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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礼之后
四、典礼之后
这个声音在礼堂响起的时候哈利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发现站着的是自己,手里的魔杖还在指着马尔福。而对方手里空空如也,苍白的脸还因为方才的指控而扭曲着。
片刻后他听见轻轻的、魔杖掉落在地的声音。
马尔福的魔杖滚落在纳威脚边,后者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仿佛那是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但还是慢慢地弯腰将它拾起。
反应和以前一样快,伙计。他无声地对哈利说,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马尔福脸上,无暇移开。
刚刚那个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空中盘桓了一阵,然后回到原主的身体里。由远及近,从天边响到了耳畔。
哈利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声音。
他缴了马尔福的械。
他在霍格沃茨开学典礼上,在教师席上,大声地,不加任何掩饰地缴了马尔福的械。
要是放在两年前,不,在霍格沃茨上学的任何一年,他连眉毛也不会皱一下。缴械咒已经是他能对马尔福念出的最友好的咒语了。当然,麦格可不会管这些。
果不其然,她转过脸对着哈利和德拉科两人的时候,哈利看见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震惊。她什么也没有说,但她眼神里毫不掩饰的责备让哈利感到有些脸红,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常常惹麻烦的学生时代。
所幸,在纳威不情愿地把魔杖交还给马尔福之后,麦格校长并没立即发表任何评论,而是照例宣布晚宴开始。
杯子里满上了南瓜汁,小精灵们调制的佳肴出现在盘子里,仿佛一切如常,欢欣的气氛很快回到了礼堂,只是方才那个小小的插曲已经足够成为各个学院餐桌上的谈话主题。
不过很少有学生注意到,在他们开始畅快地用餐和交谈时,教师席上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的坐位是空着的。
纳威隆巴顿曾经很害怕每一位教授。在成为植物学助教的第一天他显然还没改掉这点。哈利和马尔福被麦格悄悄地带去校长办公室了,就像从前任何一次闯了祸之后一样。
他们会被关禁闭吗?纳威默默地看着底下愉快的学生们。无论如何,能再见到哈利真是太高兴了,他甚至成为了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他的反应和从前一样快。纳威高兴地想着,然后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南瓜汁。
“看来到能够信任你们还得有很长一段时间。”麦格站在窗前,一身墨绿的长袍快要融入窗外的夜色里。桌旁站着波特教授和马尔福教授,像两个做错事正在挨训的学生。
“我不知道那位年轻的先生从哪儿听来这些事,当众提起那些……还有邓布利多校长……这真是太可怕了。”她说着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转过身来,严厉的眼睛透过镜片来回扫视着两人,哈利感到自己耳朵有些发烧。
“波特教授,这个学生有向您说起过这些事情吗?”
“不。他没说过。”哈利机械地回答道,惊魂未定的脑海里却像有一群的地精在跳舞。
马尔福掏出魔杖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都像降到了冰点。一瞬间无数的回忆汹涌而来。他还记得那个永生难忘的夜晚,马尔福用魔杖指着邓布利多,哈利借着月光看清他的小臂上触目惊心的黑魔标记;食死徒们入侵了学校;斯内普穿着一身黑袍出现,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他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再然后……
被背叛的震惊,对马尔福和斯内普的愤恨,无法施与援手的痛苦……后来在无数个月光如那个晚上一般惨白的夜里哈利都被这样的回忆与悔恨折磨着。
马尔福的表情与面对邓布利多的时候是那么相似,混杂了惊恐和恼怒。哈利一点儿也不怕一个清醒的胆小鬼马尔福,但他看起来马上就要失控了。这种情绪上的激烈波动能够在无意识中形成莫大的威胁。哈利唯恐出手再晚一些,他又会看见那噩梦般的绿光。
这一次他阻止了马尔福。虽然给霍格沃茨开学典礼带来了不小的骚动,但是他确实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他从没见过一个斯莱特林的学生对食死徒表示过明显的敌意,莱恩艾洛斯是第一个。
他为什么会知道两年前的事情?如果是他的父母告诉他的,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成为孤儿的?
