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梳画还家

　　屋内一时悄声无息。

　　“忘了好。”李淙顿了顿，卸下重担似地轻轻呼了一口气，又步到萧弦身边拍拍他让他躺下睡好，像个长辈似地摸了摸萧弦的脑袋，笑道：“忘了便忘了，那些事不提也罢。”

　　“那……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么？”萧弦抓着被子露出下巴，仰头看着李淙问。

　　“这里是东琅最东面的东郡，清流县山樵村。”李淙坐在榻边，把萧弦不老实的爪子塞进被子里，耐心答道。

　　东琅的东郡？萧弦皱眉思索。虽然他历史学得烂，但能肯定历朝历代里绝没有东琅这个国家。他到底穿越到什么鬼地方来了？

　　萧弦狐疑地盯着李淙，因身体疲累，原本水灵的眸子看起来呆呆的。李淙只当他刚从昏迷中醒来，脑子不甚清醒所以才犯迷糊，并不清楚他连这里究竟是什么国家、什么朝代、哪一年都不知道，这么交代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只几个地名，说了等于没说，不过对于生长在这个国家的人来说这些应该都算常识，多问反会让人起疑。萧弦心里琢磨着，为了不露出破绽，终是把满腹疑问咽了下去，改问现如今这具身体的身份：“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李淙细思半晌，抬头道：“你是我弟弟，名叫李弦，木子李，弦月的弦。幼时爹娘过世，家乡又发大水，咱俩失散了。你从邻郡过来寻我，几日前才找到这儿碰上了面。你今早去江边玩耍，不小心落了水感染了风寒，所以才病了。”

　　“哦，哦。”萧弦讷讷点头，原来这具身体的身份很普通，身世跟他挺像，都是幼年父母早亡，跟哥哥两人相依为命，但比他强，虽说家境贫寒，好歹兄长健在，不像他，自从哥哥一年前意外去世后就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说不定直到现在还没人发现他消失或是换了个芯子，无牵无挂，还真是相当适合穿越这回事。

　　身体的主人叫做李弦，跟自己的名字有个重字，想必刚才男人喊的并不是萧弦，而是小弦。萧弦杵着脑袋回想男人的说辞，想不到这人穿得土里土气，居然还识字？虽然仍旧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何处，不过语言倒是通的，面前这人说话除了文绉绉了些，大致没有交流障碍，就是不知道文字通不通？

　　萧弦眨眨眼，心血来潮，张口对着李淙道：“请问有纸笔么？”

　　见萧弦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李淙放下了心，闻言又面露难色。宣纸这东西有钱人家才用得起，他一贫如洗，家中自然没有。而村里人大多不识字，更不看书，偶尔有信要寄出去，还得去县上买纸请人代笔，麻烦得很。正犯愁，转头瞥见桌上赵儒秋留下的药方，眼睛一亮，取来裁下空白的地方，又去外间取了支平日用的炭笔过来一同递给萧弦。

　　萧弦接过纸笔，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莽撞的动作带得被子滑下大半。李淙伸臂一捞，拎起被褥替萧弦盖好，想了想，又脱下自己的棉衣给萧弦披上。

　　萧弦握着炭笔往药方纸上划了两下，可以写，又觉指尖滑腻，摊开一看，染了一手乌黑。李淙看在眼里，起身从衣橱里找了块碎布片出来，抽出萧弦手里的炭笔替他裹上布条，然后交还给他。

　　“这……没事的。”萧弦挠头，搓了搓手。他不过觉着这炭笔与素描用的十分相像，所以才多看了两眼，不想却被他误会自己嫌脏。这男人总是板着脸，乍看有些怕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如此无微不至，不禁让萧弦感叹李弦有这么一个哥哥，实在是福气。

　　萧弦低着头，忽地记起自己遇难的哥哥，不免心酸。他揉揉鼻子，把纸搁在膝盖上铺平，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是这样么？”萧弦在纸上写下“李弦”二字，抬头问李淙。

　　李淙凑近看了一眼，点头。

　　萧弦抿唇一笑，庆幸文字也是通的。虽说自己不像穿越小说里的主角那么万能，好歹不是文盲了。

　　“那你，呃——”萧弦开口，忽地一顿，觉得老是“你啊你”地称呼很不礼貌，心道既已认下李弦这个身份，便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那大哥的名字呢？”

