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娘

　　总算是安然开场，安氏偷偷的瞧了外头，见来的人差不多都坐得下，微微松了口气。那些男人来大多都有带家眷，有的只带了老婆，有的连儿子女儿都带来了，谁都知道姜谨对安氏不一般，对妹子更是疼到不行，前头说不上话的，就把心思放在后院，巴望着自己的老婆女儿能跟安氏和言娘和脾气，等以后求什么事的时候，后院里头也说得上话。

　　于是前头喝酒唱戏的巴结姜谨，后头女人们说说笑笑的巴结安氏和言娘。

　　女人们凑在一起，大多聊聊谁的皮肤好，谁的钗子衣服好看，因为言娘年纪小，方便拉扯，众媳妇就拉着她夸赞长得水灵，脾气好，许了人家没有。安氏笑道：“老爷对这个妹子宝贝着呢，轻易舍不得许人。”

　　众人道是啊是啊，我们家要是也有这么好的妹子，也舍不得随便许人呢，肯定把一双眼睛擦成火眼金睛的也要挑个好人家。

　　安氏就娇憨的笑。

　　于是女人们又拉着安氏夸她有福气，嫁给个好男人，官运好不说，对她更是好，看看这身上穿的戴的，可不都是好的。

　　出来见客哪有穿戴不好的，席间的女人也有戴的比安氏名贵的，偏就昧着良心说自己家那口子不行，对自己不专心不说，好东西也都藏着。

　　安氏不知道怎么答，只好仍旧笑。

　　女人们说笑一团，就容易把带来的小的给忘了。一个商贾家姓钱的小姐没趣儿，凑到言娘身边跟她搭话：“听说你爹把你许给了京城里头给皇宫供绸缎的赵家了？”

　　言娘纳闷道：“我没听说呀。”

　　“你怎么不知道呢？赵家和我们家是亲戚，前几日欢欢喜喜的传信来说说下了你做新媳妇，就等定了日子请我们上京吃喜酒呢。”

　　言娘愣愣。

　　钱小姐笑吟吟的递她一杯酒：“别是你含羞不好意思说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结了亲，你就是我表嫂了。”

　　言娘闷声不响的喝了一口：别是她那个名声在外不靠谱的爹偷着给她真的定了亲事吧？那么不靠谱的人找的人家……真让人心不安。

　　言娘才喝了一口下肚，就两眼一翻咕咚一声栽倒在桌子底下。

　　那些说笑的正开心的女人们听见声音还笑道：“这是谁喝多了从椅子上栽下去了吧，谁的酒量这么差？”然后就见钱小姐哭着跑来，拉着她娘的手怕的不行的抽噎：“娘，不好了，姜家小姐死过去了……”

　　钱夫人脸色登时一变，一巴掌狠狠拍她一下，对安氏赔笑道：“小孩子乱说话。”忙问女儿怎么了，姜小姐人呢。

　　钱小姐断断续续的说了经过，指着桌子底下，抽泣着哭。

　　安氏忙去将言娘抱起来，忙不迭的叫人去请大夫。钱夫人忙笑道：“姜夫人别紧张，想必是小孩子酒量不好，醉了罢了，等会大夫来了，开点解酒汤，吃下去就好了。”

　　安氏想着也有可能，就没敢惊动姜谨，只叫人偷偷的将大夫请来。

　　谁知道大夫一来，小心翼翼的把过脉，一头冷汗说小姐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这可把众人惊了个仰倒，那个钱小姐一听登时大哭起来。钱夫人一巴掌恨不得把她拍昏过去，喝她道：“好好的你给人家姑娘喝什么酒！”又对大夫道，“你个蒙古大夫，她不过喝了一口酒而已，怎么就不行了，你这医术都是跟师娘学的吧！不中用！去，明桃，你去寻常给我们家看病的大夫来，哪有人喝一口酒就能喝死的！”