难道说他的父母也是被……可是他不是被父亲从母亲身边带走了吗?
“莱恩艾洛斯?”一旁沉默的马尔福忽然开了口。这几乎是阔别一年之后哈利第一次清楚地听见他讲话。马尔福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喉咙被划破了似的,疲惫嘶哑,让哈利几乎想起了刚从阿兹卡班逃出来的小天狼星。
“您对这位新生有所了解吗,马尔福教授?”麦格校长询问地看着他。
“我不认识他。”马尔福僵硬地答道,“只是两年前为……那个人,服务的人里面有相似的姓氏。艾罗森还是埃里森,我不记得了。我和那些人不熟悉。”他急忙补充上最后一句。
“可据我所知,波特教授,”麦格话锋一转,眼神瞄向了哈利,“莱恩艾洛斯并不是在魔法世界长大的。”
“但他知道翻倒巷。”哈利说,麦格睁大了眼睛。一个麻瓜世界长大的孩子知道翻倒巷,这可不太令人放心。“我找到他的时候……”哈利回想着一个月前和莱恩见面时的情景。他的第一印象不可避免地受到昏暗的房屋和那股呛人的灰尘味的影响。一想到这孩子可能和食死徒扯上什么关系,哈利就觉得脊背微微发凉。
“他说他不是麻瓜出身。他的母亲是女巫,父亲是麻瓜,他说他五岁的时候被父亲从母亲身边带走了,后来父亲也失踪了。”哈利继续说,“也许这是个巧合……”
“好吧,”出于某种理由麦格打断了他的话,“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们不要让旧的仇恨引发新的纷争。马尔福教授,希望您以后能够有所克制。现在的霍格沃茨和一年前可不一样了。”她留给马尔福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消失在门后。
哈利在一片寂静中数着秒针走了一百下,决定先打破沉默。
“好吧。听着,马尔福,”他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别扭,“我不是故意让你出丑……”
“有什么区别吗,波特?”马尔福条件反射似地回击,只是底气似乎没有从前那么足,“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是食死徒,他杀人成性,他活该……”
啊,相当准确。回想了一下他所认识的大多数食死徒,哈利默默地想。
但现在并不是吵架的好时候。“你不该先对学生掏出魔杖……”
马尔福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怒火里:“开心吗波特?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一大票崇拜者?还顺便能出出德拉科马尔福这个大恶棍的丑?哦,快写信去告诉你的两个小朋友,没准隆巴顿那个蠢货已经在写了……”
“纳威不是蠢货!”马尔福简直比从前更不可理喻。哈利以为自己比起上学时已经改变了许多,但马尔福在蚕食他的忍耐力方面依旧无人能及,“离我远点儿,马尔福。”
破天荒地,马尔福立刻住了嘴,带着一脸吃了奇怪的比比多味豆的表情,忿忿地拂袖而去,看起来像被打了一耳光。
简直就像不敢面对他。德拉科马尔福,不敢面对哈利波特。
这种认知让哈利几乎感到惊奇了。
“看样子,开学典礼不太愉快?”邓布利多的声音骤然在他头顶的相框上响起。
“……一点小插曲,”哈利嘟哝着,“不算什么好的开始。”
邓布利多在半月形镜片后微微笑了一下。
“哈利,你没有向我解释事情的始末。”
“我只是觉得……”哈利有些傻气地张着嘴,却完全不知道邓布利多何出此言,“我只是认为,您现在不应该再被打扰了。”
如果是邓布利多,大概不会介意他拿他的去世开玩笑。
果不其然,邓布利多总能表现出一个智者应有的豁达,和一些灵光一闪的小幽默。
“有趣的见解,”他狡黠地眨眨眼,“我很高兴你没有试图来找我,即使米勒娃的巧克力没有我的柠檬糖那么美味。我早就跟她说过了,其实我的办公桌抽屉里当时还藏着一些。”
哈利理解了老校长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他以前面对来自邓布利多的夸奖时一样。
当他转身离开时,斯内普的那副画像仍然是空荡荡的。
马尔福的第一节课是六年级的N.E.W.Ts魔药课。此时他正站在阴暗潮湿的地下走廊里,墙壁上的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投下阴暗的影子。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过,但他依旧站在门外,好像那里面关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努力在心里搜寻一点勇气,“一群什么也不知道的小鬼而已。”尽管理智告诉他,一年前在场的学生里肯定有不少人此时正坐在这扇门后,并且没有打算老老实实地上完魔药课。
但就这么在门外站两个小时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德拉科思索再三,然后硬着头皮打开了魔药教室的门。
门后响起一阵刺耳的口哨声。还有不加掩饰到几乎不必称为“窃笑”的笑声。
