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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胤毒
韩宁自国主离开后,精神一松,再也撑不住,双眼一闭,登时陷入昏昏沉睡中去了。
梨花送走国主之后复返内室,见韩宁深睡,自己也在外堂小塌上和衣浅眠。梨花心疼韩宁,待到次日已近晌午,才温了药来服侍韩宁饮下,不料发现韩宁竟高烧不醒,赶忙叫来了朗生查看。
朗生握着韩宁滚烫的手腕切脉,心中忐忑,更是狐疑,“昨日脉象并未如此糟糕,原以为昨天下的药应该能解了毒的,现在看来脉象不善,梨花,叫镇魂来,问问他韩宁一路碰了点什么?”
镇魂虽折腾了一路回来,又几近日出才更衣入睡,但平日里身体底子好,又只得了些皮肉小伤,合眼几个时辰便起身,丞相府的近卫军是镇魂一手操练提携的,此次损失几近惨烈,一切后事都要自己善后。
镇魂起身之后曾停步韩宁主屋,听值夜的近卫称主子晚上睡得踏实,梨花也没有起,便出了后院,找近卫统领去了。
韩宁居室院子四进四出,两边有偏院各一,镇魂和梨花依韩宁主屋左右而居。起居院坐北朝南,从府门进来,绕过正堂,沿止风塘经过停雪榭向东北角,便是韩宁的起居院落了。
等梨花找婢子来唤镇魂的时候,镇魂刚从府外回来,一落马就听婢子焦急,就知事情不妙,一路飞奔远远的把婢子落在后头。
朗生教梨花用帕子浸井水给韩宁敷额,自己退出内堂,见镇魂奔到,正要往里面闯,朗生一把拽住镇魂衣襟,厉声责问,“你怎么个当近卫的!”
镇魂自幼习武,一挥手甩开朗生的胳膊,死难在边境的近卫兄弟的尸身还没运来义庄,他们的家人尚不知自己儿郎死讯,一上午探了几个活着回来近卫,情况不善,自己正头痛着呢,“你来兴师问罪个什么!庸医!主子昨晚还好端端的,今个儿怎么就起烧了?你倒治得好治不好?不行就知个声,在下立马去请了陈太医来!”
“好你个镇魂!”,朗生被挡得一个趔趄,幸好身后是小塌,才不致出丑,“阿宁还没醒你就要翻天了是不是?我倒是真要兴师问罪了,”朗生站直了,伸直手臂指着镇魂的鼻尖,“为和阿宁伤成这样,又是箭伤贯肩又是浑身疮口的,你这个自诩技艺超群的贴身侍卫倒反整整齐齐的站这里了?”
朗生昨日夜里忙着给韩宁调伤药,又隔着帘子教导梨花清了韩宁身上的疮口,虽病不避医,但是韩宁无论如何是个女儿家,自己是万万近身不得的。忙了大半夜,又累又急,到清早回过神来想给镇魂他们些药石方子,问了小厮才知道,身为贴身侍卫的镇魂送了国主之后洗洗睡了,小厮说他自己取了几盒金疮药说伤不打紧。朗生听闻气不打一处出,今日又见到镇魂手脚灵活,朗生更是怒从心头起。
镇魂被朗生这么一问,登时如冷水灌头,一腔邪火被浇了个透,表情苦涩,“你以为我想,你以为我想啊!”
里间的梨花听到俩人又吵了,心道这两人都是一心为主子的,偏生不对味,每次都是针尖麦芒的。
梨花自己心里也疑惑主子的伤,但想来昨晚镇魂几近失态,便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梨花年长他们许多,跟在韩宁身边的时间也最长,也算看着镇魂朗生投到韩宁麾下,可算见得他们一并长成的。
镇魂这孩子不比其他人,若要他打自家主子的坏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梨花思及此处,便搁下帕子出了内堂,“朗生,进来瞧瞧主子。”
待朗生进了内堂,镇魂刚要跟进去,便被梨花以眼色止住步子,“镇魂去瞧瞧陈太医什么时辰来,昨夜国主派人吩咐了,今儿起陈太医每日到府上来问主子的脉。”
镇魂不好对梨花发作,只得依言关了门出去,末了还不忘探头朝内堂望了望,只见帷幄重重,看不见病榻上的人影儿。
“我也不是怀疑镇魂,梨花。”朗生皱眉,韩宁的脉息微弱,高烧不退,分明是中毒作怪,偏偏这毒性妖异,用通常的法子竟解不掉,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个办法。
梨花知其心思,细细安慰“先生,镇魂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梨花说句越矩的话,主子和镇魂,都像梨花自己的弟妹亲人,梨花虽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文章武功一概不识,但若要论心思论识人,梨花可不输于人的。”
梨花见得惯察言观色,懂得人情世故,又跟随韩宁左右,一人当得丞相府管家,虽没有韩宁为官的卓识,但也算府内上下交口称赞的主事人。
朗生默然,一时间无话,内堂安静得可怕,只听见韩宁微弱的喘息。
陈太医得国主令,过府为韩相诊治,昨晚这么一折腾,今晨不敢睡踏实,早早起身,到了丞相府被告知韩相未起,一概人等不得打扰,幸好相府的婢子巧色识人,见陈太医年岁已大,精神不佳,引他到后院厢房休息了一番,才让陈太医不觉自己更加窝囊。
待婢子领镇魂前来,陈太医正愁怎么个见韩相呢。
“这位小哥,韩相可醒了?”镇魂没有入仕,只身做相府家臣跟随韩宁出入,在虞国朝堂也算个脸面人物,陈太医偏居太医院,虽对朝事不甚了了,但韩相身边的人,谁都不能不清楚。
“不曾。”镇魂领着陈太医往内院去,“昨晚间睡下的,今晨起了烧了,人未曾醒。”
及至院门,镇魂一顿,“昨晚,韩相可有说什么?”
