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有关爱的故事（GL）

　　第四章

　　“五月……我要带你走……”母亲的话对于五月无异于一声惊雷，五月腾的站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已然有些陌生了的女人，开口的声音竟然是颤抖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去……”女人说，“回到我们以前住的地方。”

　　五月无声的站起来，她觉得脸上一片冰凉。用手一抹，湿湿的都是水。

　　“你等我先去一个地方。”五月木然的扔下一句，夺门而出。

　　五月跑到了那个熟悉的窗前，上前轻轻的敲了敲。
　　不一会，莲生的脸就出现在了窗户的后面。

　　看着莲生惊喜的脸，五月觉得心里面很疼很疼的。
　　她没有说话，轻轻在玻璃上呵了一口气，一笔一画的写了几个字。

　　“我要走了。”

　　五月甚至想如果莲生不让她走，她就留下来，继续这样的生活。

　　可是莲生看了五月很长很长的时间，轻轻点了点头。
　　“答应我不要等我。”压制住自己泛滥而出的泪水，五月留下了这样的一行字，转过身走了。

　　莲生默默的看着五月的背影，张开嘴却没有出声。
　　“五月，我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这句话，五月永远不可能知道。

　　五月在回去的路上几乎流光了她这辈子的眼泪。哭过之后，心里渐渐开始麻木。
　　就这样，她结束了自己酸涩的童年。

　　五月和母亲又回到了以前居住的那个北方的城市，继续着父亲留下的沉重的生活。
　　五月知道了母亲的那个男人最终拿走了母亲所有的钱把她赶了出去，母亲一个人
　　又回到了父亲在的这座北方城市，她希冀着那个粗暴的男人能够稍微的念一点旧情……
　　结果得到的却是父亲的死讯，和一大笔巨额的债务……

　　五月还不知道许多事情，比如五月走的那天莲生从家里逃出来追到火车站，可是
　　五月的火车已经开走。所以五月并没有看见那个摔倒在月台上痛哭的女孩。
　　还比如……在五月走的那天，莲生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父亲早已死亡的消息。

　　生活像是一把巨大的锉，会磨平我们所有的希望。

　　我们仰头看天，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天空，同一个月亮。就是这样，我知道你还在我的身边。

　　莲生望着远去的火车，抱着刚刚采的银莲花，跪倒在月台上泣不成声。

　　从火车站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榛姨拖着她的耳朵使劲的打她。莲生倒在地上，五月给她的冻米糖从衣服兜里面掉了出来。她爬过去一颗一颗的拣起它们，表情悲伤而绝望。
　　榛姨揪着莲生的头发狠狠的扇她的耳光，莲生瞪着她，不发一言。

　　“你别想着那个小贱人能带你走，”榛姨气喘吁吁的说，声音阴狠的让人发寒。
　　“我告诉你，你爹早死了！尸首早就烂在外面了！！你也别想着还能再见到他让他
　　带着你看什么海了你明白了吗？！！！”榛姨声嘶力竭的喊着。

　　“我不相信！！！”莲生把那些混着沙子的冻米糖塞进嘴里，咬的嘎甭嘎甭作响，
　　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凶暴的女人。她听到了心里的某些东西破碎的声音，突然心痛难抑。

　　“你不信也得信！”榛姨阴狠的笑着，“一年前的时候他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摔下来，
　　撞破了脑袋。”语气漠然的让人觉得她在说着什么不相关的事情一样。

　　看着榛姨的眼睛，莲生觉得四周突然变得寒冷，冷的她无法忍受。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像堕进了冰窖一样。她猛的抬起胳膊，狠狠的咬了上去……狠狠的不松口……

　　某种温热的液体流进了莲生的嘴里，甜腥的气味。她慢慢的松开了咬在手臂上的牙齿，
　　那里已经血肉模糊……
　　“你咬死自己也没用！”女人冷哼着，“你就算咬死了自己那个小贱人也不会回来，
　　你爹也不会再活过来。你要是真的就这么死了，没人会可怜你！！”

　　感觉心里有些东西正在渐渐的变硬，莲生看了一眼面前冷漠阴狠的女人，漠然的说，

　　“我才不会去死。”

　　…………………………

　　这个女人的冷漠阴狠被半年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的击溃，接下来的那个夏天这里
　　的雨下的很大，河里的水涨的很高。当莲生看到那个和他母亲一样阴郁的男孩的
　　尸体的时候，她已经漠然的没有一丝的情感，哪怕是怨恨。

　　榛姨在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的一刹那，莲生看出她生命希望已经消失。她动了动
　　嘴唇，最终什么也没有再说出来。一直到那个孩子被安葬，榛姨依旧没有再说出
　　什么来。

　　男孩的死去抽走了榛姨生活中最后的希望，于是她开始生病，生很重很重的病，
　　整天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莲生这时却仿佛像是榛姨亲生的一样给她煎药，擦身上，做饭。
　　两个人相互折磨了折磨多年，却是在这样微妙的时刻关系有了好转。
　　莲生曾经以为榛姨已经被刺激到失语，直到榛姨死去的那一天。

　　莲生还记得那天的天空是青的，很空，很高。微凉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潮湿的味道，
　　会让人产生忧郁的错觉，莲生把药碗端到了女人的面前，榛姨竟然支撑着坐了起来，
　　她看着莲生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莲生，我走了你就自由了。”女人用沙哑的嗓音慢慢的说着，
　　每一个音节在莲生听来都像魔咒。

　　“我要走了，你以后不用仇恨的看着我了。”她安静的说，
　　“而我，也最终可以解脱了……”
　　然后她看着莲生笑了，眼睛依旧阴冷的没有表情。

　　“……还有，床下有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是给你的……”
　　然后她手里的碗滚落到了地上，药溅了一地。

　　莲生在浓重的中药味中看着女人慢慢倒下，手抬起来，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最终毫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

　　莲生默默的收起了地上碗的碎片，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莲生的手指。
　　她突然觉得疼，很疼很疼的。
　　然后她走出门蹲在地上开始大哭……

　　下葬的时候，善良的村长对莲生说可以先住到他的家里。
　　莲生摇着头拒绝了，看着渐渐被薄土盖上的棺材，莲生突然决定原谅。
　　原谅这个记忆中如恶魔一般的女人，只是因为，
　　她在死前，终究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丝的希望。

　　她留给莲生的箱子里，有厚厚的一沓信。熟悉的字迹，来自遥远北方的一个陌生的城镇……
　　莲生仰起头，让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用力的攥紧了手中的信封。

　　她一封一封的看着五月从遥远的地方寄来的信，几乎是每个星期一封的样子，
　　最近的一封邮戳上的日期是几个月前。

　　“莲生，我又搬回了原来的家，这里到处都是干燥的，空气里都是灰尘。
　　却没有你家里干净整洁……”

　　“莲生，妈妈今天买回了一条鱼，我哭了。我想着你，你还饿吗？她有没有又不给你饭吃？……”

　　“莲生，我真的很想你，你给我回信吧，哪怕就几个字也好……”
　　“莲生，我不能再上学了，妈妈基本上没办法了工作了，我要养活我们两个。
　　可能没有办法再给你写信了……莲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等我？……”

　　“莲生，我现在在外面打工，干着最卑微的体力劳动。
　　我在攒钱……也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去接你，接你去看海……”
　　“莲生……”
　　……………………
　　莲生抬起头，看着窗外明亮的月亮，忍住了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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