德拉科藏在袖管里的手攥成了拳头。从门口到讲台的距离长得不可思议,当他终于站在讲台上准备开口时,他过分挺直的脊背和脖颈几乎都感到酸涩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回想斯内普在魔药课上的开场白,却绝望地想起他并没上过斯内普的N.E.W.Ts。
底下的各种声音已经响亮到了一种令他无法忍受的地步。德拉科面无表情地掏出魔杖。
“鸦雀无声。”他故意大声地念出了咒语。
久违的反击和重新占据上风的感觉让他好过了一点。德拉科终于感到自己现在可以说点什么而不必担心遭到冒犯了。
“N.E.W.Ts魔药课是为这门学科的尖子生设立的课程。顾名思义,如果你们希望通过我的考试,这个学期就别想着偷懒。在我的课上不允许出现任何与学习的意愿相违背的行为。不允许窃窃私语,开小差和未经批准自行操作。更不要妄想像以前一样蒙混过关。如果我发现任何人在我的课堂上公然违抗我的意愿……”他傲慢地、一字一顿地说着,努力模仿斯内普那种语气,却很清楚自己学不来他那种毫无道理的坦然,“那就等着扣分吧。”
安静下来的学生们沉默地看着他,而他却分明能够感觉到这沉默之下正在积聚着什么,等待咒语失效之后的忽然爆发。
但是他又何必管这帮小鬼说些什么?这里是魔药学的课堂,他是魔药课教授德拉科马尔福啊。他可以选择扣格兰芬多或者随便哪个学院几十分,连眉毛都不必抬一下……
这种极端的认知很快地起效了,他感到悬着的心正在一点点地沉静,嗓音也不再颤抖。他根本不必去看那些学生的目光,也不必管他们在想什么。
“去他的。”他心里想。
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占据了德拉科的思想,然而他并没有察觉那是什么。
他已经习惯,几乎享受这种姿态给别人造成的错觉和给他带来的益处。
德拉科不愿意去想他的行为是对是错,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铸成一副胜利者的盔甲。这一招在从前总是有用的。他轻易地骗过了几乎所有人。他出身优越,他骄傲、优秀而且拥趸者众,他自己都坚定不移地相信。
然而盔甲毕竟只是个空壳。他从来没有发现过,当胜与败的可能性在他的天平上堪堪持平的时候,往往是对与错,成为无关紧要却又至关重要的最后一个小小的砝码。
“那么现在,请翻开课本第三百八十九页,关于复方汤剂……”他停顿了一下,因为坐在器材柜旁边的一个格兰芬多的学生举起了手。
德拉科皱起了眉头,犹豫着是允许他提问还是直接忽略他,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这小小的停顿而集中在了那个学生身上。
德拉科最终不动声色地解除了咒语。他不愿意任何人认为他心虚,胆怯或是别的什么。
那名学生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他身材高大,神采飞扬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甚至连头发都是耀眼的红色,让德拉科想起韦斯莱家那两个高他一个年级的捣蛋鬼。
他们后来哪去了?德拉科不知道。一年前那个惨烈的夜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战争,而他,作为一名地位尴尬的入侵者,并没有遇到韦斯莱家除了罗恩以外的任何人。
“教授,我有一个疑问……”
“说吧。”
“请问,您……”他忽然拉长了声音,和旁边的一个男生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毫无疑问的恶作剧的前兆。德拉科的脑海里霎时警钟大作,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他说下去。
“……您的手臂上真的有黑魔标记吗?我说完了。谢谢。”他一脸无辜地坐下。几乎是同时,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有的人在拍打桌子,桌上的羊皮纸随着敲击而惊跳起来;有的人笑得不小心把墨水洒在了书上,慌乱无措地掏出魔杖;有的人则像个排练过的合唱团一样发出一致而刻意的惊呼。
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德拉科的头脑,他几乎能听见鼓膜被冲撞发出的嗡嗡声。他辛苦构建起的心理防线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因为在那副胜利者的盔甲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那些笑声轻易地把它击穿,粉碎,就像以往与那些讨厌的格兰芬多的任何一次交锋。
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提问的男生,几乎把自己的牙咬碎才控制住没拔出魔杖。
但对方显然是感受不到他这难得的友好的。他的笑容立刻变成了惊恐到夸张的表情,嘴巴张成了O型。
“别……别杀我!”他用一种尖尖的、滑稽的声音喊着,“别杀我!饶了我吧!我……我的主人!”
