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芳华

作者:今朝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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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影徘徊弄妆残


      【一】
      她,是临安城战役中韩彦国俘获的宜国女子梅傲之。
      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有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傲气。生的也是娇俏动人,就似画中人一般。
      然而,自被韩懿轩带回韩彦国起,已是两月有余了,依旧冰雪不融的模样。
      虽时日不长,却早已被韩彦国百姓熟识。只因其伴君王身侧尚有两月,可至今无名无分。虽未侍寝一日,但却宠冠后宫。
      对于韩彦国上下来说,她是特别的女子。对于韩懿轩来说,梅傲之似乎更似一只始终无法驯服的隼。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生性孤高,有着一身的傲骨,这说的是梅花,亦是梅傲之。
      “梅主子,皇上要见您。”外头忽然有人传话,声音唯唯诺诺,似是惧怕。
      可梅傲之却一如往常的没有任何的表情,眼儿也不抬一个,自顾自的剥着眼前的葡萄。
      瞧着跪在冰冷地上的宫人,梅傲之眼中滑过深思。索性将剥好的葡萄重新放回瓷盘中。
      斜卧在榻上的身子被手臂支起,细丝轻纱下身姿婀娜,却又似女王一般不可撼动,眉角轻动,“他若是要见我,就自个儿来宁棠宫。”
      话语说的云淡风轻,就好似对方是个生于乡野之间的贩夫走卒一般。
      传话的小宫人吓得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梅主子,这话儿奴婢可不敢通传,梅主子别叫奴婢为难。”
      那小宫人话落,梅傲之的厉眸一扫而过,“若我就是存心为难你,你想怎么样呢?”
      仿佛被梅傲之的话吓了一大跳,宫人连连的告罪,“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梅主子开恩!”梅傲之唇角轻扬,似乎是冷笑,又似乎是满意的一笑,“若你能让皇上来一趟宁棠宫,
      我定然保你无事,但若是你自个儿不机灵,胡乱回话,触怒了皇上,那死了也便与,无关,你自个儿思量。”
      说罢,挥袖一招,起身入了内殿。

      【二】
      暖阁生香,梅傲之斜倚于铺就雪白貂毛的贵妃椅上,唇畔有冷笑。
      她虽是进宫不过两月多,但宁棠宫上下皆知,她并非心善的主。
      做事稳狠准,并无半分情面可言。曾有人说,你若是男子,定然是个能干大事之人。
      呵!大事!
      唇畔勾勒出笑意,生冷。
      如今不过是笼中之鸟,成何大事。而说此话之人早已在那日死去,此生又有何眷念。
      清冷双眸中有哀绝。
      时至晚膳时分,韩懿轩都未曾来宁棠宫。
      梅傲之一向不把这种小事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在意,正静静的翻着《孙子兵法》,沉醉其中。
      忽闻宫外动静很是有些大,正欲呵斥。才回头,便见着了巧言惊慌失措的冲进内殿,“主子,双蝶被皇上杖毙了。”
      冷眼看着巧言,似乎根本没有在意那个失了性命的人,“双蝶是何人?与我何干?别把这些事往宁棠宫里说,平白的添了晦气。”
      巧言一怔,随即面露伤感,嗫嚅道:“可……可是……双蝶是因为主(子)……”
      话未说完,梅傲之一个眼神,便让巧言打了个冷颤,紧咬着双唇,不敢再说些什么。
      纤手把弄着手上的玉镯,鄙夷的浅笑,“若是聪明人,她定然会懂得保全自己,若是保全不了自己,若不是今日,早晚都是个死。”
      话落,施施然起身,从呆滞中的巧言身边走过。
      巧言呆愣的看着梅傲之里去的背影。她跟着梅傲之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可终究无法参透,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三】
      夜幕落下,深宫的冬日如寒窖般死寂,呼呼而过的冷风,吹的人直打哆嗦。
      梅傲之记得,初来韩彦国时,还是个凉爽的秋日,可如今,已是隆冬。
      看着园子里艳艳的红梅,梅傲之冷笑,“事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了。”
      “哼!”一声冷哼从身后传来。务需回头,便知晓是谁。
      韩懿轩的剑眉上扬,俊彦之上丝毫看不出喜怒。忽的伸出手,一把将梅傲之扯入怀中。
      先是惊愕,遂淡然而笑。任其揽紧自己,恨不得将细腰勒断。
      见她无动于衷,韩懿轩到底也是怒了。推开梅傲之,捏紧她的下颚。
      梅傲之的眉头微皱,伸出双臂,便环上了韩懿轩的腰。触鼻的暗香而来,韩懿轩一惊,不觉间,手竟不由的松开了来去。
      见状,梅傲之不慌不忙的忙离开他怀中。却不想韩懿轩手快,一把将她重新带入怀中。不过咫尺的距离,双目对视,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梅傲之,若想耍什么花样,朕陪着你,朕告诉你,那宫人就是因着你死的,朕就是要让你满身罪孽!”韩懿轩愤愤地道,随即抽身离去,行至半途,又冷冷的添了一句,“朕若知道你心中有旁人,朕定叫你看着他死!”
      冷漠的话语让人感到嗜骨,白雪红梅下映衬着的梅傲之绝色的面容。头微扬,不见其是何神色。
      对于韩懿轩的任何话语,梅傲之皆是不以为意一笑置之便罢了。
      冬日里寒冷,梅傲之素来生长在北域的宜国,终年下雪,倒也不畏寒,只这深宫寂寥,辰光无可打发罢了。
      间或有人陪着自己耍耍性子,也是好的。