　　钱夫人虽然这么说，自己也是冷汗直流，心道若是自己女儿真把这姜家小姐弄出什么好歹，不用说好处了，姜老爷不整死他们一家都算是仁慈的。

　　安氏一听这话就呆了，被吵嚷的回过神来，听竟然是这么严重，可不敢瞒着，忙叫丫头去叫姜谨过来。

　　众女眷一听，知道这宴席怕是摆不下去，借口能走的都先告辞了，祸是钱小姐闯的，钱夫人不敢就这么带着她走，只好硬着头皮留下。

　　前头喝的昏天黑地，姜谨醉的直发愣，听丫头来急急道他妹子不行了，哈哈哈的直笑：“我妹子早被高人救活了，你妹子才不行了呢。”

　　笑了半天，猛的缓过神来，揪着那丫头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姜谨急匆匆的来到言娘房中，见言娘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姜谨就火了，一脚踹翻凳子：“怎么回事，早上才好好的人，怎么现在就不行了，你个当嫂子的是怎么看顾的！这么大的小姑子都看不好，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我能信的过你？”

　　安氏脸上一白，垂下头去。

　　“到底怎么回事？！”安氏这不说话让姜谨急的直跳脚。

　　安氏眼里泛出几滴泪，忍在眼眶里将事情说了一遍。姜谨听罢，哎呀一声，忙不迭的叫人去请神医。下人都懵了，问神医不是最爱云游四海吗，哪里找去？姜谨一愣，想想也是，看看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言娘，马上道：“不管上天入地，一定得把神医挖出来！”

　　姜谨叫大夫用药给言娘吊着命，自己去画了一张周大夫的画像，当做通缉犯一样张贴出去悬赏寻找，不到半个时辰周大夫就被一群老百姓簇拥着押来了。原来周大夫看姜谨送的那个梅林很好，就住下没走。周大夫很无奈，被挥舞着画像求赏金的百姓推到姜谨面前，苦闷道：“我救了你妹妹，现在你却要恩将仇报？”

　　姜谨忙叫下人给百姓分银两，拉住周大夫就往后宅拖，赔笑道：“哪有的事，我感激先生还感激不过来呢，哪敢恩将仇报。”

　　姜谨带周大夫一探言娘，尴尬道：“这……当时妹子病愈我太过兴奋，忘记将先生的嘱托告诉妹子，现在妹子喝了口酒，就变成这样了，先生你瞧，这……可怎么是好？”

　　周大夫把过言娘的脉，对屋中众人道：“都出去。”

　　姜谨忙带着安氏和丫头们退出去。

　　周大夫关上门。姜谨在外头等着心不安，就问安氏：“妹子甚少喝酒，今个是谁撺掇的？”

　　安氏也不敢撒谎，实话说了。姜谨气的跺脚道：“钱家小姐人呢？”

　　钱夫人带着钱小姐躲在别的屋里，心里着实害怕，想着与其被人抓出来，不如自己自动出来率先认错有诚意。于是一听见问，就自己拉着钱小姐出来，按着钱小姐给姜谨跪下，哭道：“小孩子不懂事，哪里知道喝两口酒就能出这么大的事。虽然是小孩子失手，终究是我们家的过失，只要姜小姐能够平安，这诊费，药费，就连以后的补药，我们钱家愿意都包了，求求姜老爷大人大量，别跟小孩子计较。”

　　钱夫人一个女人哭的这么可怜的说这些话，姜谨不好闹得人仰马翻，只得哼道：“若是言娘无事也就罢了，若是出了事，就是你们钱家把月亮摘下来碰到我面前，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个自然……”钱夫人微微松了口气，又紧张起屋里来，心道这个神医可真正要是个货真价实的神医，千万要将姜小姐给就活了才行。

　　两个时辰过去，等的姜谨心烦意乱，众人饿了也不敢吭声，周大夫终于出来了，递给姜谨一张新写的药方，叫他按着方子抓药煎药。

　　“我有些饿了。”周大夫道。

　　姜谨一愣，忙叫人传饭。下人苦着脸回说看老爷没说，他们都没敢动，厨子都没做饭呢。姜谨喝道：“那还不叫厨子快去做！”下人一溜烟的赶紧去知会，姜谨拉着周大夫道，“小妹可是没事了？”