教室里的笑声顿时更加响亮了。原本绷着脸的斯莱特林学生都有几个因为那滑稽的表演而低下了头,努力不让马尔福看到他们的表情。
德拉科用尽了几乎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把那本至少有五百页的硬封皮课本摔到那个男生的脸上。托他的福,他那已经一年多没有痛觉的手臂似乎又开始刺痛起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被穆迪变成了白鼬那一次,也是这样该死的笑声,如果他可以,他简直愿意用自己的一切作为交换,只要这些嘲笑他的人全部付出代价。
“德拉科,你以为不把尊严踩在脚底就能走出庄园大门吗?”卢修斯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响起。
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学生得意洋洋的笑脸,一时这满教室的笑声带给他的折磨简直堪比摄魂怪。
而不幸瞥见这几名格兰芬多学生藏在袖管里严阵以待的魔杖,则是火上浇油。
他们是故意要戏弄他,同时已经作好了防御的准备,就好像他真的是个杀人犯,随时可能恼羞成怒地扔出一记死咒。
德拉科也许曾经有那么一瞬想要掏出魔杖给他们点颜色看,但昨天礼堂上那一幕使他多多少少恢复了一点理智,足以使他抑制住念咒的冲动,却不足以把他留在这间教室。
“格兰芬多,拉文克劳,赫奇帕奇,扣十分。”他嘶嘶地说,幸灾乐祸地看到那个男生一副被刺了一下的表情。
然后仿佛是被什么驱赶着似的,德拉科马尔福逃也似地离开了魔药教室。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迅速而突然,以至于学生们终于安静下来时只听见门重重关上的声音和门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大约5秒,然后那个格兰芬多的男生又一次率先打破了沉默。
“走吧,下课了。”他一边将书包甩到肩上,一边对周围的格兰芬多同学说,“我想他不会回来了。”听起来好像马尔福只是突然身体不适,而他毫无歉意。
"弗莱迪,他可扣了我们十分!"有人小声地惊呼。
"哈,所以呢?"叫弗莱迪的男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相信我,现在可轮不到他为所欲为了。波特教授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提起哈利,崇拜和兴奋就点亮了他的眼睛。
"走吧,"他再次催促道,"下一节是黑魔法防御术!"
哈利波特这个名字有如一道咒语,打破了教室里留下的最后一道结界。
首先纷纷离开的是格兰芬多的学生,紧接着拉文克劳与赫奇帕奇也鱼贯而出,只有斯莱特林们沉默地坐在座位上。
最后一个赫奇帕奇的学生离开时想也不想便关上了教室的门。
"这算什么?他在嘲笑我们吗?"一个女生尖着嗓子抗议道。
她的朋友重重地哼了一声。"至少我们没傻到第一节课就给自己学院扣十分。"
她说完便有些急切地看着其余人,期待着得到一点赞同。
没有人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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