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

　　青苗的伤慢慢好了，昭帝又拨了两个宫婢同内侍给我，说是照顾我。淑妃似乎很欢喜，待我身边的这几个宫人倒是极好，只是我不明白淑妃可以喜欢那些个宫婢，为何不能喜欢青苗，也不喜欢我。

　　昭帝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来了，听身边的宫婢说这些日子昭帝都在皇后的宫中，说皇后有喜了。我问青苗什么是有喜，青苗点着我的鼻尖道，“就是皇后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皇子。”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晚上缩在二哥怀中的时候不免又问了这么一句，二哥想了许久才道，“皇后腹中有了我们的小弟弟，往后画骨可能就有小弟弟了。”

　　第二日我同淑妃去了皇后的宫中，皇后拉着我的手不住笑，“锦兮这是越长越水灵了，淑妃的功劳可不小，圣上当赏一赏。”

　　“皇后姐姐说笑了，这些都是臣妾们应尽的本分。画骨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没了娘，臣妾是这孩子的姨母，自然是要好好待她的，只有这孩子好了，九泉之下的姐姐才能瞑目。”淑妃说着便以袖掩面，似乎是要哭的光景。我翻了翻白眼，不知道该不该向皇后说一说平日里这个看似和善的淑母妃时常掐我的腰和屁股。

　　“锦兮啊，往后缺什么了尽管同皇后母妃说，母妃定会为你找来。”

　　我看着拉着我手的皇后，歪着脑袋想了想，扬着脑袋看着皇后道，“皇后母妃，你能给我一个小弟弟么？他们都说母妃肚子里有个小皇子，生下来便是我的弟弟。锦兮好想有个弟弟，带他玩，给他找好吃的东西。”

　　皇后笑的很大声，将我搂在怀中心肝宝贝的唤了一通，我不明白皇后为何会笑，我只是想要个弟弟而已，难道也说错话了么？

　　“皇后母妃，锦兮错了，不该乱要东西。请皇后母妃责罚！”我挣脱皇后的怀抱跪在地上，膝盖被冰冷的地面咯的疼，每次我犯错淑妃便要罚我跪着，而今我在皇后面前说错了话自然是要跪的。

　　“锦兮何错之有？”皇后将我拉了起来，让我站在她的身旁，淑妃涎着笑意说，“锦兮这孩子越来越讨人喜爱了，同往日的姐姐很像，难怪圣上会惦记。”

　　淑妃不过就说了这么一段话，皇后的脸立马变了，推说身子不适，淑妃带着我离开了皇后的宫中。我被淑妃牵着手，淑妃的脚步很快，我差一点跟不上，身旁的宫婢的脚步都同淑妃相一致，心里暗暗的埋怨没有将青苗带出来。

　　虽淑妃依旧会在心情郁结之时掐我的腰，每次都会想起二哥的话，只要淑妃伸手我便使劲朝殿外跑，不住的嚷着：救命……救命……

　　或许真的是怕昭帝知道，见我叫嚷着跑来跑去，淑妃倒也没有再伸手掐我，只是有用别的法子罚我。有时是跪着面壁，有时是将我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不许吃饭，每一次只要熬到二哥回来我定会被放出来。

　　自我进宫后，二哥似乎是时常惹淑妃生气，淑妃时常气的五官都扭曲了指着二哥骂：“你这个孽障，生来就是克本宫的，本宫究竟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孩子……”

　　时常抓着二哥的衣袖，仰着头道，“二哥，你不要惹淑母妃生气，我受受罚无碍的。金太医也说我身体很好，能经得住。”

　　二哥总是摸着我的头直叹气，我不知是因为二哥惹怒了淑妃而感慨，还是嫌弃我总是惹麻烦。

　　那日在徳善宫遇上龙云修之后，他总是会跟在二哥的身后来逗弄我，每每将我气的上蹿下跳，可他却在一边叉着腰嘿嘿的笑。

　　皇后终究没有给我添个弟弟，听龙云修说皇后肚子里的弟弟不见了，我想不见了就如同当年青苗告诉我母亲不在了是一样的。不在了，就是不能拽着母亲的衣袖要桂花粥吃，不能同母亲撒娇，也看不到母亲。

　　二哥说我的母亲还在，只是我看不见她，但是母亲能看见我。我笑了，母亲便会开心，若是我哭了，母亲便会难过。我相信二哥说的话，虽然我看不到母亲，但是母亲能看到我，所以我不能调皮。

　　昭帝依旧涎着我不喜欢的笑意企图亲近我，二哥总是适时的出现来解救我。

　　再去看皇后母妃的时候，她没有再对我笑，只是拉着我的手不断的说：锦兮啊，母妃肚子里的小弟弟不见了，不能给你添个弟弟了。

　　我伸手摸了摸皇后的脸，说，“皇后母妃，你不要难过，等你身子好了再给锦兮生个弟弟好不好？父皇也说了，等母妃身子好了，定会给我添个弟弟的。母妃，你要快一点好起来，等母妃身子好了，锦兮天天来给母妃请安。”

　　“唉，你这孩子……”皇后抓着我的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一直在想皇后那句‘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后面的话究竟是什么呢？我猜皇后也是不喜欢我的，却不知道为何会好言好语的待我，问十哥龙云修，他只是嘿嘿的笑着，被我问的烦了便道：这宫里的女人都是看在父皇的面上才待你好的

　　想了想也是，淑妃在昭帝面前待我极好，只要昭帝一离去，她便收敛了所有的笑容。若是不高兴了还要罚我，伸手掐我。

　　偶尔我跟着二哥去国子监，听先生讲学，十哥说国子监里的学生不仅仅只有皇子，也有朝中大臣家的孩子，学业优秀者进。在国子监我见到了会一直跟在二哥身后的五哥龙云何，十哥说五哥总是一张万年不变的脸，很沉默，平日里最爱画画，先生很喜欢五哥的画，说五哥的画透着灵气。

　　虽不知画怎么透着灵气，不过让二哥说好的定是好的。五哥不爱说话，自然也不怎么爱搭理我，无论我怎么缠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丝毫没有变过。拽着二哥的衣袖很挫败的想：大概五哥并不喜爱我。

　　十哥一向淘气惯了，不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国子监仍旧是没有一刻安分的时候，淑妃的性子越来越怪异，时常无缘无故的发火。就连身边的宫婢也连着遭殃，更别提她一贯不喜欢的青苗。每日我都尽量同青苗不出现在淑妃的面前，偶尔带着青苗去国子监趴在外边的窗户上听先生讲课。

　　青苗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先生只要在里面说一句，青苗都会记得清清楚楚，回去再将先生所说的写下来，一个字一个字教我。从小到大，我习字、认字都是母亲与青苗手把手教的，青苗同母亲的性子很像，也很有耐心，从不会因为我学不好而吼我。

　　有时恍惚间会将青苗当做母亲，心里明知母亲就躺在那个冰冷的坟墓里，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思念，念到最后竟在青苗的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青苗教我习字，我总爱在她怀中蹭来蹭去，总觉得她的身上有着母亲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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