　　“李淙。”

　　“哪个淙？”

　　“淙淙之水的淙。”李淙说完取过炭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萧弦看。

　　纸上两字端端正正，就算用炭笔写来也看得出横轻竖重，遒劲有力，竟写得一手难得的好字。

　　萧弦惊讶，觉得自己先前大概是看走眼了。眼前这人真只是个普通的农人？看他穷得家徒四壁，不像受过良好教育的样子，这一手好字该怎么解释？难道这个国家经济发展和文化程度极高，连最下层的人都能言善书？这也说不通啊。

　　萧弦狐疑之中不禁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男人身量高大，孔武有力，先前就已领教，自不必多说。此刻凝眸望去，发觉他轮廓坚毅，鼻梁高挺，薄唇棱角分明，正轻轻地抿着，英挺的眉有些上挑，眼眸略显细长却很明亮，若是洗去脸上的脏污，说不定很是俊朗。

　　萧弦心中这般想，下意识抬手往李淙脸上抹去，在指尖将要触到之时被对方猛地躲开。

　　眼前这人似乎非常不愿被人注意他的脸。萧弦疑惑，忽地被那双鹰隼般的眼眸直视过来，心里一抖，猛然回神，惊觉就算是亲兄弟也太冒犯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鲁莽，口中语无伦次道：“呃，我不是……我只是看到大哥你脸上脏了才……”

　　真是丢脸……萧弦耳根发烫，垂着脑袋尴尬无比。好在李淙无意追究他的冒失，只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见他没什么要问的了，开口道：“好好歇着，哥给你去熬药。大夫说了身子得养一阵才行，以后便在这住下，哥会照顾你的，不会再让你被恶人欺负了去。”

　　最后一句说得言之凿凿，好像他以前一直被坏人欺负似地，搞得萧弦莫名其妙，心道难不成这李弦是个到处惹事讨打的捣蛋鬼？不过当哥哥的确实是一番好意。萧弦心里泛过一阵暖意，又想自己根本不是李弦，一时忘了独自一人来到陌生之地的迷茫和担忧，反而为自己偷了李弦的身份白捡了这么个好哥哥感到歉疚。

　　安顿好萧弦，李淙来到灶间准备煎药。家里唯一一个炉子拿去生火取暖了，药只能搁在灶台上煎。李淙把打包好的药拆开放进药罐里，倒入清水盖上盖子放在一边浸泡，转而准备中午的吃食。

　　李淙从小身体就好，一年到头几乎不生什么病。四年前来了清流县，穷得身无长物，还因奴籍和面上的黥刑受尽了苛待。还好山樵村的老村长收留了他，又帮他找了几份长工来做，这么多年倒也没饿死。

　　去年朝廷均田，重新分地，奴籍本是分不到田地的，村长见他日子清苦，便私底下划了自家的半亩地给他，种些米麦作物补贴口粮。不过仍旧是穷，每顿餐饭皆来之不易，哪还有闲钱看病，更没照顾过病人，现下捡了个病人回来，直让他犯了难，连手上这个陶药罐子都是临时问钱叔借的，药方也是来回看了几遍才敢着手，生怕出了差错误了萧弦的病。

　　趁着泡药的当口，李淙看了看篮子里先前出去抓药时从别家换来的食物：王家二哥刚从江里钓上来的一尾鲜鱼被他用半个月的月钱买了下来，还活蹦乱跳着；外加海碗碗底那么一丁点的白虾是他纠缠了许久人家才肯卖给他的；村长家的小孙子早上吵着要去山里打猎，他爹拗不过他，便带他去山脚下兜了一圈，兔子没逮着半只倒是顺手摘了些鲜嫩的香菇和木耳回来，也被他买下了小半篮。这下算来，早上刚领的月钱已快见底，不过李淙心里明白这点东西已算得上便宜，县里恐怕卖得还要贵些。好在之前想着要给曲弦赎身，零零碎碎攒了十两不到，还能撑一阵。主要是人病着不能怠慢，往长里去就有点捉襟见肘了。不过现下开了春，过了这阵倒春寒，山上能猎的动物渐渐多了，到时候再去打点野兔野鸽就该够了。

《----》
古耽穿越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