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Ｘ
一个机器人坐在客厅里。
这当然不值得奇怪，一个机器人在他家里，他正在修理一个机器人……但问题是这个机器人就像一位真正的客人那样，靠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并平静地直视他。
为什么我能从一个机器人身上感觉到闲适与平静？萧秋实在无法忽略自己心头的奇异感。他迟疑了一会，才从脑海中跳出一个适合这个场面的词汇：“你好？”
“你好。”机器人微微颔首。
“……”萧秋磕巴了一下，“你好？”
“你好。”机器人再次微微颔首。
短暂的静默。
机器人换了个坐姿，抬抬下巴：“也许你该自我介绍一下？”
这真的是清洁型机器人不是礼仪型机器人？萧秋在心底骂了一声坑爹：“萧。萧秋。”接着他发誓自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机器人动动嘴唇，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这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智能系统？那天送货的机器人可只会将一句话来回循环！
“我叫——”机器人停了一下，仿佛是终于记起自己的智能系统里内嵌的机器人守则，“……你可以给我一个称呼。”
至此终于从玄幻中找回一点真实感，萧秋晃晃脑袋坐到沙发上。
机器人又轻微调整了自己的坐姿。
萧秋没发现：“X？”他直接用了这架机器人型号最开头的字母。
“嗯。”机器人看上去不置可否。
“清洁型机器人？”萧秋自言自语地询问。
这回X停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嗯。”然后他没等萧秋再问出什么，直接询问，“这里是哪里？”
“……我家？”玄幻感又浮上萧秋心头了。
“换个说法，”X说，“你家的地址是。”
“换的好，”萧秋不觉得有趣的干笑了两声，“安德洛玛星七区，莱恩路棕桐小区，D幢003-11。”
“安德洛玛。”X念叨一声，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说，“谢谢。”
“我想……”萧秋说，“不客气。”
然后他看着X打开门走了出去。
然后门关上了。
然后……
五分钟后，没有等到机器人自行回来的萧秋拨了李跃的号码。
甜蜜腻歪的《爱の进行曲》响到一半，李跃欢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喂喂喂，兄弟啊我们早上才见的你已经忍不住啦虽然我很感动但我现在正准备上二垒——”
“你继续。”萧秋准备挂断。
“等等，开玩笑呢，什么事？”李跃说话立刻正常了。
“你让我修的那个机器人。”萧秋话说一半。
“怎么了？”李跃乖巧地接下去。
“我修好了，”他顿一下，“然后它走了。”
“它怎么了？”
“它走了。”
“你的意思是，它，自己，那样……走了？我理解的走了？”李跃说。
“是，你理解的走了，它……离家出走了。”萧秋挑了这么一个词。
电话那头足足安静了一分钟。在萧秋再次想要挂断的时候，那边靠了一声，说：“这到底是在闹什么！”
这正是萧秋想要问的。他不觉耸耸肩膀：“好了，其他没事了，你继续……二垒？”
“屁，”李跃沮丧，“要二垒就好了，是人逛街我拎包！不对，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那个机器人就这样走失了？像那些走丢的猫猫和狗狗一样不在了？心血和金钱都化为乌有了？”
“关于这个，”萧秋说，“我修理的时候已经在它身上留下暂时性的追踪信号了，只要它不直接离开第七区，一星期之内，我都能通过特定的频段侦测到它所在的位置。”
“这个好啊！”简直是柳暗花明，李跃又惊又喜，交口称赞，“你怎么想到这个保险办法的？”
“不是想到，只是习惯。”萧秋说。
“哈？”
“小时候的习惯罢了，有价值的东西多几道保险比较放心。”萧秋简单地解释一下。
“我明白了，”李跃其实没懂，“既然你有这样的保险措施，还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我想，”萧秋沉吟一会，“只是被吓到了吧……所以也想吓吓别人？”
“靠！”
用一个音节表示自己感想的李跃把电话狠狠掐断了，萧秋丢下只剩忙音的电话，也自顾自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至于那个机器人——
……明天再说吧。
至今还残留着轻微玄幻感的萧秋这样告诉自己。
明天之所以还值得期待，大概源于我们永远猜不出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
好比萧秋就没有猜出，他会在一觉醒来后什么都没有准备，仅仅只打开房门，就找到了X。
显而易见，离家出走的X自己回来了。
“早上好。”天刚朦朦亮，站在走廊上靠着墙壁的X放下抱在胸前的手，礼貌地朝萧秋打招呼。