“在下并未和国主言明韩相中毒一事。”陈太医掂量着镇魂是韩宁贴心的人,也不瞒他,“可在下技艺疏漏,昨夜也未能诊出韩相所中何毒、中毒深浅。”
陈太医忽然想到什么,心头一紧,“镇魂小哥您昨晚也是看到的,国主问在下的时候,在下可是照韩相大人的吩咐,丝毫没有透露中毒之事呀!”
见陈太医越说越不靠谱,镇魂赶忙硬声打断,“知道了!进去之后有相府家医在,寻医问药的事情在下习武之人可不懂,医事但求医者自相商量谋断!”
陈太医明白这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妄断韩相病情,家医必然也是韩相心腹之人,那人说什么,自己便应和什么罢,这总不会有差池的。
朗生细看韩宁脸色惨白,颧骨处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高烧不退,人也昏迷不醒,喂进去的药大部分都被吐了出来,情况十分不妙。
陈太医唯唯诺诺进来,也不敢进内堂给韩宁搭脉,等朗生脸色不善退出来,两人切磋医术,讨论琢磨,复又让梨花在内堂围严实了床幔,只摆出韩宁左手手腕,让陈太医切了脉。
陈太医一断之下便知情况不妙,韩相果然是中毒了。
“可这毒来得稀奇,在下并未曾见过。”沉吟片刻,陈太医皱眉,这毒绵软,不似医书所载任何一种,自己问脉数十载,并未曾见过。“韩相此次与胤人交锋,胤地温热偏湿,在下估计这便是胤人所制之毒了。”
“胤居西南,本就是湿润燥热之地,又闻胤人中有山居之人擅用蛊毒,朗生从未接触过此物,不知陈太医是否知晓?”朗生心下已有几分明了,韩相脉息疲软,又高烧不退,脉象所见种种,皆是中毒之照,胤人的毒自己虽无接触,但曾细读过慈悲济世的德隐禅师所著医书,其中对胤地湿濡潮气下滋生的瘴气之毒深有见解,朗生隐约觉得与韩宁脉象十分相似。
“不错,在下曾读过一医书,乃高僧悬壶胤国时途遇热毒瘴气之病历详述,韩相此番与书中所述极为相似。”陈太医皱眉。
“不知太医所说是否是德隐禅师所著《毒物注》?”朗生眼神一亮。
陈太医进门前被镇魂一提点,原本对家医朗生心存了忌惮,不肯仔细亲近,又及问诊时梨花朗生步步跟从左右,又觉自己偏生被掣肘,虽不敢在韩相的病理上头拿架做势,但对朗生也不肯多授受。
两人细细研究病理之时,陈太医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真真后生可畏吾衰矣!陈太医虽为人唯喏怕事,但也是爱才之人,见朗生饱读医书博闻强记,又精通病理,着实比太医院里那群朱门小儿好了不少。
“小哥好见识!”陈太医大喜,德隐禅师乃出家之人,所著《毒物注》又是冷僻艰涩至极,非常人得以通读,更勿论钻研精学者。
“在下学艺不精,医理粗通,不能细学大师真髓,恳请陈太医指教!”见陈太医此般肯定自己,朗生心知其应该倾力相救,陈太医此人朗生也是略有耳闻,为人敦厚又不喜出风头,能任医正这么些年,定有其专攻擅长。
不料陈太医哈哈一笑,以掌击凳,煞是开心。朗生反倒被弄糊涂了,心想,这老家伙中邪了不是?
朗生刚要开口问,陈太医突然眉头紧锁不住摇头,“不成不成!”
“陈太医,什么不成?”朗生越发疑惑。
陈太医发现自己失态,极是尴尬,只得以手抚须绕过朗生探究的眼神。
咳嗽几声,陈太医转过视线撇向内堂,“小哥可是想在下用《毒物注》中所述方法医治韩相?”
“正是!”朗生起身作揖,心中复又着急。这老太医摆明了装腔作势,要知道韩相病情急危,可不能给他拖这一时半刻的。“求陈医正指教!”
陈太医摇头,见朗生越发急了,“在下方才笑什么你可知道?”
“不知!太医!救人如救火!您怎么就……”
年轻人啊,陈太医心中默叹,细细说来。“年轻人,你我尚且不能确定韩相所中是否为瘴气之毒,又何来对症下药之举?病急不能乱投医啊。”
朗生听罢知其鲁莽了,叫陈太医笑话了。
陈太医见朗生机灵,心生喜爱,便向他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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