　　周大夫也没回答，只道：“等她醒来告诉我。”

　　姜谨见他也不说是好了还是不好，心想难道还麻烦了？心里开始没底。

　　这也苦了钱夫人，不敢说走，只好带着女儿等着尘埃落定。

　　姜谨看了眼言娘，将她气色红润了些，想是就算没全好，看着也像好了不少，于是和周大夫去吃饭。安氏则和钱夫人和钱小姐一起吃。安氏见钱夫人仍旧紧张，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安慰她道：“这个大夫很厉害，言娘当初病的那样重都医得好，现在这……怕是也没什么问题。”

　　钱夫人扫了眼安氏愁眉苦脸的样子，叹了一声：那大夫要是真跟你说的这么神，你还会也这么一副担心的样子？

　　姜谨在饭桌上软磨硬泡的问周大夫究竟言娘是不好还是不碍，周大夫一副食不言寝不语的做派，一个字不鸟。虽说言娘哪里有丫鬟守着，但是姜谨还是一万个不放心，三口两口的吃完饭，瞪着眼瞅着周大夫，巴望着用目光逼得他吃不下去，奈何周大夫定力不是一般的好，慢条斯理的吃了半个时辰。

　　妹子的性命在周大夫手上，姜谨也不好一碗饭给他扣下去叫他赶紧嚼嚼凑活吃两口得了，只好硬着头皮干等。

　　丫头来报说言娘醒了。

　　姜谨愣了愣，拔腿就往言娘房中跑。周大夫又吃了两口，才将碗放下，一同往言娘房中来。姜谨看见妹子，抓着她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疼。言娘记忆力只有到喝了一口酒为止，茫然无措的问怎么回事。

　　周大夫慢条斯理的走进来，看了言娘一眼，道：“从今以后忌酒。”

　　言娘一愣：祭酒？往哪祭？

　　周大夫其实只是留下来叮嘱这句话的，又念了两遍，就走了。

　　姜谨不放心，追上去问到底是不是没事了。周大夫点头，想了想又道：“我可不是随时都这么好找的，你小心些看管你妹妹。”

　　姜谨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别说以后了，就连下辈子也得让她滴酒不沾才能安心。

　　周大夫神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看的姜谨一抖。周大夫到底没说什么，就此离开。

　　一听说言娘没事了，钱夫人忙拉着钱小姐来给姜谨道喜，夸口以后言娘的补品他们钱家都包了，以此弥补今日的过错。姜谨心情好，答应下来就这么算了，不过他还小心眼的记得要钱家按时将补品送来。

　　钱夫人一听还真要，又开始觉得肉疼。

　　姜老太太送了信叫姜谨回来，不见人回来不说想，信也不见回一封，想也知道是姜谨将他们无视掉了，十分愤怒，敲着拐杖叫姜老爷去姜谨任上将人叫回来。

　　姜老爷不肯，说哪有老爹求着儿子的。

　　姜老太太也不说别的，只问他想不想更有钱，姜老爷自然是想。姜老太太道：“既然人人都吃姜谨那一套，那咱们就跟他套近乎，家里的几个闺女以后嫁的岂不都是非富即贵，别说聘礼了，到时候婆家的钱随便捞捞就够我们家吃半辈子的，还愁钱花？”

　　姜老爷道：“现在老三不是也能嫁给卖绸缎家的小子吗。”

　　姜老太太恨不得用拐棍敲他那不开窍的头：“到底是嫁一个还是嫁几个能捞的多！”

　　姜老爷终于开窍了，连夜收拾东西就要往安阳赶去。姜老太太想想，自己这年纪大了不好吃苦受累的折腾过去，姜老爷一个人也确实在声势上单薄了些，于是叫来袁氏带上即将过生日的姜谨他五弟，一同过去，打着你不是不给面子不回来过吗，那我们就拉家带口的找你过去，有女人有孩子的，姜谨到时候也就不好直接赶人，毕竟当官的都是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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