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飞来

作者:赵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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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李婵整理照片的时候说:“吕舟是不是对你……”

      向新雪的心漏跳了一拍:“什么?”

      “这个照片啊。”李婵的头歪向左边,又歪向右边,“他的眼神有东西。”

      “东西?”向新雪知道他眼睛里有光,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李婵把照片发过来:“你自己研究一下。”

      向新雪打开照片。

      她以为就是一张搞笑的、背景混乱的照片而已。但定格的那一霎那,吕舟望着她,像是专注,聚精会神。他也是能这样温柔的。

      就是这一秒,他才泄露出什么。

      她和他的安全关系,好像要颠覆了。前方是更安全,或者危险……

      李婵:“吕舟没跟你表示过什么?”

      没有。

      李婵:“对了,朱英卫来问我,你喜欢的男生是谁。你对外说过?”

      “没人。”向新雪收藏了这张照片。

      李婵:“那朱英卫到处传……”

      向新雪:“他那个大嘴巴。”其实,是她说漏嘴了。

      --

      期末将到,周末的宿舍热闹起来,室友们一个都没有回家。大家陷入考前复习的紧张里。

      李婵的生日在这个星期六,她请了几个同学过去吃火锅。

      同宿舍的六个女生都去了,男生那边来了四个。男生女生十个人,摆了一张大桌。

      男生们去得早,先要了三份小花生解馋。

      向新雪转过楼梯,转眼见到窗边的吕舟,一副散漫的样子。

      她想坐过去。

      他赶着她:“你的病刚好,别坐在窗边吹风。”

      向新雪换了座位,和他离了很远。

      李婵宣布:“开餐!”

      “我有礼物。”朱英卫刚才把礼袋挂在窗边的木架,他过去拿的时候,不小心弄倒了吕舟的书包。

      幸好朱英卫及时把书包捞了回来。

      不过,敞开拉链的外格,飘出来一张纸片。

      朱英卫定睛去看,眼睛才读懂那是什么,嘴上已经喊出来了:“情书!”

      这一声,拉走了同学们的注意力。

      朱英卫用手捂住嘴巴,耷拉着眉看吕舟。

      吕舟低身,从地上捡起了信,又放回暗格里。虽是当事人,却全程淡定。

      朱英卫的手刚从嘴边放下,又忍不住问:“这是你写给别人的?还是别人写给你的?”

      “关你屁事。”吕舟朝朱英卫泼茶。

      朱英卫闪过了:“不问了,不问了。那么卡通的信封,肯定是别人写给吕舟的啊。”

      这个答案,无人怀疑。

      李婵不想把生日聚餐的主角让给吕舟,拍拍掌说:“朱英卫,小心吕舟把你从窗口摔下去。”

      朱英卫终于缝上了嘴巴。

      向新雪一句话都没说。她没见到那个“卡通”的信封,但这年头,万事皆可微信。能亲自送情书的,很真心了。

      她低头品茶。和白开水一样无味。甜蛋糕也没有刺激到味蕾。

      吃完饭,吕舟背起书包:“我回家了。”

      --

      回到宿舍,睡了一个午觉,向新雪又听见鸟雀欢快的啼叫。她给吕舟发消息。

      第一次:【我没有喜欢的人……】

      糟糕的开头,重来。

      第二次:【我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你认识……】

      第三次:【我……】

      全部删掉了。见面说吧。

      她发消息过去,已经是寻常话题:【到家了吗?】

      吕舟:【到了。】

      向新雪:【明天有空吗?】

      吕舟:【想约我啊?】

      向新雪:【是啊,你来不来?】

      吕舟:【谁怕谁啊,时间地点。】

      --

      向新雪的决定太仓促,星期天没有阳光。她穿上鲜亮的橙黄裙子,非要刺破这一个阴沉的天。

      昨天梦醒梦散,她在镜中见到自己气色淡了。她抹上胭脂,点红了唇。

      约的地点是郊外公园的湖心亭。景美,人少。也是真的远。

      过了时间,吕舟还没来。

      平静的湖面被雨水打破。密密细雨挡住了美景,到处雾茫茫。

      始终不见人来。

      向新雪给吕舟发消息。他没有回。

      她又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雨水画在湖水的圈变大,变急,不一会儿,来了暴雨。除了雨水,除了湖水,此处没有风景。

      向新雪像被困在这一座亭子,半天走不出去。她向外大喊:“吕舟,你这个混蛋!”