      【四】
      单手撑着下颔,双目紧盯着窗外雪中红梅。
      红白相得益彰,美得那样别致。
      她记得,她在宜国时,窗台前就种有一株红梅。听娘亲说,是她出生时,爹爹亲手栽下的。
      而如今,不知如何了。
      这景致虽美,但终究看不出半点有家有娘亲的味道,想着,泪水便要夺眶。
      人前,她是个冷漠孤傲的女子,她不允许自个儿释放自己的内心,岂知这般坚毅的女子也是会脆弱的。
      巧言一边跑一边叫冲进了内殿,“梅主子,您瞧,这是什么?”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事物,讨喜般的凑到梅傲之眼前。
      强忍着让泪水回到眼眶。梅傲之才转过身,抬头,看了一眼巧言怀中的兔子,冷笑了一声,“高兴个什么劲,不就一个兔子吗,还不是个小畜生,拿出去吧。”
      梅傲之的话语说不上生气,但至少让巧言感受到了主子并不喜欢。瑟缩着退出了内殿。

      【五】
      冬天白日里渐短,天亦是寒凉。
      韩懿轩依旧寅时上朝。
      对韩彦国百姓来说,韩懿轩确属好皇帝,魏征勤勉,自登基以来收复了四国领土,在这种战乱的年代,也算是一个能守护一方的好君王。
      今日早朝,却纷争四起。
      大司马以及一干言官为首的人都极力的指责韩懿轩近日来的种种不是,金銮殿之上一时之间硝烟四起。
      “皇上!我韩彦国天朝大邦,虽是战事连连告捷,但向来和平,诸如早前燕国降,我韩彦仍是重用了言降的燕国军出征宜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是韩彦国的治国之本,从古自今,皆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皇上竟为了一个小小的乞降国的女子,仗杀我韩彦国的子民,虽是小小宫人,但也是皇上的百姓,皇上若不给百姓一个说法,恐难服众啊!”
      “皇上!老臣跟随先皇多年,临危受命辅佐皇上,若皇上执迷不悟,那老臣怕要负了先皇的一番器重了。”
      “皇上!此女万万留不得!”
      “……”
      众臣逐一的跪下,“此女心计深沉,城府颇深,若不除之后快,必成后患!请皇上抉择!”
      韩懿轩登基以来,从未遇过这般为难的事,其实这事,说难也不难,若把梅傲之处置了,一切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想到梅傲之时,眉微皱,一直以来,他始终认为,梅傲之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直想驯服的隼。
      可如今,虽未驯服,但心却动荡不安,韩懿轩也发现了心中的悸动,一个心思深沉的皇帝,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此事尚未有定论,容后再议!”说完便拂袖而去。

