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生有幸

　　地摊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最后一份《风纵决》！只要三个中品仙石！最适合风性飞剑的你！”
　　“货真价实的火灵石！一颗一个中品仙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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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摆地摊是个不错的想法。
　　可是，她能拿什么东西出来呢？
　　在这里摆摊出售的，有武器、药材、法诀、炼器材料……这些都是修仙的必需之物。要是她将药品拿到这里出售，便有收入来源了。
　　想到这里，岚礼兴冲冲地回到了药庐。

　　雾气氤氲中，梅姑正在给两名弟子讲寒性药物的熬制方法。
　　岚礼轻手轻脚进入主堂，临着一名专心听讲的弟子坐了下来。梅姑的声音刻板而清晰：“第一道熬制时，小火两个时辰，再倒出一半药液……”
　　“将火控制到最小，冷却一刻钟后，倒出剩下的药液，即完成了第一步熬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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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普通寒性药物的熬制法，记住了吗？”
　　“弟子明白了。”三人恭敬回道。
　　等另外两人去亲手试验时，梅姑瞥了眼岚礼，“准备提前学习熬制？”
　　岚礼微笑道：“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梅姑微微颔首，任由她了。

　　之后的几天，岚礼认真礼貌积极学习，竟把熬制方法学了个七七八八。
　　梅姑有些惊讶地说：“你在炼药上倒是有些天赋……也罢，明天开始我教你完整的补神水炼制法。”
　　“多谢梅姑！”心愿达成的岚礼露出笑颜。
　　梅姑在心里摇摇头。这个小姑娘，表面上总是平平静静的模样，偶尔却能看见她比任何人都灿烂的笑容。

　　“所谓补神水，实则是一种提神药，能够让服用者回复精神，保持旺盛的精力。我教你的是其中最普通的一种，饮下后一刻钟药力逐渐发散，能够再保持两个时辰的精力。”
　　“熟悉了这种低级药液后，我才会教你其他的，明白吗？”
　　“弟子明白。”
　　岚礼凝神看着梅姑的动作，听她一步步仔细讲解。此刻其他药僮药姑都被挡在了门外，这是梅姑的单独讲课时间。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岚礼点点头。
　　于是梅姑神色平淡起身，径直走出门。
　　下面是岚礼的练习时刻。

　　捣鼓了几日，岚礼总算能顺利炼出补神水。
　　炼制这种基础补神水的药材很常见，药庐有大量存货。不过每种药材的使用都有严格的记录，如果她炼制成功，药液会装入翡玉瓶，提供给宗门弟子；若是她炼制失败，废弃的药液也会统一回收。这使得岚礼要想私自炼药出售，还必须自掏腰包购买原材料。
　　幸好低级药材很便宜，普通翡玉瓶也不贵。
　　岚礼用五个下品仙石换到了数量不少的几种药材，最终炼出了八瓶补神水。

　　怀揣着她所有的家当，少女再次来到物市。
　　兜兜转转了半天，总算在他人指路下找到了负责地摊事物的物市管理坊。
　　听说是来找摊位的，懒洋洋的管事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厚厚的记事簿。“你选地方吧！标号的代表那地方有人占了，空白的话你可以选择那里。不同地段租金也不一样，上面都有，你看好了再告诉我。”
　　岚礼哗哗翻着，越翻心里越没底。这些租金都好贵，一个月至少也要一个中品仙石。
　　好半天，她才在最后几页上翻到了四个下品仙石的租位。
　　“……就要这里。”
　　管事斜看了一眼，顿时叹口气，嘴里嘟囔着什么。接过岚礼递来的仙石，他在记事簿上一按，一道光闪过，原本空白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标号。接着他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牌子和一叠衣服，“拿着吧！”
　　岚礼不明所以地接过。
　　“牌子是你的身份证明，衣服是雾袍，你摆摊的时候，记着穿上了。”
　　原来摆摊还有统一制服啊。
　　“……必须穿吗？”
　　“你选在了宴画区，能不披雾袍吗？”管事没好气回答，“披上雾袍后，你整个人就会笼罩在一片雾气中，别人看不清你的脸，也看不清你的身量，这样才不会被认出到底是古派还是新派的！”
　　捏着轻若蝉翼的雾袍，听着它的用途，岚礼忍不住想：光是这雾袍的造价，就比四个下品仙石还多。因此不好再多问，便出了管理坊。