      风裹挟着雨,扑向她。

      她一抹脸。脸上的都是雨丝。淹了窃喜的胭脂,糊了暗笑的口红。

      “混蛋!”她就不能相信照片里的东西,那可能只是滤镜。

      向新雪用纸巾擦去了脸上的雨水。

      纸上沾上的都是红,少女的红。

      “混蛋!”她又骂。

      她打开花伞,义无反顾走出亭子,走过长廊下了台阶。她一脚踏上洼地时,听到背后的一声:

      “向新雪!”

      她没有回头。头上脸上身上,经过雨珠的侵袭,她无比狼狈。

      “向新雪!”声音清晰了。是吕舟。

      她握握拳头,松开的时候,已经调整过来。

      “向新雪。”吕舟跑到她的面前。

      他也狼狈,上衣裤子湿了大半,头发上有雨水,沿着他的额角流下来。

      她说:“你迟到了。”平平静静。

      “我妈突然拉肚子,我送她去医院。”

      “你妈没事吧?”

      “医生说没有大碍,我爸在医院照顾。”吕舟扯了下头发,“让你久等了。”

      “没什么,解释一下就好。”

      “你想去哪里逛?”

      “随便走走。”暴雨如注,又遇上他的家事。天公不作美。向新雪没什么心思了,“天天复习,觉得闷,出来散心。”

      “就这样?”他一脸不信。

      “是啊。”她指指湖心亭,“雨太大了,去坐坐吧。”

      到了亭子,吕舟把大黑伞晾在地上,看一眼她外套下的黄裙子:“你今天穿这么漂亮。”

      她收起湿哒哒的伞:“口是心非。”

      “向新雪,你是不是觉得我说什么都是假的?”

      “谁不知道你胡扯功力强。”她在木凳坐下。

      吕舟站在旁边:“你就只在这里赏景?”

      她抬起眼:“要不,你给我辅导功课?”

      “你不是要散心嘛,别说功课了。”

      “你起个话题来聊吧。”

      “真的,由我来提?”

      “你来。”

      吕舟向外眺望,再转过头:“我说了啊。”

      “说啊。”她又不怕,无非就是斗嘴而已。

      他却来了一句:“向新雪,我喜欢你。”

      她愣住,脑子宕机,居然问:“你发高烧了?”

      “是啊。”吕舟点头,“前两天就发烧了。”

      向新雪仰头看他:“这个玩笑不好笑。”

      “如果没有发烧,我为什么说这话。”

      “为什么发烧了才能说?”

      “等你开口啊。”吕舟又是随意地笑,“谁知道你这么倔。”

      “凭什么要我先开口?”

      “你不是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心上人吗?我不乐意当三。”

      “今天为什么又说?”

      “因为我发烧啊。”他对答如流。

      向新雪站起来:“吕舟,你是个混蛋!”

      “你也是混蛋。”他正色,“你愿不愿意,给个准数。期末考完就放寒假了,整整一个月见不到人,我会想的。”

      一阵风吹来,散了他额前的刘海,也乱了她披散的长发。

      向新雪拨开乱发:“你知道我今天约你出来,是为什么吗?”

      他乐得一笑:“不会准备和我表白吧?”

      她没有回答。却见他拿出一个皱巴巴,沾了水的信封。

      信上的卡通画,和她外套上印的史努比一模一样。

      吕舟一把拉过人,搂住:“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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