萧秋在想回一句早上好的话，自己会不会显得很傻。
但X看起来并不在意萧秋有没有回应：“我可以进去吗？”
照旧不知道怎么接口，萧秋侧身让出位置。
“谢谢。”X冷淡而矜持地点了一下头，走进房间，自动在沙发上坐下来。
萧秋跟着坐下来，在他琢磨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X说：“咖啡，谢谢。”
“什么？”萧秋觉得自己听错了。
“咖啡或者水，”X说，“都没有吗？”
“不……我想，是有的。”萧秋用一种古怪地口吻说完后，走进厨房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端出来放到X面前桌上。
X端起来喝了一口：“是你将我修好的。”
“唔……是的。”萧秋看着X手中的那杯咖啡。
“我想知道，”它说，“我属于谁。”
“唔……”
“我的意思是，我是属于你的，还是属于别人，别人委托你修理的。”它进一步解释说。
“唔……”
X明显不高兴了：“你听不懂联邦语吗？”
“我懂，”萧秋这回回答了，“我只是想知道，”他指指X手中空了的咖啡杯，“你这样喝下去真的没有事情吗？我记得你的内部可没有液体处理装置。”
X显然愣住了。它停一下，又张开嘴巴：“我——”
萧秋开始默数：10，9，8……
“我、我、我……”细微的电流声从X体内响起，它的声音开始不断重复，电子眼中的红光也在快速闪烁。
7，6，5……
长长的“滴”地一声之后，X动作猛地停下，眼中光亮熄灭，已经进入沉睡状态。
萧秋站起来将玻璃杯子从X的手指里摘下来，又打开胸甲取出中枢内的能量晶石，才揉揉抽疼的额角，联系李跃：
“有空吗？X——那个机器人——自己回来了，不过有一个问题……”
萧秋尽量简洁的叙述中，和萧秋通话的李跃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机器人的智能系统有着重大的逻辑错误？”
“不然无法解释它一系列行为，”萧秋对着腕表说话，同时拆开机器人胸甲，复制核心程序，“而且这具清洁型机器人——如果它真的是的话——我觉得它的智能程序太高级了。”
“智能程序太高级？”李跃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笑话，“它有没有向你要求机器人种族权利？”
“它向我要了杯咖啡。”萧秋说。
“做什么？”
“喝。”
“它内部有液体处理系统？”李跃很是惊讶。
“当然没有。”萧秋说。
“呃？”
“所以它短路了。”萧秋。
“……我现在清楚地认识到它智能系统里的重大逻辑错误了，”李跃显然被这个例子给震到了，“不过这样子的话……等等，我记起一件事情了！上光脑！”
“嗯？”萧秋扬扬声音，就听那边挂了电话，他只好坐回光脑前重新连通李跃，“什么事？”
屏幕里的人埋头一阵翻找，从灰尘堆里拉出一张报纸扔给萧秋：“看看！”
萧秋点出来：“《军方首次改革军用机器人智能程序，成功将载入史册》？”
“大概意思是机器人将实现真正智慧，可以参与入更多的事物中，比如一艘只由机器人操纵的战舰？总之就是一个披着钢铁外壳的对人类完全忠心的‘人类’。”李跃说，“这具机器人刚好是从军方流出来的，会不会是这个新系统的试验品之一？”
萧秋默不作声地摆弄一会报纸：“我只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李跃好奇地问。
“真是扯淡。”萧秋说，“这篇文章不就是在说人类能制造人类吗？”
“这个总结还真不错！”李跃评价道，“不说这个，你觉得这具机器人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新系统的试验品，发现问题之后统一销毁，但中途因为某种原因流了几具出来吗？”萧秋自言自语，“似乎很有可能啊。”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李跃想了想，“我们没法处理新系统的逻辑错误？”他有点发愁，“你说把那身钢铁直接卖了能卖多少信用点呢？别还不够你的修理费啊。”
“钨钛II型黑钢？虽然是军用材料，但这样拉出去能卖100信用点都算运气好了，”萧秋笑了笑，“这具机器人值钱的地方在它的内部程序。”
作为一个有理想的中间商，李跃当然想得到这一点：“这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拿不出证据，又没有本事从中提取出什么新的科技资料，要卖的话不止要花功夫联系那些有实力的大买家还只能贱卖——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有只猫爪子在挠我的心脏——搞不好还要沾上一身腥，不太划算啊……”
“我可以试试。”萧秋突然说。
“试试什么？”李跃一下没反应过来。
“研究它的程序。”萧秋随口说。
屏幕那头的人好一会没有说话。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萧秋先是奇怪，随即了然：“不信？”
