼，目光平静，但脚步却未作停留。
　　高桥菊治明显有些恼羞成怒。这么仙的小姑娘身边跟了一个黑小子，他搭讪时还他们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等一下！”他伸手就要去抓那凉茶的肩膀。电光火石之间，真田已拔出凉茶身后背着的竹刀，拽过凉茶护在背后，又轻轻一敲高桥的手腕。力度并不大，而且凉茶分明看出真田动作的闲适随意。但高桥抱着手臂却是一阵鬼哭狼嚎。
　　真田很清楚自己刚刚的一下，并不算伤筋动骨的击打，却会让人十分疼痛。他本并不需要下此狠手。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并非单纯地为了跟凉茶搭讪而搭讪，仿佛还有些别的目的。
　　正在此时，七八个看起来是不良青年的人也围了过来。果然不出他所料。真田目光一凛。虽仍是十几岁的少年，但多年打磨出的铁血冷酷之气却是实实在在的。青年们一愣，却仍是围了上来。
　　凉茶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深山里本就鲜有人来，与她常常相伴的也不过是外公菊喵白虎而已，栗原婆婆大部分时间留在神奈川县的家里，不过也待她极好。她未曾想象过这样的事情。
　　好在，真田把她护在了身后。虽然面对着这么多敌人，但真田仍冷静镇定，丝毫不乱。她顿觉安心，看着真田将七八个人全部打倒在地。仅用一把竹剑。
　　正在此时，有一人不知从何处窜出，举起手中木棍就往凉茶后背打去。他刚刚埋伏在一边，清楚地看到了那黑小子很是维护这个女孩。
　　凉茶丝毫没有感觉到后背来袭的危险，但真田却用余光看到有棍子直直向凉茶后背打了过来。那样迅疾。他肯定那人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没有过多思考，真田用手在半空中隔开那根棍子。
　　重重一击。
　　真田肌肉瞬间紧绷。
　　凉茶回头看到此景，自真田手中夺过竹剑，向那人举着木棍的手臂狠狠击去，那人瞬间疼得抱住胳膊，不再妄动。
　　她并不是娇弱得看不了血的女子。
　　“怎么样？”凉茶未来得及收起竹剑，只焦急地捧起真田的手臂查看伤势。
　　真田从未见过凉茶这样的神情。总觉得她飘渺得像朵云，风一吹就要离开。脸上即便有表情也是淡淡的，让人摸不清楚。而此时此刻的她比之平时更加鲜活，更有生气了。
　　不过，真田对女孩子的亲近微微有些不习惯，他习惯性拉了拉帽檐，却在举起右手时感到一阵疼痛：“没事，只是小伤。”
　　他必须在关东大赛之前好起来。想起前几天刚刚与他交战过的那个青学的新生正选越前龙马，他心里涌起澎湃的战意。
　　王者立海大，必胜。
　　凉茶看着他淡金色的眼眸，也了解此人强硬的作风，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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