　　宴画区就必须掩盖自己的身份？那里难道有人乱砍乱杀？
　　而且知道是古派新派又怎样？难不成古派的人不会购买新派的东西，反过来也一样？
　　想着想着还真觉得有道理，于是岚礼寻了一处隐秘地方披上雾袍、戴上袍帽。对着流经物市的小溪一看，整个人真变得模糊不清，在水面上状若鬼影。
　　她越是往宴画区走，摆摊的人便越稀少，穿戴雾袍的人也急剧增加。
　　当岚礼完全踏入宴画区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举目一望，视线中只有稀稀拉拉的摊位，每个摊主都身着雾袍，雾气缭绕，大白天的，硬是烘托出了阴森的气氛。
　　岚礼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牌：宴华十四。
　　十四号是吧？
　　循着地上的标号找过去，最终在两个摊主中间停了下来。十三号和十五号都有主。看样子前者出售各种法诀，后者是卖飞剑的。
　　她低着头，将木牌放在自己摊位的右上角。而感应到木牌的嵌入，摊位微一发光，随即地上多出了一张软席和一个软垫。
　　学着别人的样子，岚礼取出五补神水在软席上放好，自己则坐在软垫上。
　　“卖药的？”右边传来声音。
　　岚礼下意识看过去，当然只看见一张雾气缭绕的脸，“……对。”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了变化。
　　“不错啊，先卖我两瓶。”
　　没想到一来就有了生意，岚礼递了两瓶过去，报价是她之前现在物市上观察过后的市场价——一瓶一个下品仙石。
　　那人拿到补神水，拔起软木塞闻了闻，“味道不错嘛。”
　　听着像是女子，岚礼暗暗想。“……谢谢。”
　　“不客气哟。”
　　很快，岚礼体会到了她的热情。
　　她能从清早的天气谈到哪家店铺的首饰更好看，从物市的租金谈到前几天在宴画区发生的冲突，滔滔不绝，一口气都不歇。
　　“宴画区常发生冲突吗？”
　　“不啊！”她随口回道，“十四，你一定是个新人吧。哈哈！”
　　“……嗯。”
　　“难怪不了解情况。这宴画区可是出了名的冷清，所以偶尔发生的冲突才让人印象深刻嘛。”
　　“……为什么这么冷清？”
　　“我不是说人少，而是说客人少。”
　　“有区别吗？”
　　“当然！”她指着远处的一群人，“比如他们是人，不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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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就是说，来宴画区的，不一定是来买东西。”
　　“哦……”
　　“还不明白吗？”她指向更远处，那里有一道巨大的黑色长幕，遮住后面风景，显得极为诡异。而那一群人，正是朝着黑幕走过去的。
　　“那里是阎街。新派最大的集聚之地，也是古派之人从不涉足的地方。”
　　“而宴画区是去阎街的必经之路。明白了吧？他们是去阎街玩的，不是来逛物市的。也就只有偶尔的偶尔，才会有人对地摊多看上几眼。”
　　岚礼点点头。
　　她探头看向十三号，提高了音量：“太好了！总算来了一个肯听我说话的人。”
　　岚礼下意识往左一看，那被雾袍包围的人什么也看不清。
　　“你别指望他啦！除非主动问话，他从来不肯主动说话。可怜我每天在这里摆摊，真是闷死了！来来来，我给你讲故事。”
　　岚礼一阵愕然，而对方已经开始了她深情并茂的讲述。

　　这一听就是大半个下午。
　　岚礼有些困倦地打着第四个呵欠，而十五依然兴致不减。“于是承贤终于从马场逃了出去！可没想到，当他好不容易赶到考场时，报名已经截止了……”
　　男主角已经逃跑四次又被抓回去三次，估计距离下一次抓回去也不远了。
　　岚礼忍不住问：“这故事还有多长？”
　　“啊？”十五翻到书的简介，扫了一眼后安慰道：“别着急，再讲一会儿就讲到简介的第一句话了！”
　　岚礼不小心扫到大篇简介的最后一句话：“至此，真正精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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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差点把书抢过来再扔出去。
　　许久，岚礼道：“你自己看吧，我太不喜欢这类型的。”
　　“怎么会呢？这里面什么类型的都有啊！对吧，十三？”
　　“她是觉得太无聊。”十三第一次开口。
　　“怎么会？”十五提高音量，“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作者！每周都准时赶去书店购买后续！”
　　十三语气冷冷淡淡，“又拖又长的故事只有你才喜欢。”
　　“哪里拖了！？”
　　“要我说出来吗？这几年你一直习惯半个月买一本，直到三个月之前你才知道早在半年前作者就半个月出两本了。你竟然三个月后才发现故事连不上，这还不能证明？”
　　好半天，周围都是寂静的。
　　“……不懂欣赏！”十五扔下这一句后，埋头自己看书起来。
　　岚礼瞥瞥十三，发现他又开始了之前的沉默姿态。
　　真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人。