“不，我还记得当初是谁修好那具机甲，给我启动资金呢，”李跃伸手一番摸索，掏出一根香烟来，“也就是两年前的事情，我一直没怀疑你的实力，我只是有点疑惑。”他想了一会，“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既然说到这个，李跃索性把事情说开了。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在白色的烟雾中目光炯炯看向萧秋：“你的选择！你的选择是我一直弄不明白的事情。还记得两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萧秋因这个问题哑然失笑：“我又没有失忆。”
李跃也笑，旋即正了脸色：“我也没有。所以我记得是谁浑身是血的倒在污水沟里只剩下半条命。也记得是谁醒来之后连伤都没好，就三下两下地修好了整个安德洛玛星也没人能处理好的大家伙。”
萧秋这时皱了一下眉，显然并不是特别愿意听见这件事情。
对此李跃已经无力到麻木了，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搁别人身上该大说特说的事情搁萧秋身上，就变成‘无趣、不乐意、没有提的必要’……不过说起来现在倒是好多了，早两年前他几乎一听这个就要黑脸。
李跃将烟直接在桌上按灭：“你现在到底打算怎么样？过去的事情，你不想说我也没问，你修好了那具银翼说要让我帮你瞒着，我也就把自己当个大蚌咬着嘴了……我就是有点闹不清楚，如果你真想做些什么，这两年何苦躲在这个旮旯角落做个底层的修理工呢？你既然做都做两年了，”他压低声音，“又为什么要折腾这个连机会都算不上的巧合？不要告诉我只是好奇、想研究。你想研究这些，两年前跟那些人走，什么高端的科技接触不到？”
萧秋沉默下来，他垂着眼着看见桌上的烟盒，伸手按着金属外壳的棱角，没有打开：“我没说过去，是因为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好特意拿出来说的。而且那些事情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我是从科里特星球过来的，我学了点不太一样的修理技术，但在修理操作某个有价值的东西的时候运气不凑，碰到一群特别不讲理的奸商……”他稍稍一顿，“挺普通的，只是有点折腾人。”
“现在的生活挺好，”萧秋松开按着烟盒的手指，神情放松，笑意重新回到他脸上，“我一直这样认为，也不想做太多的改变。这次确实只是好奇。”
“我就是觉得，”他侧头看向沙发上的机器人，手指不觉在桌面敲击几下，“这样的程序效果，有点眼熟……”
弄明白萧秋还是没有改变的欲望，李跃有点失望，但想想这归根到底是对方的事情，也就释然了，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两人的对话上：“有点眼熟是什么意思？”
萧秋目光在机器人身上逡巡着：“没什么意思，也许只是我想多了。等我弄清楚了，过两天跟你说。”
李跃敬谢不敏：“结果就好了，其他部分我有听也没懂。”
“行，”萧秋笑，“有事下回再说，我要走了。”
“又是去武馆？”李跃对这个全民|运动那是一点爱也没有，“大多数人也不过学个架子，只有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去了三百六十六天……对了，你今天上不上虚拟网？”
“没这个打算，怎么了？”萧秋问。
“也不是什么，”李跃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我在虚拟网机甲区时和人聊天漏了嘴，说Fall和我哥两好……”
萧秋默默看着李跃。
李跃很严肃地回看萧秋：“你会上的吧？对方可是个大胸MM，就我目测，肯定是E！”
“大嫂……”
“你不上就算了，还打算打小报告？”李跃这一惊非同小可。
萧秋倒是笑了：“得，我们的融天战神都出声了，小小的Fall算什么？当然是随传随到了，什么时候？”
“知道你的习惯，不会跟你去武馆的时间冲上的，我跟她说下午一点。”李跃露出一个饱含梦幻的笑容——显然不是给萧秋的。
萧秋点点头，说了声到时候上，就退了阅览室。
李跃也跟着断了线。
七点的钟声至此姗姗来迟。光脑阅览室里，新一天的报纸已经准时由无数数据光点汇聚更新，生成在阅览架上。这张崭新的、仿佛还散发墨水香气的报纸第一版，有一个粗体标题鲜明又醒目：
《威力与叶氏当众翻脸，两巨头公子为情人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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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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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