      【六】
      每日下了朝,不管多忙,韩懿轩都会去趟宁棠宫。
      可今日,不知为何,心情不觉间竟烦躁起来,“小路子,去宁棠宫瞧瞧,别叫梅主子发现了。”
      小路子跟随韩懿轩多年,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没说什么便会意出去了。
      韩懿轩在御书房里头呆了一整日,却没看几份奏折,只是懒懒的盯着案几,神色恍惚。
      忽的,铺开案上的宣纸,落笔生墨香。不过半晌功夫,纸上便是一个活灵活现的绝色女子。
      韩懿轩在先皇在世时便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书画更是一绝,如今看着画上的梅傲之,竟还能看到那股子傲气,唯一不同的,便是画上的女子,瞳孔中多了一丝丝的哀伤。
      不知是否是梅傲之早已被韩懿轩看破,还是梅傲之真正已进驻他的内心,细细品来,似乎画上的,才是真正的梅傲之。
      门外忽的传来敲门声,沉思中的韩懿轩被瞬间一惊,随后便是一句冷冷的,“进来!”
      进门的是小路子,想来韩懿轩也是知道的,能在御书房近身侍候的只他一人,可从进门的小路子眼中,韩懿轩看到了惊慌,韩懿轩突然无措起来,“她怎么了?”
      小路子忙解释道,“梅主子没事儿,只是……”小路子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韩懿轩也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小声吼了一句,“说便说了,朕身边的人,岂是这般畏头畏尾的!”
      小路子一惊,忙跪下,“奴才去宁棠宫时,梅主子正出宁棠宫,奴才想着,梅主子在宫中虽有时日,但好些人心中不满,便悄悄的跟着,没想到,梅主子去了西……西苑。”
      韩懿轩大惊,“可是去淑太妃处了?”
      小路子点了点头,怯怯的说道,“可这淑太妃是……”韩懿轩快速的打断了小路子的话,“朕知道!你退下!”
      那日金銮殿上心情慌乱,没怎么细想,可如今仔细想来,大司马一干大臣为何如此的想除去梅傲之,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小小的宫人吧……

      【七】
      “梅主子,今日早朝,大司马和一干言官向皇上谏言,除去主子呢!”巧言的眉宇间尽是担忧,反之,梅傲之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急什么!离下朝已经过了大半日了,皇上都不曾发落吗!”
      听了梅傲之的话,巧言的眉头倒是舒展了不少,忽然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是……皇上平日里下了朝便会来宁棠宫的,可这一日了……”
      听了巧言的话,本自信的梅傲之,高傲的脸上有了些许的怀疑,转身看了一眼巧言,“皇上长日批阅奏折,很是疲累,快去熬个莲子羹。”
      梅傲之向来都是冷冷的,可今日这般殷勤,倒叫韩懿轩有些吃惊,“怎么来这儿了?”一改平日冷淡,梅傲之迎了个笑脸,“傲之念皇上疲累,特意熬了莲子羹。”
      韩懿轩看了一眼莲子羹,一脸的无奈,苦笑,“好!我喝!不过,朕问你几个问题,你务必实话实说!”
      看到韩懿轩一脸的严肃,梅傲之笑笑,从翠玉碗中舀起一勺,送向韩懿轩的嘴边,“皇上喝一口,我便回答一个问题。”
      韩懿轩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梅傲之,缓缓的张开了嘴,咽下。半响之后才道:“你与淑太妃是何关系?”
      这问题,其实韩懿轩不问,倒也能猜个大概,只不过心中盼着,能不是,那就好了。这个问题,倒是让梅傲之一愣,端着瓷碗的手些微的颤抖。不过转瞬,换就从容的淡笑。
      “想必皇上知道,淑太妃是宜国的公主,但……也是我的姑母。”
      停顿片刻之后方又道:“而我的父亲,是安王。”
      安王!
      韩懿轩听后有片刻的怔愣,随即不置可否的一笑。等待着梅傲之继续说下去。