　　日子在平淡中过得很快。每天她上午去梅姑那边帮忙，下午就到物市摆摊。身处宴画区，客人真的如之前所说，很少。
　　除此之外，生活倒是惬意。
　　趁着客人少，她便有机会把梅姑给的药材图谱拿出认真读记。半个月过去，岚礼又学了两种药液，止血散和解迷水。
　　地摊上多了两种商品的同时，攒钱的速度也变快了。
　　而她还有另外的收获。
　　每天，都有许许多多新派的人穿越宴画区而前往阎街。他们一路笑着交谈，迈入黑幕后便消失不见。就这样，岚礼很轻易地把新派的人记住了七七八八。
　　比起古派，新派的人要更加飞扬散漫些。他们通常男女成群结队，举止亲密，谈笑无忌，有时女子甚至主动贴上去，穿着清凉，装束妖娆。
　　可有一个男人给岚礼的印象最深。
　　第一次见他从自己地摊前走过，身边陪伴着一名妩媚美丽的女子。第二天经过时，竟然换了一名女子。他身后的同伴偶尔才换女伴，他却几乎次次都不一样，却偏偏每个都是风姿绰约的佳人。
　　岚礼常常看见他走过自己面前，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眉目俊朗，若漆的眼眸在日光下幽如深潭。
　　真是可惜了。外表如此出众，骨子里却是个偷懒贪玩的人。不然，怎么每天都看他去阎街游玩，而从不见他闭关修炼呢？
　　岚礼撇撇嘴，继续守着自己的小摊子。
　　连日下来，地摊的生意差强人意。昨天收摊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客人把她的货全买走。这下，她终于攒够了三个中品仙石。
　　回想起自己辛辛苦苦炼药，失败时常被烟火熏得满头灰，有时去掏剩余的药材，手上沾染药液，半天都洗不干净。
　　带着苦尽甘来的心情，岚礼径直去了伙计所说的物市中心购买御兽符。

　　这就是御兽符吗？
　　她将它摊在手心，只觉触手冰凉。那是一块通体若透白的玉牌，边缘和反面刻着复杂的咒文，正面空空荡荡，据说将奇兽收起去后会显示它的状态。
　　岚礼很宝贝地用双手将它捂在胸口，脚步匆匆往奇兽店赶去。现在是黄昏，她想在关门前尽快把小乌龟带回家。
　　为了尽快到达，岚礼抄了偏僻的小道。
　　结果在一个人烟荒芜的岔口，她刚转过弯，正要往前一步，突然一道白光劈来！
　　岚礼下意识低头，眼睁睁看着那道白光准确地击中了自己胸口。
　　没受伤，但挡了一击的御兽符顿时哗啦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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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礼欲哭无泪。
　　她用伤心的目光望向白光的出处，那里正站着一男一女，女子一袭蓝衣，美丽端庄，冰冷不带一丝烟火气。
　　而另外一个……不就是那个每日从她面前经过，被她暗自鄙夷不学无术的男人吗？他手指微卷曲，像是刚发动了一个攻击。
　　就是你……
　　就是你把我辛苦这么久的御兽符打碎的！
　　岚礼瞪着他，正欲说话，但腰间忽然传来持续的震动感。
　　该死，是传讯石在震动！
　　梅姑在把它交给她时，特意叮嘱了一旦传讯石震动，就是有事找她，必须立即赶回药庐。
　　怎么就在这么时候？
　　无奈之下，岚礼最终只能无言地狠狠盯了那男人一眼，像是要把他刻在心中一般。随后，头也不回地向药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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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碰巧遇上我们。”
　　“嗯，是我误会了。”
　　“抱歉，我应该找个更隐秘的地方谈话。”
　　男人笑笑，“没关系。只是……她穿了雾袍，这下想找到她向她道歉都没办法。”
　　一阵沉默。
　　“那我们走吧，”女子轻声开口，“裴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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