      【八】
      深吸一口气,女子道:“他,早在临安城一战中牺牲。而外人从未听闻过我,
      只是因为,我是安王的私生女。我的母亲是投敌叛国的将军之女,虽与父亲情深,却奈何我父亲不能明媒正娶让我母亲过门。父亲也算是宜国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宜国皇上的弟弟,手握重兵,却心中记恨皇上把姑母远嫁韩彦国,姑母心中也有怨恨,皇上,您可还想知道什么?”
      韩懿轩苦笑,“你倒诚实,你不怕……”
      “我梅傲之何时怕过?若是怕过一丝一毫,我便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那你此次来韩彦,可是寻仇来了?”
      梅傲之淡笑,“本不想寻仇,只是想找回那个背叛宜国,投身韩彦国的外公,那个娘亲恨了一辈子的梅将军,可……今日早朝之事,让我明白了,我在这韩彦国一日,便定然不会是安全的,若有人谏言,必是查出了我的身份,我只是想在……”
      韩懿轩冷冷的打断梅傲之,接话道,“只是想在朕处置了你之前,了结了朕,对吗?”
      面色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韩懿轩笑笑,“你并非露出什么马脚,而是,你从未对朕如此殷勤,难免叫朕不得不怀疑,我知道你见过淑太妃了,你大概不知,我父皇就是被淑太妃害死的,若不是忌惮着淑太妃是当年的和亲公主,淑太妃早就没命了,你今日见她,朕便猜出一二了,只没想到,你身份竟这般复杂。”
      梅傲之默默看了韩懿轩一眼,黯然道:“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喝那莲子羹!”
      “你要江山,我便给了你!”

      【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知大限将至,故传位梅氏之女,傲之。韩彦百年昌盛,交赋她手。金印相授,违者诛九族”
      一道圣旨,梅傲之便成了韩彦国至今从未有过的千古女帝。
      小路子是一直侍候在韩懿轩身旁的,有好几次求见梅傲之,梅傲之都是不见,那日宁棠宫前跪了一夜,梅傲之才答应见他一面。
      小路子刚进门,便是泪流满面,“你好狠的心,先皇待你这般的好,你竟这般!梅主子当真以为所作所为滴水不漏吗?”
      冷笑一声,复又道:“早前临安城一战,先皇便知道了你一身的功夫,绝非泛泛之辈,当日被杖毙的双蝶,是大司马来监视你的。你来韩彦国不过数月,便闹的满城风雨,先皇也怕大司马找出什么,便寻个由头,把双蝶除了,那日若是梅主子不那般说,双蝶也是要死的!先皇这般护着你,这些个缘由,至今都不曾说过半分,不管梅主子信不信,奴才说的句句属实!先皇对梅主子是动了真情的,奴才跟随皇上左右,清楚的看着那日朝堂,大司马谏言时,皇上满脸的无措和惊慌,那是从未有过的,那是真正的畏惧。”
      “还有,那日梅主子去见淑太妃,奴才匆匆回御书房,琢磨着是否要告知皇上此事,可皇上见奴才一脸惊慌,出言便是……梅主子可安好。”
      巧言听着便流下了眼泪,直直的盯着梅傲之,“奴婢还有一事未说,那日那只兔子,是先皇亲自去后山捉了的,手还被树枝划伤了,就是见您长日无聊,想让您逗着玩儿的,奴婢怕先皇伤心,便回了话,说您喜欢的很。”
      身披黄袍的女子猛的旋身,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消失在了二人视线中。

      【十】
      时已春暖花开,庭院中的红梅已失去了灼灼艳红,苍白而无力的飘零枝头。
      方才所听一切,如同利剑一般直刺心窝。
      自小,她便不受人尊重,受尽屈辱,只因生来卑贱。
      她自那时起,便想着踏上最高的权利,看尽天下。
      可如今,权利唾手可得,却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没有意义,那句‘你要江山,我便给了你’不断的回响在耳边,生生的痛意。
      泪水在眼眶,她只是想好好的哭一场,可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或许是她骄傲了太久,或许,是她坚强了太久……
      韩懿轩,这天下,不要也罢。
      只是如今,无法回头。
      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畏落众花后,无人别意看。这诗,讲的便是寒冬里,万物受侵袭,却惟独梅花孤根独暖,唯恐落人后,可独开一枝又如何,终究,还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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